《七月未央》张建军

3、失态

　　陈华年开门，见杜晓萌像烂泥一样滩在沙发里看着普法栏目，她咬了咬嘴唇。
　　“给，你的口红昨天装我包里了”陈华年说着便把车上捡到的口红抛在沙发上，往洗手间走去。
　　她好希望萌萌拿到口红是一种失而复得的心情。
　　“这怎么可能是我的，你见我什么时候用过杂牌。”
　　果然…她突然有点不知道该怎样面对萌萌。算了，晚上跟萌萌提个醒，到时候再说吧。
　　日渐西斜，小区楼下喧嚣扰攘起来，傍晚时候北京逐渐有了烟火气。
　　陈华年站在镜子前拿着吊带比来比去，萌萌悄摸走到陈华年身后。“啪”的一声打在了她的臀上。
　　“还挺有料”
　　“女流氓…”陈华年嗔怪道
　　陈华年身着斑马纹斜领吊带，下身穿着铆钉白色短裤，腰上束着宽大的五金腰带，配上黑色高跟靴，头发弧度卷的甚是完美，再配上浓妆，明艳且风情。
　　这身装束在2007年是最惹眼最时髦的装扮。杜晓萌眼睛都看直了，她说是陈华年让她图谋不轨。
　　“如果我是男的，陈华年你就完了。”杜晓萌邪恶的看着陈华年。
　　“欢迎骚扰‘陈华年也顺着杜晓萌的话邪恶了一把。
　　杜晓萌穿着白色短裙，身段衬托的玲珑。跟陈华年风格大不相同。
　　两姐妹在街上拦车，成了街道中最亮眼的风景。
　　来到工体，北京鼎盛时期夜店的聚集地，俊男靓女成群，灯红酒绿，乱花渐欲迷人眼。
　　陈华年肾上腺素飙升，瞬间兴奋的抓着萌萌纤细的手臂来到吧台，点了杯长岛冰茶和大都会。
　　拿着酒便来到舞池中央扭了起来。
　　环绕舞池的卡座氛围和酒吧中央大相径庭，气氛很是旖旎。
　　“哥哥们，咱们玩点游戏呗，789怎么样？”有姑娘来卡座搭讪。
　　高明亮顺着声音望去，三四个身材惹火的辣妹站在卡座口，拿着酒杯想碰杯。
　　他的眼弯成了月牙，嘴角意味不明的扯起，看向秦骁。
　　”妹妹们，不是哥哥不想，今天的组局人是这位。你们得问这丫的。”高明亮满嘴腔调。他是地地道道的老北京，红孩儿，说话爱打官腔，祖辈曾经是跟着党走南闯北的开国元勋，功德无量。
　　秦骁望着辣妹们薄薄一笑。
　　“哇，这位帅哥是混血吧，骨相太完美了…”有一位大胆的姑娘朝秦骁开屏。
　　秦骁望向舞池，没搭声。
　　John觉得不能让姑娘们下不来台，手拍在秦骁西装裤上，开口：“妹妹们来玩几局，图个乐呵，请坐。”
　　辣妹们顿时喜笑颜开。
　　玩到一半，秦骁五六个哥们儿们被三个八面玲珑的姑娘逗的直笑。
　　张文斯兑着秦骁肩膀：“你这人怎么油盐不进，不会有问题吧？”
　　“滚，工作太累，没劲”秦骁懒懒道
　　张文斯顺着秦骁眼神看向舞池中央，一个高个子美女拉着一个小白花在舞池狂蹦。这真是陈华年和杜晓萌，俩人刚酒过三巡，跌跌撞撞跳的正激情。
　　”嚯，这高个妹子挺火辣啊，旁边的小白花看着挺纯。”
　　“都说穿着白裙在酒吧，不是绿茶就反差。”
　　秦骁听着旁边男人轻浮的语言，被逗笑了。
　　“你喝多了，玩成这屌样。”
　　“要不然等这三个妹妹走了，我把那俩妞请过来玩玩？”
　　秦骁敲着二郎腿，悠哉哉道：“看你本事。”
　　“小样”
　　张文亮斜着眼白了下秦骁。
　　John看座上三个辣妹玩的差不多了，准备开工。
　　拉住其中一个准备起身的棕发姑娘，那姑娘扭头，留给John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
　　”妹妹你什么名字？赏脸留个联系方式？“John笑着挽留。
　　”什么？”姑娘头朝John脸庞靠了靠，带来一阵芳香。
　　酒吧音乐声太大，过于嘈杂，也不知是不是那姑娘喝多了，故意敷衍。
　　毕竟成年人的世界玩玩即可，到也不必回归现实。
　　“我叫杜梓萧。”姑娘声音不大，在酒吧里只有她自己能听清楚，姑娘声音也不小，能让John听个大概。
　　John不由自主的往杜梓萧脖颈处靠靠。
　　秦骁看着John二人的互动，勾着嘴嗤笑，这姑娘有社交手腕，说话故意声音压低，让二者身体距离拉近，心理距离也会顺势拉近。看把John钓的五迷三道的……
　　“我说，我叫，杜梓萧。”
　　“哦哦，我叫John，在纽约读研。”
　　“这么小啊，那你还叫我妹妹，你还在读书呐”
　　“明年毕业，你做什么工作的啊？”
　　“无可奉告”
　　杜梓萧撂下一句话，朝John笑笑，站起身朝秦骁哥几个挥挥手：“今天晚上很开心，祝你们玩的尽兴”
　　便和小姐妹哒哒哒的走了。
　　秦骁看着John望眼欲穿的眼神。
　　“出息…”秦骁调笑道‘
　　“这姑娘百年难一见，我在美东这么些年，泡过无数吧，像杜梓萧一样的没见过一个。”
　　秦骁刚准备损他一句，看见张文斯起身朝舞池中央走。
　　只见远在台中央的陈华年和杜晓萌两人勾肩搭背的过来，明显喝的有点多，像俩二大爷似的左右乱扭。张文斯跟在那小白花旁边。
　　陈华年玩兴不小，看见有帅哥来邀请，有卡座坐着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张文斯坐回来戴着金丝眼镜，斯文中带着几分风流，雅痞的不行。
　　陈华年杜晓萌入座，视了卡座上的男人，由于喝多加上灯光昏暗的缘故，陈华年并没有认出秦骁。
　　“哇哇哇，都是帅哥，来，萌萌，今天姐高兴，碰一杯。”
　　陈华年率先一饮而尽。
　　高明亮不甘示弱。
　　秦骁看着大胆率真的陈华年便觉得可笑，朝着陈华年使坏：
　　”咱们好像在哪里见过？“
　　鬼跟他见过…陈华年撇了撇嘴，像小猫一样斜着眼睛反驳道：
　　”帅哥你搭讪方式挺俗套……头上的小辫子还没剪吗“
　　空气再一次凝固，陈华年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刚准备打圆场。
　　”哈哈哈哈哈……“
　　John率先反应过来，紧接着卡上哄堂大笑。
　　“诶这姑娘说的什么你听懂没？”张文亮朝秦骁开炮。
　　秦骁皱着眉。
　　“头上长小辫儿，清朝的，哈哈哈哈哈……人姑娘说你老土啊。不是我说，你把妹水平有待提高。”
　　陈华年也傻了吧唧跟着一块笑，得亏是在酒吧，等陈华年酒醒给她100个胆她也不敢。
　　秦骁接着找回面子。
　　”就今天上午？你穿着白裙子。“
　　陈华年眼神迷离的看着秦骁，想究竟探出他是谁。到底是喝多了，脑子宕机，回想大半天也没认出来。这人她压根就没见过，也不认识，她断定，索性彻底开始胡言乱语。
　　“别给我提上午的事，闹心”陈华年口气不小。
　　“哎呦，这姑娘性子挺烈，以后是个人物。”高明亮替陈华年解围，他们几个好兄弟玩了十几年了，也没人敢跟秦骁颐指气使的说话，都保持着很好的边界感，相处起来都不累。
　　“今天来弗洛伊德面试的。”
　　秦骁朝高明亮压低声道。
　　“哎哟”高明亮想这事怎么能巧成这样。
　　“姑娘咱低调点，大家玩游戏，骰子，骰子如何？”
　　杜晓萌搂着陈华年，她是真怕她失态。
　　“低调？老娘低调干什么，都是出来玩的难不成要守身如尼姑。”
　　说罢陈华年不经意露出舌尖，一个钛合金属球嵌在粉嫩的舌头上。陈华年少女时代把叛逆演绎的淋漓尽致，喜欢上了亚文化，就这舌钉还是萌萌陪她打的。
　　秦骁锁着眉头。看不出来和上午抱头鼠窜的女孩是同一个人
　　“看错了，这才是真正的反差。”张文斯朝秦骁耳语。
　　“疼不疼啊”John摆出一副怜香惜玉的表情。
　　倒是高明亮觉得陈华年可能完了。还没入职刚刚面试就捅出这么大篓子，凶多吉少。
　　“还好还好”陈华年晕晕乎乎道
　　秦骁哥几个玩了大半个点，陈华年比刚刚的杜梓萱还风趣，还有点大胆。好话赖话荤话都说，滔滔不绝。氛围调动的实在妙。
　　这姑娘真有意思。
　　看着陈华年喝的实在不行了，杜晓萌拽着陈华年起身。真倒霉，她163的个子怎么拖得动陈华年174的身高，她还穿了高跟鞋，保守178。陈华年像女巨人般压了下来。带着杜晓萌栽在了卡座的皮质沙发上。旁边秦骁的腿也挨了狠狠一重击。
　　“操”
　　秦骁骂道。这女的是真蠢，自己几斤几两都不知道，瞎喝，失态活该。
　　高明亮有眼力架，起身。
　　”我送你们出去，需要帮忙拦车吗？”
　　“时间也不早了，都后半夜了，大家伙都散了吧。”John实在玩不动了，再喝他也要失态了。
　　“我喝酒了，开不了车”John看向秦骁，“兄弟，靠你了，就你滴酒未沾”
　　“我有司机”
　　“我也”
　　高明亮和张文斯率先离场
　　“等着吧，地库取车”秦骁冷冰冰道。他就是这样，不喜欢别人麻烦自己，哪怕是好兄弟，他的人格异常独立。哪怕有一些病态。
　　秦骁在工体旁边的马路上停车。只见一男一女架着快要倒地的陈华年。
　　夜晚的风徐徐吹，轻轻拨动陈华年的发梢，脸颊上还染着一抹潮红，头发稍显凌乱，却难以掩盖陈华年彼时的娇憨可爱。她微眯双眼，借着月光看着坐在驾驶位上的秦骁。
　　秦骁也淡淡的看着她，电光石火间，秦骁看着陈华年，有一丝微妙，有一丝旖旎。只有一瞬间，仅此而已。
　　被风这么一吹，吹散了她的酒劲，突入其来的一瞬间清醒，驾驶座上的人就在脑子边，又死活想不起来了。算了。
　　“哟，新车，劳啊”John看着秦骁拉风的劳斯莱斯。
　　“低调”秦骁波澜不惊道。
　　“多少买？回头借我开开”
　　“小1000”
　　“败家”
　　“我有的是钱”
　　陈华年坐在后座上，看着车窗外北京的霓虹，京A牌照的劳斯莱斯在高架桥上风驰电掣，驶入CBD，鳞次栉比的高楼林立。
　　2007年，人们还在用着翻盖手机的年代，中国式现代化发展新阶段一片光明，奥运将至，一切欣欣向荣。陈华年忽然觉得有些可悲，她在顾影自怜，顿感自己如此渺小，就这么顺势被卷入时代的洪流，她也想做点什么，为自己做点什么。
　　想着想着，她的眼帘打颤，缓缓合上，人生总是有这么几刻春风得意马蹄疾，多年以后，陈华年每每想到这段经历，都会发觉无畏青春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