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非常路

34、第 34 章

　　啸歌抱起女儿，安慰后问道：“你是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孩子脸上的泪痕还在。
　　啸歌松了一口气，看来她没听进去多少。啸歌抱起孩子走了，两个士兵紧随其后，倒是忽略了肃临这个人。
　　肃临试探的叫了一声：“尊上。”
　　魔尊好像没有听到，还是重复刚才未说完的话：“肃临……”
　　毒酒发作了，魔尊忽的喷了一口血，一滴红色的鲜血恰好落在肃临手上。
　　他忍不住了，摘下面具随手一扔，跪在父亲面前，崩溃无助的大声哭喊：“我是肃临，父尊，我是肃临啊。我没有死，我一直都在。”
　　“肃临……”魔尊看着他，原来思念的小儿子一直就在自己身边。“这么多年，委屈你了。”
　　魔尊想起了什么，一把抓住肃临的手，目光迫切地对上他的眼睛，魔尊眼中泛起一层薄薄的泪，眉头紧锁住无奈，“一定要阻止你大哥，他疯了，他要统一三界……”
　　“好，好，我一定阻止他，我一定不会让他危害三界。”
　　“一定要阻止他，不管用什么方法……”魔尊眼睛还睁着，倒在肃临怀里，话还没有说完。
　　“父尊，父尊……”肃临叫不醒沉睡的父亲。他恍然明白，自己对大哥一直存在幻想，他心中的大哥已经死了。
　　肃临把父亲扶到床上，沉默良久擦掉自己脸上的泪，在密室的角落里拾起玄铁面具，轻轻覆盖自己原本的面貌。
　　同样死去的还有肃临，如今只剩下没有感情的谋士方思。
　　洵彦闭关五百年，修炼成功飞升上神，这才得以出关。
　　他出关后第一个消息是发给肃临的，可消息发出去，却迟迟不见回复。是他没有收到吗？不应该呀。
　　他打算去一趟魔界。
　　传话的士兵到了洵彦大门前，打断了他的想法。士兵行礼道：“殿下，陛下叫您过去一趟。”
　　“现在？”
　　“对。”
　　洵彦飞升时惊天动地，天雷劈在闭关的房顶上，屋子却毫发未损。并且洵彦飞升时只有一千五百岁，破了天界的记录。天帝认为这是大吉，应该设宴庆祝一番。
　　洵彦想要拒绝，奈何天帝意愿强烈，推脱不掉，去魔界的计划只能延迟了。
　　宴会上觥筹交错，天帝高举酒杯，笑着祝贺每一位来宾，来宾也笑着应答。洵彦觉得这无聊极了，他心思不在宴会上，满脑子都是结束后去魔界找人。
　　但他是宴会的主角，一定不会像个小透明一样安安静静的和这里隔绝。
　　敬酒的神仙一个接一个：“我敬殿下一个，祝贺殿下飞升。”
　　“我也敬殿下一个，希望我家那个扶不上墙的玩意儿也能飞升。”
　　“唉，张元帅。”有神仙反驳了张元帅的话。“现在这个场合，你说这个干什么？”
　　“哎，对对对。我真是糊涂了，都开始说胡话了。我再喝一杯，给殿下赔罪。”
　　宴会迟迟不结束，洵彦喝了一杯又一杯。他喝的有些醉，天帝还是在宝座上笑着称赞自己的儿子，笑着对天界的未来夸夸其谈。
　　“我敬殿下一杯，殿下真是少年英雄。”
　　“我敬殿下一杯，殿下真是天界栋梁。”
　　“……”
　　“我敬诸位一杯，感谢诸位这么多年为天界做出的贡献。”椅桐看出洵彦为难的样子，站起来主动帮弟弟挡了酒。
　　“言重了，言重了。”红着脸的神仙笑着举起酒杯醉醺醺的回敬。
　　椅桐能挡一次酒，防不住对方人多。
　　“我敬殿下一杯，殿下定能带领天界上一个新台阶。”
　　“就是就是，我也敬殿下一杯。”
　　“殿下年轻有为，定能带领天界，打退魔族奸人。”一个不知情的神仙也想和其他人一样祝贺，但他不知道自己随意的一句话会惹出什么乱子。
　　“哈哈哈，对对……”朝上一片赞同。
　　洵彦早就对宴会部耐烦，再加上他喝多了酒，迷迷糊糊嘴上没个把门的。他猛拍桌子，往起一站。
　　桌子“啪”的响声穿透热闹的气氛，在大殿中回荡。神仙们大眼瞪小眼，疑惑的看着发出声音的人。
　　事件的“罪魁祸首”刚喝完酒，端着空了的酒杯，全然没有意识到问题。
　　知道一些真相的天帝和椅桐慌张的看过来，他们真怕他说出些什么。如果天帝知道他的观点还是没有改变，那他绝对不会允许洵彦出关，更不会办这个宴会。
　　可现在后悔已经晚了，洵彦的嘴太快了。
　　“什么魔族奸人，你去过魔界吗？你认识魔族的人吗？就说魔族奸人？”
　　天帝想派士兵拉下他，还没出声，洵彦就接着说：“我了解魔界，我跟魔界的二殿下是好友。上次我还带他来天界了呢，就是上次那个。”
　　天帝的刚伸出的手僵在半空，所有人目瞪口呆地愣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和如风打过招呼的神仙感到一阵后怕，喜欢说人闲话的神仙也不好意思在这时窃窃私语。
　　“快来人！”天帝打破这片沉寂，招呼士兵上来。
　　士兵抓住洵彦的胳膊，洵彦没听清天帝说的话，只觉得有人抓他。他不愧是上神，随手就甩掉了。他忽略其他人怪异而惊讶的目光，大大方方的从正门出去了。
　　从天界出来，洵彦自然是去了原本就想去的魔界。他迷迷糊糊，不知道自己说的话按罪名至少是个动摇军心，加上他去魔界的行为已经和叛变无疑了。
　　洵彦摇摇晃晃去了魔界，凭记忆一路到了魔族宫殿。
　　士兵手上的长矛交叉，醉鬼被拦在门外。
　　魔界士兵训练有素，目视前方，面不改色。其中一个严肃的警告：“这里是魔界宫殿，任何人不可随意进入。”
　　洵彦也没硬闯。他道：“那你们禀报一声，我找你们二殿下。”
　　士兵看此人实在奇怪，加上他身上有仙力波动，将此事上报了魔尊。
　　啸歌和方思在讨论问题，大门口的士兵跑到门外，恭恭敬敬半跪喊道：“禀报尊上，门外来了个有仙气的醉鬼，说是要见二殿下。”
　　好在啸歌很感兴趣，“哦？”了一声跟着出去了。
　　洵彦等的无聊，试图闯入，再次被士兵拦在门外。
　　“住手。”啸歌一眼认出这个醉鬼就是天界的二殿下。可天界的二殿下怎么成了这个样子，怎么来了魔界？
　　洵彦跟着啸歌进入魔界的会客厅，这是一个很气派的地方，但他只觉得晕。
　　“呕……”他吐了一地。
　　洵彦第二天醒在魔界的床上，算时间已经是正午了。他酒量不好，昨天的酒让他现在还一阵阵的头痛。昨天发生了什么？
　　“我在宴会上喝多了酒，跑到魔界找肃临，吐了一地。”
　　宴会上的事也一并记起。
　　洵彦用手捂住轰炸般疼痛的头，他从不认为自己不像其他人那样痛恨魔族有错，也从不后悔支持仙魔和平。但在宴会上说出来实在不是一个好的时机。就这么跑出来了，还真的到了魔界，回去要怎么解释。
　　婢女叩响房门：“殿下您醒了吗？”她的声音不急不缓，语调平稳，音量适中。
　　“什么事？”温柔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尊上让您醒了去一趟。”
　　婢女带着路，洵彦走进记忆里模糊的会客厅。
　　啸歌坐在主位，不失一界之主的威严。
　　行礼后，啸歌问：“天界二殿下光临魔界有何要事？”
　　“也没什么，我来找二殿下，他在吗？”
　　啸歌隐约惊讶了下，“殿下不知道吗？哦，忘了。听闻殿下闭关五百年，飞升上神。恭喜殿下了。”
　　洵彦看魔尊神色惊讶，随便道了个谢。接着问：“二殿下怎么了？”
　　“唉，五百年前外出游玩，肃临失踪了。父尊伤心过度，不久就跟着去了。”
　　“节哀。”洵彦以前不屑于看魔界的事，就连魔尊换了个人他都是刚刚知道。
　　“殿下还有别的事吗？”
　　“没有了。”洵彦告辞回到魔尊安排给他的客房，准备离开。
　　“殿下。”方思立在门外，平静的敲响客房房门。他这样平静，任谁都无法发现他那只自然下垂的左手在微微颤动。
　　洵彦听到声音，停下手里的动作开了门。
　　“殿下。”方思规规矩矩地行礼。“在下今日是来劝殿下早日返回天界。”
　　“殿下切勿见怪，在下有一朋友，性格上与殿下有些相似，所以想帮一帮殿下。”
　　“仙魔两族虽然对立，但谁都不想发展到仙魔大战这一步。殿下在天界宴上的事已经传开了。不瞒殿下，尊上已经开始联系天界了，到时候天界必定派人来魔界接回殿下。与其这样，殿下不如自己返回天界，若真有什么罪名也好从轻发落不是？”
　　洵彦一怔，“罪名”这两个字他很陌生。他从来都是刻苦修炼，除魔卫道，常被多少姑娘倾慕，被多少父母拿来比较。他认为神仙守护苍生为正，魔头危害人间是邪，常站在刑台旁边鄙视那些“作奸犯科”之人，不论男女老少，不知是否无辜。
　　大闹宴会，宣扬魔头无罪，与魔头私交……任意一条都是大逆不道。如果以前的他知道有这种事，恐怕会不惜一切代价将此人捉拿归案。
　　记忆与现实重叠，曾经接受的一切都是正确的吗？
　　他想回天界，他更想告诉所有人仙魔应当和平。但他现在又该如何回去，如何面对曾经熟悉的一切？
　　“殿下不比忧虑，如今仙魔和平并非易事，您只需受了魔界谋士方思的蛊惑，所以才胡言乱语。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您是天界的二殿下，不会有事的。”
　　洵彦做事向来光明正大，对这种行为更是极其厌恶，因为一句“受了魔界谋士方思的蛊惑”竟然对这个戴面具的谋士产生一丝好感。不过好感归好感，这种事他是不会做的。
　　“殿下您不是为了您自己，魔族被歧视多年，只有您愿意帮我们。相比这些，我被人骂几句没什么。”
　　……
　　洵彦跪在天帝的殿里，“儿臣知……罪。五百年前，儿臣游历人间时，遇到了魔族谋士方思。他对我下咒，我这才说出那些大逆不道的话，跑去了魔界。”
　　天帝本不信这些鬼话，但他了解自己的儿子对魔族深恶痛绝，更不屑于说谎。这么一对比，那些鬼话好像可信了一点。
　　“那个咒这么轻易就解了？”
　　“方思法术不佳，他想要给我再次施咒被我发现了，这咒自然就解了。”
　　“那这五百年，他是怎么给你下咒？”
　　“……不知。”
　　天帝上前探了探，果然没有咒术的痕迹，看来是已经解了。
　　“既然如此，那就押去天牢。”
　　两个士兵钳住洵彦的两条胳膊，士兵知道他身份尊贵，轻手轻脚生怕弄疼他。洵彦心思不在这里，也没注意到。
　　天帝立在宫殿里，仔细回想那两句话，怎么想怎么不对劲。他叫过自己的亲信下了一道命令：“你去查一查这五百年洵彦殿里的人，可能有魔族奸细。”
　　大殿下椅桐出现在门前，他来的太突然，以至于天帝让他进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来了？”
　　椅桐也不废话，直接进入主题：“儿臣刚从魔界回来。”
　　“什么？”天帝阴沉的脸色变得暴怒，“你也学这些大逆不道的事？”
　　椅桐稍稍低头，但腰挺得笔直，压力下丝毫没有服软的迹象。他继续讲述准备好的话：“洵彦向来对魔族深恶痛绝，但他仅仅只是去了一次魔界就改变了看法。我感到奇怪，就也去看了一下，那里果真和说的不一样……”
　　“啪”天帝赏了他一巴掌。
　　“那是咒你知不知道？有人给你弟弟下咒！”天帝原本对下咒这个说法将信将疑，此时来了个人说什么洵彦做的是对的，“下咒”两个字就成了反驳的理由，这个理由就更容易相信了。
　　椅桐愣住了。
　　天帝的语气平缓了一些：“滚吧！自己找个地方跪着，我没精力跟你废话。”
　　椅桐没有认同父帝的话，他走在路上，心里有一个志向：“若有朝一日我做了天帝，定会化解仙魔矛盾，宣扬仙魔和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