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生》非常路

28、第 28 章

　　除此以外，谁也没有说话。他们的家毁了，那些美好的回忆，那些曾经的伙伴，都和这个家一样成为过去，最后只剩下最后六个成为永远的朋友。
　　晚上，五个人来到客栈。
　　“什么？您这点开的不容易，怎么可以不收钱？”
　　“大侠，您听我说。”老板拉住祁凡的袖子，“以前我这儿只是个小店，来的客人不多。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竟惹上了妖，我这本就不大的生意更是没人敢来了。我又不敢惹那只妖，只能守着赔本的买卖。可是大侠您来了，您帮我除了妖，我想要报答您，您却只收两个铜板。”
　　“从此以后我就多做善事，看见有什么人遇到困难了，我能帮一把是一把，我这生意反而越做越好了。”
　　“我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您来小店一定是遇到了困难，我怎能不帮？”
　　“那，多谢您。”祁凡对老板说。
　　善意如同石子落入水中，泛起一圈圈涟漪，直至每个角落。
　　第二天，一行人吃完早饭，祁凡在老板的允许下多拿了一个馒头。去到被烧毁的村子，祁成已经没那么怕了。
　　那里还是一片废墟，废墟旁是祁凡为父母立的两块碑。祭拜过后，旁边的小树林叶子几乎全部掉落。祁凡看着看着，和小时候一样走了进去，几个人默默跟在后面，一起进了树林。
　　走了一段，面前又是一个村庄。他们站的位置恰好可以看见里面。
　　这里没有被烧毁，相反百姓安居乐业，充满烟火气。
　　一间破旧的茅草屋立在村子里，结满了蜘蛛网，屋子顶上破了个大洞，不知多久没有打扫过了。屋子前摆了一张落上灰尘的长桌，桌子上放了个碗。桌子是完完整整的，没有破坏，应该是最近今年放的。
　　妇人蓬头垢面，破衣烂裳，疯疯癫癫，一边漫无目的的绕着屋子，一边“呵呵”笑。
　　村子里的人来来往往，早已习惯了这个人的存在，最多就是看她一眼，随口说一句：“傻子。”
　　祁凡趁她转到屋子后面，拿出馒头，悄悄放在碗里。妇人从房子的另一边绕回来，看着多出来的馒头，心里高兴，想着“我转一圈多了一个馒头，再转一圈是不是就有两个了？”想着又转了一圈。
　　馒头没有多，她有些失望，拿起馒头准备吃，突然传来两声狗叫。小黑狗摇着尾巴，坐在妇人前面，眼巴巴的望着妇人手里的馒头。
　　她不忍心，把馒头递到小黑狗前面。
　　一只粗壮的手夺走了洁白的馒头。妇人抬头一看，男人身后跟着他的妻子，孩子。妻子看着丈夫，孩子看着馒头。男人理所当然的把馒头给了孩子。
　　男人没什么卫生的概念，再加上妇人没有那么脏。
　　到嘴边的食物没了，小黑狗很不满意，跑到男人面前“汪汪”叫。男人吓了一跳，想要赶狗，余光看见妇人在笑，他知道这是个傻子，但这个笑，太像是嘲笑了。
　　“你个傻子，笑什么笑。”
　　男人踹了一脚狗，走了。
　　妇人上去安慰黑狗，还是“呵呵”笑，男人走远，她看了看空的碗，不知道是不是在疑惑为什么里面会凭空出现一个馒头，又消失不见。
　　祁凡追上男人，伸手把他拉到一边。压着气低声问道：“她毕竟是你姐姐，你有必要这样对她吗？”
　　“我姐姐？我可没认一个傻子当姐姐。”男人的眼睛转了一圈，脸上陡然变得玩味，“你天天给她送吃的，该不会是想让她给你当媳妇吧？”
　　祁凡为了不让妇人听见，故意压低了声音，可男人不仅想让妇人听见，还恨不得让全村听见，声音自然更大了。
　　“你……”
　　“就是，这么好的馒头还不如给我儿子你呢。”男人的妻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回过头，抱着孩子说，“慢点吃，别噎着。”
　　六个兄弟上来，这才把祁凡拉下去。
　　“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回到山林，赵实问。
　　“哎……”祁凡找了快石头坐下，低着头，缓缓道：“小时候，我们是很好的朋友，她经常穿过这片林子找我。”
　　祁凡讲的很慢，所有人都认真的地听。
　　“村子烧了之后，我跟着师父，很久没有了来过这里，我也是找人打听才知道一点。”
　　“尽管她知道我的村子被烧毁了，还是穿过这片树林。有一次她在树林里捡到了迷路的人，就把他带回家了。可她不知道那个人是魔族的人，她的父母就死在了魔族手里。不过幸好遇到了两个神仙救下了她。”
　　这些事颜慕越听越耳熟，“这不就是蓁蓁的事吗？可我不是给她找了不养父母吗？对她不好吗？”颜慕这样想着。
　　“那两个神仙给她找了养父母，本来一切都好，可他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怎么会管别人家的孩子？那对夫妻也害怕神仙，会装模作样对她好点。神仙根本不会关注人间普通的孩子，那对夫妻发现以后，就更不把她当人看了。”
　　神仙当然不关注人间的孩子，知情的两个神仙，一个跳下诛仙台，一个更是当做勾结外敌被清理门户了，怎么管人间的孩子。
　　“那对夫妻当初说的好好的，有了自己的孩子就把她当免费的佣人了。他们让不满十岁的孩子给他们带孩子，他们的孩子出了什么事就是另一个孩子的错。那时她才九岁，晚上下雨，那对夫妻提前把门锁了。他们逗着自己的孩子，完全忘了家里少了一个人。她胆子小，不敢吱声，后半夜她冷的实在受不了了，但被睡的神志不清的养父当成流浪狗轰走了。”
　　“第二天醒来，她发了高烧，那对夫妻这才想到她是神送过来的，开始害怕。光是害怕，什么也没干，过了一会又忘了。她就变成现在这样了，这次她就被赶出家门。”
　　“她天天在亲生父母的房子前转悠，什么也不会。那对夫妻给儿子娶了媳妇不久就死了，房子给了儿子。儿子变本加厉的欺负她，说她是傻子。”
　　“不过幸好，她听不懂。”祁凡看着蓁蓁，说道。他摸摸口袋，里面没有多余的馒头。
　　颜慕感应到附近有一道神仙的法力波动，实力不弱，是上仙的法力，正从远处靠近。她抬头一看，是仪止脚踏祥云，背手向下张望。颜慕赶紧拉了拉祁凡的袖子。
　　因为距离还远，仪止只有飞鸟大小。六个人震惊之后迅速讨论了下，决定离开这里，免得牵连这个村子。
　　一行人着急往外走，祁凡走在队伍后面。突然，他感觉自己的肩膀让人重重拍了一下，他习惯性的以为是哪个小弟，回过头说道：“怎么了？”
　　他对上的是一张脏兮兮的脸。
　　“呵呵呵……”蓁蓁呆呆傻傻的看着祁凡脸上不可思议的表情。那一刻，仿佛两个人跨越时间，同时穿越回童年一起游戏的快乐时光。
　　可沧海桑田，物是人非，曾经的朋友，一个是广济天下的侠士，一个是人人嫌弃的痴傻。
　　这个痴傻没有忘记儿时的伙伴，她知道，有一个人经常来到这里，躲在树林里悄悄的注视，他趁自己不注意，在门前的桌子上放了一个馒头。
　　朋友相认本是美事，可现在时机不对。“蓁蓁，我……”
　　蓁蓁不管他说什么，像小时候那样拉着他的手就走，她的力气太大了，祁凡不想伤害她。
　　“蓁蓁，你……”蓁蓁不管他说什么，只知道抓紧自己的伙伴。破烂的房子前，蓁蓁用钥匙打开快要生锈的大门，她把六个人全部拉进去，从外面锁上了。
　　“蓁蓁，你快放我们出去。”
　　蓁蓁思考着，刚才，六个人的团队里有个小姑娘，看着有点像十五年前救下她的神仙。可是她怎么可能是呢？
　　蓁蓁把钥匙重新放回口袋，略带心虚的看下四周，接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徘徊，傻笑。
　　房子的屋顶泻下阳光，屋里虽不是一尘不染，也至少整整齐齐。有人对着灰尘多的地方吹了口气，那些灰飘起来，在阳光下如同点点繁星。
　　祁凡好像明白了蓁蓁想做什么，对外面喊道：“不行，这样会……”
　　仪止降落在村子里，捏了个咒。可法力没有在他指尖汇聚。他皱眉，心道：“奇了怪了，怎么失败了。”
　　村民看到有人从天而降，不会去想他是不是神，而是在想他如果不是神而是魔会怎么样。他们没见过神，所以宁愿把每一个神当做怪人。
　　出来干活的拿着工具回去了，带着孩子玩的抱着孩子回去了，整个村子只有痴傻的蓁蓁在若无其事的徘徊。
　　仪止不怎么惊讶，他抱拳道：“诸位，在下是天界上仙仪止，正在追捕逃犯，一共有六个人。诸位可以提供消息。”
　　他这样一说，倒是有不少人放松了警惕。
　　祁凡他们有些慌了，他们这次只见过蓁蓁弟弟一家，但这一家最有可能说出他们的存在。
　　一家三口趴在门前听着这个怪人说话，一听是神来抓人，还是自己讨厌的人，丈夫立刻拿下门栓。
　　妻子抓住丈夫的手，“你疯了吗？是谁都不知道，你就要把消息给他？”
　　丈夫不以为意，“他不是说了吗，他是神，你有什么好怕的？真不理解你一天天想这么多干嘛？”
　　“他说是神就是神？你还真信？”
　　两人争吵着，没有注意，门已经开了。就在不久前，他们的孩子还在玩沙子。无缘无故的，父母把他抱回家。这次和以往不一样，他又哭又闹，把满手的沙子到处抹都不管用，就在刚刚，门开了，这不是一个很好的机会吗？
　　一个身高刚到仪止膝盖的孩子颠颠的跑到沙坑旁，只顾着玩，没有注意身边的怪异。仪止敏锐的感觉到一丝慌乱的气息。
　　他喜欢孩子，尤其是爱玩的孩子，这让他产生乐趣。他正准备走向孩子，孩子的母亲突然跑过来拉住孩子。
　　“娘，让我再玩会。”孩子挣开母亲的手，他很高兴，因为因为母亲没再打扰他。
　　“你就是他的母亲吧？”仪止笑着问道。
　　她顿时头皮发麻，跪倒在仪止前面，挡住他的视线，用发颤的声音说：“孩子还小，求您饶了他。”
　　此时孩子的父亲躲在门缝后急的直跺脚，一点办法也没有。
　　“我饶了他？我怎么饶？你……”
　　“离我远点，你这个傻子，别碰我。”所有人往声音的来源看。他们看见，村里的傻子好像不傻了，她抱着孩子，想要保护他。可孩子却在不停地挣扎，嘴里喊着傻子。
　　母亲心里“咯噔”一下，不知该说什么好，干脆抱走孩子。
　　仪止没有管，他的注意力已经在蓁蓁身上了。“我差点忘了，还有一个傻子。”
　　孩子的母亲抱着孩子回家，丈夫打开门，拉着妻子进来。
　　仪止看着蓁蓁，问道：“你知不知到那几个人在哪？”
　　蓁蓁不说话，只是傻笑。
　　“你为什么在这个破房子旁边转悠，那里面有什么？莫非，我要找的人在里面？”
　　“哈哈哈……”蓁蓁不会说话，也很少这样疯狂的笑过。她摇着头，告诉仪止人不在里面。
　　这有些反常的举动让仪止更加怀疑，他直接朝房子过去。为了保护里面的人，蓁蓁挡在了房子前面。
　　屋内的人听着外面的动静，他们听到蓁蓁不顾危险保护那个毫无关系的孩子。孩子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这个人，父母讨厌她，自己也讨厌她，她还是个又脏又臭的乞丐。
　　危险到了别人身上，她却只记得那是一个无辜的孩子，屋里的人是她的朋友，是一直偷偷帮助自己的人。
　　什么是善呢？大概是看透了人性的险恶与肮脏，却依然愿意相信人间美好。
　　外面的声音还在继续：“他们在里面？”
　　“哈哈哈……没有……”
　　“那他们在哪里？”
　　“哈哈哈……不知道……”
　　“我再问你一遍，他们在哪里？”
　　“哈哈哈哈哈哈……不知道。”
　　“很好。”仪止把法力汇聚到手掌，接着缓缓把手放在蓁蓁头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