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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缄默的哑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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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震感逼的房间内的两个人下意识的提起了一颗心脏,念着出门在外的方灼,小胖子几乎是瞬间丢下了手里头的东西,以一种与体型极其不符合的灵活嗖的一下窜到了窗户边。
窗户的玻璃冰凉的刺骨,齐何一贴上去,就感觉到了一股像是要把人冻成冰块的冷意,他被冻的哆嗦了一下,却依旧没有离开门口半步。
脸盘大的脸贴在玻璃上,因为主人的用力抵出一大片印子,像是被挤扁的面团,圆滚滚却不讨人厌。面团本人呢?
还在一边忍受着冰凉的玻璃,一边努力张望,试图分辨爆炸声的来源。
滚滚的灰尘从学校内的正中央升起,学校内四散的的浓雾反倒成了最好的遮蔽,只可惜哪怕齐何睁大了那双比黄豆大不了多少的眼睛,看到的依旧是一片被雾气吞没的建筑在模糊不清的灰白色中被拉长成了扭曲的怪影。
他看不到学校另一头的场面,只知道震动在持续十几秒后渐渐的停了。
“方哥没事吧?那边动静好大。”
即使知道方灼比自己厉害的太多,齐何还是有些不安,他烦躁地抓了抓一头柔软的卷发,下意识原地来回踱步,还会忽然抽风嘎的一声扭过头去看那一扇方灼走时的门。
走一步扭头看一眼,走一步看一眼,看的一旁正在清点物资的白思雨都有些恼火,啪嗒一声丢了块还未开封的面包过去。
“安静点,人家比你厉害,用不着你担心。”
她叉着腰,柳眉微挑,怒视着打扰她工作的“罪魁祸首”,不理解明明明眼人都能看出来的事情,这人偏要担心来担心去做什么?
“想那么多有的没的不如抓紧时间填饱肚子,继续干活。”
这话说的毫不留情。
“没用”的齐何不说话了,他一想也对,自己在这焦虑也帮不上方灼的忙,还不如找点其他力所能及的事情做做,也为了大家一起出去,出一份属于自己的力,
想通了的齐何不再乱走,而是拆开白思雨丢过来的面包,张大嘴咬下了一大口,细小的咀嚼声代替了话语在这方不算大的世界内响起,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咕咚”一声,被嚼软烂的面包连带着担忧一起被他吞咽进肚子里面去,能量摄入足够的齐何又满血复活了。
“我相信,方哥一定能渡过难关的!”
“过不去。”
方灼此刻站在一栋高高的楼前面,面前是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台阶上的黑色身影们,他先是伸出手比划了一下黑色影子们之间留出的缝隙,再然后双排并拢着搭在自己的腰两侧,最后,他得出一个结论。
“过不去。”
先不论自己的身体能不能挤进那只有不到30cm狭窄的缝隙里,但就论为了赶路贸然闯入怪物堆的这种行为,不是纯纯的找死吗?
他,方灼,惜命。
方灼同默默的扭头转过来的黑色影子们面面相对,下意识想到。
可某人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孤身一人离开安全点的行为其实完全称得上疯狂,如果在他看来这都算惜命,那估计全世界就没有一个不惜命的人了。
当然,方灼就算意识到了……
也依旧不会改。
大理石瓷砖铺就的走廊上密密麻麻的挤着黑色的影子,比起方灼之前看到的只有模糊一片虚影的黑影,教学楼这边的黑影形状似乎更加的清晰了一点。
根据方灼这一路走来摸索出来的规律得出,黑影似乎并不会主动伤人,可他也并没有放弃该有的警惕,而是变得更加的谨慎。
白色的身影贴着天桥边缘的围栏几乎是用飘的方式,小心翼翼的绕过,他蹑手蹑脚的走到另一栋教学楼的门边,左手搭右手伴随着一声细微的呼吸“咔哒”一声拉下门把锁。
不出意料的是,门内还是黑影,只是这黑影比起外面的,似乎又清楚不少,如果非要把他一路走来遇到的黑影做个比对,那应该是:教学楼>天桥>竹林=教室。
门内的黑影保持着一个双臂抬起的姿势,簇拥着最前端的影子卡在了离教学楼逃生门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黑影从门口到楼梯口依次递减。它们抬起不像腿的腿,踩着前面无数个倒地的同伴的身躯挣扎着伸手。
只有一步,一扇虚掩着的门就那么的隔开了方灼和黑影们,将他架在旁观者的角度,看一场上演在自己面前的哑剧。
那些初具人形的黑影以肉眼不太能观察到的速度慢慢的向前倾倒,最前面的影子那类手的部位甚至即将触碰到了门的把手,可也就是这一点距离,最后成了生与死的交界。
这样的画面冲击感来的太过于强烈,方灼甚至好像听到了隐隐有声音在耳边带着不甘的怒吼。
为什么是我?凭什么是我?我要逃出去!
那些黑影没有脸,他却觉得它们在哭泣。方灼好像透过那一张张没有脸都黑影见证了一场惨烈的逃亡。
周遭是灰白色的,只有分辨不出人脸的学生们无声的从方灼的身体中穿过,一个拉一个,一个拽一个的共同躲避着地面上涌出的黑雾以及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怪物。
在面对超自然灾害前,人类的力量是很微弱的,一颗从楼梯上掉下的石子都能让这岌岌可危关系瞬间破碎。
有人一脚踩空,挣扎着想要站起来,最后不得不在人流的裹挟下,渐渐的沉入了底下。
一颗密密麻麻长着三排牙齿的粉色肉瘤不紧不慢的缀在逃亡的人群的后面,好似驱赶羊群一样,时不时张嘴吃掉最末尾的几人。
跌倒的人也是它的最爱,那些细小的触须缠绕上了他们的脚,拖拽着人轻松的丢入了那张裂开的,几乎占据了一大半身体的嘴中。
一米七的个子甚至连怪物半张嘴的大小都不如,很轻易的就被嚼碎了迸出鲜红的血液,如同嚼甘蔗一样,吸吮去全部汁水,最后呸的一声吐出。
明明没有声音,他却好像听到了刺耳的尖叫声、混乱的脚步声、以及那微弱的,气若游丝的求救声。那些嘈杂的声音经过耳蜗到达了大脑,最后只留下一片鲜红的剪影。
他只是看到就感受到了压抑的绝望,可无论从影子的动作还是那破败不堪的走廊上零落了一地的正在融合着的碎片都能看出来,它们一直在重复着死前的最后几分钟。
为首的黑影手指在触碰到门口的方灼时忽然的停顿了。
奇怪。
遗留在黑色影子上那些浓郁的悲伤和绝望几乎是瞬间吞没了见到这片画面的方灼,一行清泪顺着他的脸颊滑落,逼的他捂着突然开始泪流不止的脸,噔噔噔的往后倒退。
奇怪……
砰的一声,那扇摇摇欲坠的门被重重的合上,重新隔绝了视线。
方灼又夹在了天桥的黑影和走廊黑影中唯一的空地,无论向前还是后退,都能见到“亲切”的黑色。
似乎好点了。
离开了那个范围,方灼的情绪终于开始逐步的恢复正常。只是眼尾被泪水沁出来的嫣红还未消去,配上他上挑的眼多了几分的脆弱。
还是好奇怪。
“我好像……见过那个黑影?”
方灼的语调显得有些飘忽不定。
他想起自己在看到那些黑影时看到的如同回忆一样的画面,想起那被嚼的已经没有人形状的肉泥,扶着墙连连干呕。
已经顾不上会不会被黑影注意了,他只觉得胃里一阵绞痛,翻山倒海般的难受,吐了又吐,直至把中午吃的饭全部吐出吃来,方灼才终于觉得好受一点。
胃里空荡荡的一阵痉挛,方灼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握着匕首插在墙上扶着身体粗粗的喘息着。
回过神来的他才发现后背已经汗涔涔的一片,白色的衬衫经过一路走来的摸爬滚打,袖口滚了一片黑色的污渍,衣角也变得有些皱皱巴巴。
他伸手押平了翘边的袖口重新扣好扣子,深深呼吸几个来回,临近傍晚微凉的风灌入进大脑。让他浑浑噩噩的思维得以喘息片刻。
随着那股被强加的悲伤褪去,方灼的大脑超负荷的运转着,试图在记忆里找到和为首黑影相对应的身影。
找不到,无论如何都找不到。
他习惯性的晃晃脑袋,耳垂上的红玛瑙耳坠随着他的动作摇摇晃晃,打到皮肤上,不太疼,只有一点轻微的被蚂蚁咬过一样的酥麻,但足以让方灼下意识伸出指腹捻弄着耳坠上鎏金的装饰物。
过去呈现出一种不完整的碎片散落在方灼的脑海里,甚至只有零星的一点。琐碎的记忆塑造了如今这个“方灼”,而正因为缺失了过去,方灼不经意间会在做出一些习惯性的动作时停顿两秒,继而产生一种凝涩的迟钝感。
他本人其实早有所感,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去下意识的计较。
“杀了它们。”
熟悉的声音又一次在方灼的脑海里响起,这回不再是每次提醒方灼“这个世界是假的”的那样漫不经心,极其贴近方灼原本音色的声音就这样蓦然又一次发声,恰巧的是,方灼也是那么想的。
如果自己的武器是得以吸收那些黑影才能成长,那么现在无疑是一个极好的机会,除了直面黑影会被加上负面情绪buff以外,方灼觉得,他还是能尝试那么几下的。
不试白不试,更何况看着一路走下来的情况,黑影的危险性的确不大。
方灼并没有贸然进攻,而是靠在门后偏过头,每隔几秒钟就探头观望门内的场景,除了黑影似乎挪动了零点几厘米以外,它们看起来毫无变化,一直保持着方灼最初看到他们的姿势。
思及至此,方灼偷偷摸摸的拉开了一条门缝,一柄劣质匕首模样的刀从狭小的缝隙内挤出,试探性的朝着为首的黑影探出的手中扎了一刀。
依旧很轻松的就割下了一片黑色的阴影。
“吱呀——”
虚掩着的门终于完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