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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疯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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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今窈不明所以地吸了吸鼻子,瞳孔陡然地震,拔腿跑到厨房,把燃气灶关掉。
掀起锅盖,锅里黑漆漆的一团,弥散出直冲口鼻的糊味。
她呛了两口,靳崇不知何时站她旁边,挑了下眉:“这是你的晚饭?”
祝今窈故作镇定地把锅盖重新盖上,微笑:“现在不是了。”
靳崇风轻云淡地勾了下唇,正想说什么,却听她手机消息提示音叮咚响起,他喉咙一滚,没出声。
陈漫:【[定位]鸿珑会馆307】
陈漫:【半小时后见不到你,你以后就别来公司了】
祝今窈唇线缓缓抿直,不自觉地深吸一口气,捏着手机边角的指腹使劲到泛白。
靳崇将她的表情收入眼底:“发生什么事了吗?”
祝今窈疲惫地揉了把头发:“没事,晚饭突然有了着落而已。”
靳崇若有所思地点头,看了眼腕表,不紧不慢地掀起眼皮:“去哪儿,送你。”
祝今窈下意识拒绝:“不用麻烦了。”
他倒是没步步紧逼,随意一点头,说:“我要去景明路,顺路的话可以一起。”
轻描淡写地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
景明路在江屿市商圈中心,算得上是江屿最繁华的地段,凌晨三四点街上都攒满了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是这个城市纵情玩乐的最佳场所。
祝今窈踌躇了下,戳开陈漫发来的定位,发现鸿珑会馆就在景明路附近,而且这个时间是下班点,不好打车。
短暂沉默后,她不再扭捏,抬头看他:“能等我换个衣服吗?”
他好像并不意外她的选择,神色很淡,颔首:“一会儿电梯口见,我送小姑娘上去一趟。”
***
鸿珑会馆离九镜水岸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不断掠过街边的路灯和霓虹灯,光线时不时给两人脸庞渡上层璀璨光泽。
靳崇通过后视镜看了祝今窈一眼,她换了件单薄的轻礼服,外面披着件杏色长款大衣,瘦白的脸缩进围巾里,眼睛垂着,没什么精神。
他不动声色地把车里温度调高。
车厢里鸦默雀静,须臾,祝今窈蓦然想起什么:“你怎么送那小姑娘送那么久啊?”她合理地怀疑,“电梯又坏了,关不上门儿?”
搬进九镜水岸两年,楼道设施老化,电梯总是莫名卡顿,而且每次报给物业就没了音讯,祝今窈想吐槽很久了。
靳崇:“正好遇见她父母,简单聊了几句。”
祝今窈偏头看他,好奇:“聊什么了?”
靳崇手指顿了下,沉默。
这下祝今窈更好奇了,她一跟人熟,话痨属性就暴露:“你不会和他们吵架了吧?吵赢了没?他们就住我楼上,男的软弱出轨女的强势恋爱脑,听他们吵架就跟听相声似的,就是可怜那小姑娘。”
话落,她眼神探究般在他身上梭巡一圈,有点难以想象他跟人对骂的样子。
仿佛知道她在想什么,靳崇眯了下眼:“想哪去了。”
敲门的时候女孩的父母就已经重归于好,你侬我侬,俨然一副恩爱夫妻模样。
他提醒了一下,虽然小猫属于他们的个人财产,别人无权过问,但高空抛物危害公共安全,可能构成犯罪,他作为目击证人,完全可以跟公安机关举报。
女人一听就开始真真假假地抱着小猫哭,男人连连道歉说不会再发生这类事。看这架势,他还能说什么。
他没说话,但祝今窈大概能猜想到结局:“他们不会和好了吧?搞不懂为什么要这样互相折磨,真可怕。”
顿了下,她没忍住嘟囔句:“一群疯子。”
“世界上正常人才是少数,大多数都是疯子。”
他的腔调很平静,但话语中藏匿的冷漠还是被祝今窈捕捉,她不禁看了他一眼,这时路灯光线正好擦过他凌厉的下颌,显得他越发落落穆穆,凛如霜雪。
祝今窈随口发问:“那你是吗?”
他淡笑了声,模棱两可:“也许。”
祝今窈望着他愣了会神,话音猝不及防一转:“对了,你是怎么有作者亲签的?你见过他本人吗?”
靳崇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什么?”
祝今窈俨乎其然:“你忘了你给我的那本书了吗?就是靳崇呀,你认识他吗?”
靳崇:“……”
沉默须臾,他忍俊不禁地掀了掀唇角,新鲜过后觉得有点好笑。
祝今窈莫名其妙:“笑什么?”
抬眸望进她蓄满期待的明亮眼瞳,他战略性咳了下,微乎其微地眯起眼睛:“在书店里买来的时候就有。”
祝今窈略显失望:“哪家书店买到的呀?你运气好好,我在网上搜了好多家,都没找到有卖亲签的。”
靳崇:“就小区门口那家。”
她恍然若失地点头:“哦——”
靳崇挑了下眼尾,不动声色:“你对他很感兴趣?”
祝今窈:“……倒也没有,就是我这个人好奇心比较强。”
两个人各怀心思,打哑谜交流一番后,不约而同地偃旗息鼓,空气又陷入沉寂。
说起这个,祝今窈想起忘记看他的消息,立刻从兜里摸出手机,看见很久之前她发的那条【不用麻烦啦!我已经找到他了】的后面,他回复了句【好】。
祝今窈给他发了个表情包:【那周六见啦】
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完全没注意靳崇撂在中控台的手机,震动了两下的同时,屏幕亮了亮。
靳崇面色不改地瞥眼手机,随后微微抬眸扫她一眼,眸色沉郁,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着。
车子很快到达鸿珑会馆。
祝今窈道谢,拉动车把手时却听他说:“手机解开给我一下。”
祝今窈扭头看他,不明就里地把手机递给他。
靳崇错开她的手指,拿过手机,神色不动地按了一串数字后,还给她。
屏幕还没黑,祝今窈看到通讯录那里多了个备注为“靳”的联系人,眼眸空茫,感觉有什么东西嗖一声从脑子里蹿过去了。
靳崇手搭在方向盘上:“有什么事可以打给我。”
祝今窈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暂且把那没抓住的东西抛之脑后,注视着他,神色郑重而认真:“谢谢你。”
靳崇不由敛眸看她,女孩围巾裹着下半张脸,眼瞳清湛,双手没意识地摆放在膝盖上,是他从没见过的乖巧模样。
他很淡地笑了下:“毕竟演了你男朋友,总不能半路辞演吧。”
他的声音很好听,这话莫名被他说出几分拨雨撩云的味道,祝今窈心间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但很快消弭:“那我就先走了。”
靳崇:“嗯,再见。”
车厢在喧闹街道中格外空寂。
目视着她走进拥挤的闹市街巷,再迈入街边被景观灯照亮的朱楼碧瓦,靳崇漆黑的眼眸隐伏于夜色,须臾,他从兜里摸索了下,冷白指尖很快撩起一抹火光。
***
鸿珑会所采用会员制,不消费到一定额度进不去。
收到祝今窈的消息,陈漫只得下来接她,利落短发一掖,语气略微不耐:“今天秦总生日,好不容易有个赔罪机会,你给我老实点,别再惹事。”
祝今窈很想反问她之前哪里惹事了,但在陈漫凌厉的目光下,还是把话咽回肚子,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包间门口,透过半掩的门,祝今窈扫到里面莫名凌乱的场面。
光线稍显晦暝,酒桌上烟雾缭绕,几个穿着齐整的男女互相依偎着喂酒,举止暧昧轻浮。
酒味顺着门缝飘出来,祝今窈吸了口气,在陈漫的推搡下进门。
坐在主位上的秦勉看到来人眼睛一眯,扫视一番后慢腾腾说:“小陈啊,这是——”
陈漫指了下秦勉旁边的空位,示意她坐过去。
接着换了副笑盈盈的面孔:“秦总,今窈不懂事,我已经骂过她了,她那男朋友当天晚上就分手了,您放心,我们今窈以后还要靠您多多提携呢。”
祝今窈微微怔忡,陈漫在她面前从来都是横眉冷眼,从没这么低声下气过,不由生出几分负罪感。
她抿了抿唇,还没说话,旁边就有人开始挑事:“来晚的人自罚三杯哈。”
幸亏是红酒,酒精度数不太高。
祝今窈天生酒量就可以,喝了三杯无事发生,怕别人再灌她酒,晃了晃脑袋假装头晕。
秦勉这才满意地张嘴:“小祝啊,那天晚上的提议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祝今窈装傻:“秦总,您不是说谈恋爱没有事业心吗?我马上分手了,现在一心只想搞事业。”
秦勉把胳膊搭在她椅背上,近乎于将她搂在怀里,不理会她的僵硬,酒气喷洒在她脖颈间:“有些事不谈恋爱也可以做啊。”
祝今窈屏着呼吸远离,为难:“但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秦总,可能要辜负您的好意了。”
屡次三番被拒绝,秦勉也不生气,讥笑一声,鄙夷不屑地将她里里外外扫了个遍:“都和男人同居了,你说你传统?”
祝今窈顿时失言,这时手心突然一凉,她下意识垂眸看去,手里被塞了张房卡。
“既然不是真烈女,就别装的那么冰清玉洁了。”秦勉耐人寻味地看她颤悠的睫毛,似笑非笑,“听说你合约还有八年才到期啊。”
祝今窈霎时间有点不知道她当初签的到底是经纪合约,还是卖身合约。
手指蜷缩了下,她故作镇定地把卡放到他酒杯边,用行动拒绝了他,秦勉睨她一眼,冷笑连连。
桌上有人见他脸色不对,连忙阿谀逢迎。
秦勉终于把手撤走,不再管她,尽职尽责地当起了生日宴的主人。
所有人左奉承一句右讨好一句,祝今窈无声注视这笙歌鼎沸、虚情假意的场面,疲惫感扑天盖地。
想不顾一切地逃走,但那张薄如蝉翼的合同就像紧箍咒,紧紧锁住她的命脉。
对面有人忽地开口:“今窈,你这么瘦了还减肥啊,这蛋糕可好吃了,你快尝尝。”
祝今窈嘴上应着,但一动没动。
半晌后秦勉看了眼她的盘子,眯了眯眼,像是在对她做服从性测试:“别的不行,吃块蛋糕都不行?”
其他人忙打圆场:“对呀寿星的蛋糕,吃了沾沾喜气!”
“小祝可不能不给秦总面子啊。”
祝今窈:“我对奶油过敏。”
被敷衍的次数多了,秦勉发现她嘴里没句实话,并不相信她的说辞,无所谓地笑:“这和那些廉价奶油可不一样。”
边说,秦勉边把蛋糕递到她嘴边,祝今窈瞳孔一缩,宛如惊弓之鸟,动作比脑子快,紧捏酒杯的手无意识一甩,暗红酒液哗地泼在他脸上。
秦勉捂住脸叫骂,席间众人忙里忙慌,乱作一团。
陈漫扯住她胳膊,祝今窈大脑一片空白,完全没听见她说什么,甩开她的手,连外套都没拿,就跑出包厢,下楼,出门,一气呵成。
窒息感接憧而至,祝今窈缩起脊骨蹲在会馆门口,蜷成小小的一团。
很快,陈漫追出来,怒容满面地把她从地上拽起来,指着她鼻子骂:“好好的饭局能被你搞成这样也是本事!你真以为火了个视频你就红了,全天下都得捧着你,金贵的连块蛋糕都不能吃了?你现在是痛快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冷峭的风席卷而来,祝今窈礼裙猎猎作响,浑身冻得止不住的颤抖,盯着陈漫嘴唇一张一合,一颗摇摆不定的心忽然平静下来:“我要解约。”
陈漫以为自己听错了,皱着眉歪了下头:“你说什么?”
祝今窈一字一顿:“我说,解约。”
陈漫情不自禁地望向她,她清湛的眼睛从来都像一片平静无波的湖水,但在这刹那却恍若掀起惊涛骇浪,有种不顾一切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