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中一寸光》窥无

10、第 10 章

　　即使是陌霜，对于这样的情况也感到颇为棘手。

　　“凝神，感受体内的灵力。”她说。

　　许是觉得她听不懂，女人修长的手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那一小块地方像是结起了冰，凉得她下意识闭了闭眼。

　　闭上眼睛的那一瞬，她无比清晰地感知到那几缕灵气贴在灵魂的一侧，已经不似刚涌入体内时那样温暖，反而很冷——就像方才抵在额头上的手指一样冷，有着沉甸甸的分量感。

　　“冰属性灵根？”陌霜似有些讶异，声音轻微，带着些琐碎沙哑的尾调。

　　女孩眨了眨眼，认真咬着字，歪着头问，“什……什么是，冰——属性？”

　　这句话太长，被她省略了一点。

　　陌霜道，“灵根共两钟类别，一为五行灵根，金木水火土，二为变异灵根，如冰，雷。”

　　凤七抬着黑白分明的眼睛，云里雾里地点了点头。

　　“凝神，试着操纵体内的灵力。”

　　贴着灵魂的灵气冰冷，这道声音也寒凉，只微微放缓，像一阵徐徐吹来的凤。

　　凤七听懂了“灵力”和“试着”两个词，一下子就理解了她的意思，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冰冰凉凉的灵气贴着魂魄，仔细感受时就越发明显，她觉得有些痒，无意识偏了偏头，却躲不过凉意，灵气贴着灵魂，于是冰冷也无法散去。但同源的灵气带着与灵魂相似的亲近感，她并不反感。

　　而闭着目，在空茫的意识里，凤七却觉得自己隐隐“看见”了那几缕灵力，它们并不是她想象的冰蓝色，反而一片模糊，更像是茫茫大雾。

　　……像极了，寒玉台上的大雾。

　　女孩停顿了一会，灵气自发地绕在她的意识体周围，像一圈雾气凝成的丝带，她能察觉到它们轻微的重量，也能感受到若有若无的牵扯。

　　只用心念一动，她就能让这些灵气去到想要的地方——就仿佛，她天生就能操纵它们。

　　女孩闭着眼，雾气一样的灵力顺从着心意钻出，最终悬浮在她微微发颤的掌心间，聚拢成一小团，像一颗雾球，飘渺白茫。

　　陌霜垂目看着她手上的灵力，神情淡漠，似乎看见女孩操纵的灵气与这里的雾气一模一样是一件本该如此的事情，不值得任何惊讶。

　　女孩睁开眼睛，似乎苦恼了一下该怎么表达，最后还是朝着她的方向举起手掌，用捡到宝藏一样欣喜的声音说，“看！”

　　女人微不可查地颔首，却什么也没说。

　　但女孩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瞬间却亮了亮，像得到了赞扬，喜悦和开心都摆在脸上。

　　这团灵气又被她收回体内，她眨巴着眼睛看着陌霜。

　　“学……”

　　陌霜微不可查地停顿一瞬。

　　她没收过徒，教完这些浅显的东西她也不知该教她什么。

　　许久，她漠然的视线定定注视了女孩一会，问，“你想不想——

　　“学剑。”

　　……

　　“——命牌。”

　　这道不耐烦的声音叫随风意回过了神，她从储物戒里拿出三伏宗的徒子命牌。

　　拍卖行的修士接过后神识一扫，神情微微变了变，这年头愿意放弃大好前途去种植灵草的修士越来越少，而拍卖行又最需要灵草和丹药，所以即使面对修为低微的药修，她们也不会怠慢。

　　——能交好最好，即使不能，也一定不能交恶。

　　她看向随风意，给了一枚晶石，“这是四层的凭证，小友请收好。”

　　随风意“嗯”了一声，收下了，过了半秒后反应过来，“四层不是需要元婴修为吗？”

　　拍卖行修士笑意盈盈地答，“小友是药修，来日说不定会与九萧合作，就当是提前行个方便，日后小友有灵草要售卖，也可放在九萧。”

　　随风意尚且有些回不过神地点了点头，从她手里接过了晶石。

　　站在传送阵前，她想的都是进拍卖会前钻进耳朵里的对话。

　　那两个人说，有人在新出现的秘境里，看见了凤尾兽。

　　最重要的不是这只兽的名称，而是它守护的东西——这种兽是乾元草的伴生灵兽，它出现也就意味着，秘境里肯定有乾元草。

　　师尊的修为已经停在化神期上千年，细细算下来，若还是无法进阶，便只剩下最后几十年的寿数，可有了乾元草便不同了。

　　如果那两个人说的话是真的……那，师尊是不是就可以突破修为，再也不用为寿数苦恼了？

　　她买完材料后得尽快回去，要先把这件事情告诉师姐。

　　打定了主意后，她提步走入传送阵，来到拍卖行的四层。

　　……

　　陌霜注视着她，总是冰冷的视线却似乎越过她的皮囊，落在魂魄上，不知想了什么，缓缓又问了一遍，“如何？”

　　一个被挑断了手筋的人学不了剑，甚至没办法拿起剑。

　　女孩抬起头，问，“剑……是什么？”

　　一缕雾在她眼前聚拢，又被拉长，最后形成了一把长剑的模样。

　　凤七的视线一下就落在了那柄雾化作的剑上，刚落下，就无法从这上边移开分毫。

　　剑……？

　　女孩默默念了一句师尊口里的名称，不知何时，心底滚烫了起来，视线也无比炙热，分明从未接触过，但她身体里的每一寸血肉都叫嚣着什么。

　　激动、喧嚣、热切。她呼吸也急促了一些，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这把虚假的剑，“我……我学。”

　　这个回答在陌霜意料之中，剑对于剑魄而言，本身就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她只是说，“这对你而言，难如登天。”

　　“你需要付出远超旁人千百倍的努力，却不一定能达到旁人的成就。”

　　凤七听见她辨不出情绪地问，“真的要学？”

　　这么多句话里，她只听得懂最后一句，她说，“学。”

　　她看着那把长剑，感受着自己的心脏跳动，就好似眼前之物是自己无论如何都要抓住的东西，灵魂在喧嚣，本能倾泻一般吵嚷着。

　　女孩抬着黑白分明的眼睛，语气坚定，“我要学剑。”

　　陌霜冰凉的视线极为长久地看了她一眼，神情在大雾之后，难以辨认，“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