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荷才露尖尖角》山月不止

2、第二章 笨蛋？

　　江淮也觉得今天的同桌有点奇怪，平常自己要抄他的作业，他都一脸不赞同，让江淮也自己做，直到自己把他缠烦了，他才勉强同意。

　　但今天自己一到教室，就发现同桌的作业本在自己书桌上，而且对方还很热情地和他打招呼，时不时还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看着自己。

　　那个眼神让他想起来自己每次让爸爸在试卷上签名的时候，爸爸有些嫌弃，但因为是自己儿子而不得不签的妥协的眼神，总之他被看的心里发毛。

　　实在忍不住了，他停下抄作业的笔，身体下意识坐得板板正正，犹豫着还是问出口：“明廷，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一直看我？”

　　明廷昨天晚上想了好久邀请谁，但是最后他发现自己好像没得选，因为其他同学他都不熟，只有江淮也因为老是要抄他作业才熟悉一点。

　　但是他知道江淮也人缘特别好，因为喜欢热闹，所以经常邀请同学去他家里玩，去过的同学都说江淮也家特别大，特别漂亮，而且有好多玩具。

　　明廷突然想起来家里空荡荡的院子，捉迷藏都玩不起来，总不能让江淮也去他家和明荷一起挖小土坑玩吧。

　　他看着江淮也有些揣揣不安的眼神，顿了几秒开口问：“江淮也，你放学后要不要去我家……写作业？”

　　江淮也的表情肉眼可见地一滞，这是什么情况，同桌终于忍受不住自己学渣的属性，决定拯救自己了？

　　他摸了摸鼻子，眼神闪躲着说：“哈哈，也太不巧了，我已经和王子轩他们约好了，放学去我家打游戏。”然后似乎觉得不好意思，毕竟自己手里还拿着对方的作业本，赶紧找补：“不然你也去我家打游戏吧，那游戏很好玩的……”

　　明廷早就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所以还算平静，他摇摇头道：“哦，那就算了。”

　　江淮也看他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拒绝而不高兴，才呼出一口气，毕竟以后的作业还得靠人家。

　　明廷低着头看似在读书，但心思并没有在书上，他在想找一个什么理由呢……

　　明荷今天没有给小花找虫子，她抱着小花坐在门口的石凳上说着小话，远远地就看见明廷背着书包走过来，她顿时兴奋地朝明廷身后望去。

　　但是只有明廷一个人，明荷愣了一下，等着明廷走到她跟前，她仰起小脸问：“明廷，你的好朋友呢，他怎么没和你一起回来啊？”

　　明廷忽然不知道怎么开口，他本来已经编好了理由的，但是对上明荷的眼神，还是没说出口，他觉得自己不应该骗明荷，老师说的对，一个谎言要用无数个谎言弥补，他应该做一个诚实的小朋友。

　　他在明荷旁边坐下，懊恼地看着她说：“对不起，明荷，我昨天骗了你，其实我在学校里并没有好朋友，所以我今天也没有邀请到人回来。”

　　明荷眨眨眼，手上抚摸着小花光滑的羽毛，然后她觉得自己好像明白了。

　　原来明廷一直想让她去学校是因为他在学校没有好朋友陪他玩！

　　她觉得如果有一天，小花和小黄不在，明廷去上学，奶奶也不在家，她一个人肯定会变的非常无聊和伤心的。

　　怎么办，这样一想，明廷是有点可怜，明荷低头纠结了片刻，心里的天平倒过来倒过去，最后还是抬起头认真看着明廷说：“明廷，我决定去上学了。”

　　明廷本来说完后心里有些不安，以为明荷会生气或者不理他的，所以听她忽然这么说一时愣住了，接着激动道：“真的吗，明荷，你真的愿意去上学吗？”

　　明荷原本心中有一丝难过的，因为她知道上学的话不能带小花去，她每天都和小花呆在一起，会有点舍不得它，但是她看见明廷笑得那么开心，心里那一丝难过也慢慢找不到了。

　　对不起了，小花，明廷好像很孤单，我要多陪他一会，但我放学后一定会和你玩的，她心里默默地想。

　　晚上的时候明荷难得没有和奶奶看电视剧，而是溜进明廷的房间，她觉得自己之前每天都玩的不亦乐乎，但好像有点忽视明廷了。

　　明廷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手里正拿着一年级数学课本。

　　他冲明荷露出一个笑说：“这学期快结束了，你要去上学也要等新学期了，但是现在我可以先慢慢地教你。”

　　明荷没上过幼儿园，相当于完全没有基础，他害怕她直接上一年级会跟不上，他想着自己每天教一点，给她打打基础，这样明荷上学的时候学起来不会太吃力，也就不会从心里排斥学校了。

　　明荷脚步一顿，她忽然有些后悔来找明廷了，她想回去看她的电视，但看着明廷兴致勃勃的样子，还是磨磨蹭蹭地走到书桌旁坐下。

　　她乖乖地坐在明廷旁边，明廷心情很好，嘴角带笑地翻开一年级数学课本第一页。

　　半个小时后，明廷蹙眉看着面前歪着头扒拉着手指问他到底有几个“1”的小女孩，陷入深深的怀疑中。

　　他怀疑妹妹是个笨蛋，但他谁都不能告诉，他害怕明荷睁着懵懂的大眼睛问自己“笨蛋是什么蛋”，也害怕奶奶打他。

　　于是这一天晚上他失眠了。

　　不过第二天他还是决定告诉秦宏英，他想奶奶是大人了，一定有办法的。

　　秦宏英正在院子里喂小花，听他说完好像并不觉得这是个大问题。

　　“啊，可能是刚开始接触的原因吧，她之前一点不愿意学，现在好歹同意了，你也别着急，你爸小时候都留级过三次呢，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别太担心了。”

　　明廷：“……”

　　男孩一副被雷劈了的表情，原来爸爸是个笨蛋？

　　那明荷会不会遗传爸爸？

　　旁边奶奶对着小花念念叨叨：“多吃点，不下蛋也就罢了，你倒是多长点肉啊，不过也不能怪你，天天被狗追，倒是吃多少也没用。”

　　小花闲庭信步，在一堆玉米粒中专挑最大最饱满的吃。

　　明廷抿了抿嘴，看着挑食的小花，心很大的奶奶，还有……疑似是笨蛋的妹妹，本应最无忧无虑的年纪，他感觉身上的担子重极了。

　　明荷打着小呵欠来到院子里的时候只看见明廷站在那里一动不动，不知道在想什么。

　　“明廷”她喊道。

　　她刚刚起床，头发都是乱糟糟的，眼睛里还有打哈欠残留的水光，一副懵懵的样子，明廷看着她，默默在心里把笨蛋两个字划掉。

　　好吧，可爱的妹妹。

　　他默默攥紧拳头，好像下定什么决心，转身背着沉重的书包去上学了。

　　明荷觉得他奇奇怪怪的，但又不知道为什么，来不及想清楚就被奶奶抓去洗脸了。

　　这天明廷放学回来后，把自己从幼儿园开始的书和作业本都找了出来，也是从这天起，他只要做完作业就会教明荷算数、读拼音。

　　而明荷大多数时候都是呆呆地盯着书，明廷说一个字，她也说一个，明廷不说，她也不说。

　　明廷的眉头越皱越深，连江淮也都注意到他最近上课总是心不在焉的了。

　　终于在一天晚上，明廷做了一个梦，他梦见明荷上一年级了，但是因为太笨了，每次都考班里倒数第一，班里的小朋友都不和她玩，她孤零零的一个坐在位子上，身边有乱七八糟的声音围绕着他。

　　“她好笨啊。”

　　“听说笨蛋会传染，是不是真的？”

　　“应该是的，听说她爸爸就是笨蛋。”

　　“啊，那我们快离她远一点。”

　　然后明廷就吓醒了，虽然他知道只是个梦而已，但他还是因为那些话和那个场景感到害怕和难过，他坐在床上缓了缓，然后就去客厅给自己老爸打了一个电话。

　　凌晨三点，明德正做梦呢，忽然电话铃声响了，他闭着眼摸索着打开手机，眼睛努力睁开一条缝，看清楚是家里的座机号后，浑身一激灵，这下是真的醒了，吓醒的。

　　从他出来干活后，最害怕的就是凌晨接到家里的电话，家里有老人有小孩，这个点打电话总不可能是叮嘱他多吃点多穿点吧。

　　他一下从床上坐起来，手有些发抖地按了接通键，心里揣揣不安。

　　“喂，爸。”男孩清脆的声音夹杂着手机里的杂音清晰地传递过来。

　　明德深吸一口气，快速说：“明廷，家里发生什么事了？你别害怕，一切都有爸呢。”

　　明廷被他说的一脸懵，”爸，你说什么呢，我打电话是想问问你，你以前上学的时候留过三次级吗？”

　　明德感觉自己的一颗疯狂跳动的心就这样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他“啊”了一声，怀疑是自己听错了，或者自己就是在做梦？

　　明廷又重复一遍：“奶奶说你小学留级三次，所以我想打电话和你确定一下。”

　　明德觉得自己都要气笑了，被老娘，也被儿子。

　　他扶额无奈地说：“你凌晨三点打电话就为了问我这个，明廷，你知道你再多打几次你老子都要折寿了。”

　　“这很重要的。”明廷重重强调，语气很认真。

　　“行，你先给我好好解释解释，不然下次见面先打你一顿。”明德说着穿上拖鞋，准备去阳台抽根烟。

　　明廷于是把最近的事情都给他说了。

　　明德倚着栏杆默默听着，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冷硬的脸上，竟然有几分柔和。

　　他等着明廷说完才冷笑一声：“首先，你妹妹不可能是笨蛋，其次，你爸我也不是笨蛋，行了，睡觉去吧，你明天还要上学，我明天还要上班呢。”

　　他说完，几秒后，电话那头都没挂，他顿时咧嘴笑了。

　　“明廷，辛苦你，照顾好她们。”

　　“哦。”明廷这才满意。

　　明德握着挂断的电话，抽完一支烟等着烟味散的差不多才回去。

　　明荷睡觉不老实，被子一大半被卷到另一边，明廷给她重新盖好、掖好，然后凝视着她的脸。

　　皎白的月光照在她脸上，发出莹莹的光芒，明荷一点都不胖，连婴儿肥都没有，巴掌大的小脸衬的眼睛贼大，现在睡着了只能看见纤长的睫毛垂着，一副瘦弱无害模样。

　　明荷生下来就体弱多病，明廷听说双胞胎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就开始抢营养，他想大概因为自己在妈妈肚子里太不懂事了，才导致明荷身体那么弱，现在更是发现妹妹可能遗传了爸爸的笨蛋基因，而他那么聪明，肯定是遗传的妈妈，虽然他并没有见过妈妈，但是他觉得妈妈一定和他一样聪明。

　　他多待了一会，心里暗暗下了一个决定，才轻手轻脚地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