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7980公里》丞辞

1、远离怪人

　　轰响的引擎声戛然而止，卫洲停好车，摘下头盔，随手扫了几下头发，长腿一跨，从一辆黑色春风450SR机车下来。

　　“喂，我到了，你在哪？”

　　卫洲站在咖啡店入门处，放眼望去，压根没找到在他出门前就口口声声说自己快到的好友黄成澄的身影。

　　“啊，卫洲，那个，对不起啊，其实今天我还约了另一个朋友，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我最近真的太忙了，才会记错时间同时约了你两，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一起啊？他人很好的，你整天独来独往，又只有我一个朋友，我都有些担心你抑郁了，你们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真的很想介绍你们认识，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就……”

　　他是在念经吗，还择日不如撞日，又不是娶老婆。

　　卫洲听得头都大了，好歹是抓到他这口诉小作文的重点，虽然很想拒绝，但黄成澄话都说到这了，他再拒绝实在显得太过不近人情。

　　算了，不过是见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也不会少块肉，应付应付得了。

　　卫洲叹了口气：“你朋友，他来了吗？”

　　听他这口气显然是接受了，黄成澄大喜，语气轻快了不少，“嗯，他到了，我已经跟他说了，你直接过去找他就行，我也快到了。”

　　呵，半个小时前你丫也说快到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是跨省会面。

　　“他坐哪？”

　　“啊，我忘记问了，不过他很好认的，长得无敌帅，特别那双眼睛，哎哟简直勾死人，你一看到他，绝对恨不得把自己掰弯。”

　　勾死人的那是阴间使者，虽然他的生活不算太如意，但还不想当个早死鬼。掰弯？那更是大可不必，活到现在21年，他卫洲就没有过踢柜门的打算，多帅也没，谁让他自己就是个大帅B呢。

　　卫洲对着空气白了一眼，重新扫视了一圈店内，眼神撞上角落一个一头浅金色头发的男的视线，阳光透过玻璃落在他身上，他的周围似是有一层柔和的光晕，牢牢将他圈住，像……坠入凡尘的天使？

　　但是，那男的什么情况，居然用一种探究的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他。

　　滤镜破碎。

　　卫洲回头看了看身边，确定那家伙就是在看自己后，对着手机问：“你朋友，是个黄毛？”

　　“啊？他染了黄色的头发吗？我不知道啊，他这次回国我都还没见过他呢，反正你要是看到个帅到惨绝人寰的帅哥……”

　　“知道了。”卫洲不想继续听他瞎逼逼，再听下去恐怕耳朵都不能要了。

　　果断挂了电话，卫洲走到黄毛身边，亮出工作时的招牌微笑，礼貌伸手：“你是黄成澄的朋友？你好，我叫卫洲。”

　　黄毛双手交叉环抱在胸前，懒散地背靠着沙发，微昂起头饶有兴致地盯着卫洲的脸看，将他伸出的手晾在空中。

　　明明语气很笃定，却还要用疑问句，还笑得这么假，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情愿似的，楚风暗自腹诽。

　　认错人了吗？应该不会吧，虽说帅到惨绝人寰绝对是用了夸张手法，但这黄毛确实是目前这店里最好看的啊。

　　卫洲疑惑地挑眉，有些尴尬，正准备把手收回的时候，黄毛却抓住他的指尖，很酷地自我介绍：“楚风。”

　　卫洲看着有些粗鲁地攥着他四根手指的手，虽然看着细长白皙还很滑嫩，但手心却违和地长着一层薄茧，很突兀。

　　不过，这名字好像有点耳熟，在哪听过吗？

　　听过也正常，他在夜场工作，每晚自报家门跟他搭讪的人不计其数，应该是跟哪个客人同名了吧，因为眼前的这个黄毛，他很肯定自己没见过。

　　卫洲想抽回手，黄毛却抓得死紧。

　　他蹙眉，狐疑地看着对方。

　　突然想到刚刚黄成澄说的，见到黄毛会恨不得掰弯自己，看着此时黄毛看他的眼神，卫洲确定了，他确实想掰弯，不过不是自己，而是这死黄毛该死的手。

　　黄成澄小跑着冲过来，手搭上卫洲的肩膀，气喘吁吁：“啊，抱歉，我来迟了，我说我是因为扶老奶奶过马路才迟到的你们信吗？嗯？你两相互认识了？那不用我再帮着介绍了吧？哎？你两，干嘛呢？学ET牵手心电感应啊？”

　　三个人就这么连成串，诡异。

　　不知是不是错觉，卫洲总觉得坐在室外的几个女生一直向他们投来异样的目光，他挥手拍掉肩膀上黄成澄的手。

　　“啊！很痛，”黄成澄搓着手，“为什么楚风可以牵你，我却不能搭你肩膀？”

　　楚风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还抓着卫洲的手，乐得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啊，原来还牵着，我说手怎么那么热哈哈哈。”

　　“……”

　　卫洲无语，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

　　三人坐下后，黄成澄那嘴跟喇叭一样嘚嘚说个不停，楚风心不在焉地有一搭没一搭地敷衍他，眼神从始至终盯着卫洲，卫洲原本话就少，眼下一直被人恣肆无忌地盯着，他如芒在背，更是不想开口。

　　真想把这死黄毛的眼睛扣下来丢马桶里一把水冲走，谁他妈看人这样看的，干脆直接挖出来贴他身上得了，真他妈变态！

　　卫洲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假意尿急去洗手间。

　　站在厕所的洗手台前，卫洲用冷水洗了把脸，莫名一阵愠脑，一拳砸在洗手台上。

　　妈的，他竟然被个男的看到躲厕所来，操！牛逼！

　　旁边刚走进来的大哥被他吓一激灵，惊恐地看了他一眼，丢下一句“神经病”后厕所也不上了，转身走了出去。

　　“楚风，你能不能收敛点，人都进厕所那么久了你还看，你是透视眼还是想把墙看穿？眼睛都粘他身上了。”黄成澄一脸的嫌弃。

　　“黄透透，他有对象没？他家住哪？家里几个人？有过几个前任？”

　　久违地听到黄透透这个绰号，黄成澄还是有些错愕，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每次听到楚风这样叫他，他就觉得自己是个满脑子马赛克的人，虽然他确实是。

　　楚风的取向一直是公开的，黄成澄跟他相识好几年自然也知道，但是卫洲，虽然他两从小就认识，但他还真不知道他的取向。

　　他打断他查户口式的提问，“停，有你这样问问题的吗？你看上卫洲了？也是，卫洲这么帅，谁会不喜欢呢，喜欢就追，但是，别做奇怪的事啊。”

　　“在追啊，这不是在打听他了吗。”楚风眨巴着一双漂亮的丹凤眼，期待地看着黄成澄。

　　黄成澄回想了一下楚风问的问题，“他单身，其它的问题你自己去问他，不过，你打算怎么追？”

　　关于这个问题黄成澄还是挺担心的，毕竟他所熟知的楚风做事一直很无厘头很跳脱，虽然两人近一年没见面，但他不相信几个月的时间可以改变一个人。

　　楚风不假思索甚至有些理所当然应道：“告白然后交往啊。”

　　顺利的话确实是这样，但是……

　　黄成澄问：“他要是不愿意呢？”

　　“他为什么不愿意？”

　　楚风没想过这个问题，甚至觉得这个假设很离谱，他就是有这样的自信，自信得有些自负，谁让他有这个资本呢。

　　“我是说如果，如果！”

　　“如果啊……”楚风很想说不存在这个如果，不过既然黄成澄这么好奇，他认真地想了想，而后语气坚定：“绑回家，藏起来。”

　　说完楚风自信满满地笑了，显然这个回答他自己很满意，省时省力，他可真是个天才。

　　黄成澄激动地拍了下桌子差点跳起来，身子前倾低吼：“你疯了啊！拜托你清醒一点好吗，都叫你不要做奇怪的事了，跟人相处，首先得有礼貌，礼貌你懂吗，绑架你觉得礼貌吗？”

　　都绑架了还要考虑礼不礼貌，我大中华果然是礼仪之邦。

　　卫洲冷静完从洗手间回来，额前的碎发还挂着水珠。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可惜从小在国外长大的楚风知识储备量实在有些匮乏，此时看着卫洲，他的脑海中只有一个成语和一句短语。

　　出水芙蓉。

　　真他妈性感。

　　可以这么用吧，反正他想这么用。

　　就这一眼，楚风已经按耐不住想把卫洲扑倒，这大概就是一见钟情的魅力吧，也是荷尔蒙的迷人之处。

　　不过，楚风看了眼室外，又开始盯着卫洲，这人很热吗？还是也跟自己一样，Y火焚身？

　　卫洲屁股刚沾到沙发，楚风一脸认真迫不及待地问他：“我能绑架你吗？”

　　绑架前先询问对方意见，全世界怕是找不到第二个比他更礼貌的人了。

　　“什么？”卫洲眉头紧锁，以为自己听错。

　　噗~黄成澄一口咖啡直接喷楚风身上，淡绿色的衬衣立马浮现醒目的褐色污点。

　　楚风楞了一秒，不疾不徐地抽出两张纸巾擦了擦脖子和衣服，叹了口气，可惜了这么好看的衣服，今天第一次穿呢，这下算是彻底废了。

　　“还说要有礼貌，你现在喷我一身就很没礼貌。”

　　“啊，对不起对不起。”黄成澄忙再抽几张纸巾递给楚风，庆幸喷的是楚风，这要是别家的公子哥，赔这么一套高定可够他心痛好几个月。

　　“嗯，以死谢罪吧。”

　　楚风招手叫来服务员，重新点了杯咖啡。

　　看黄成澄这个反应，卫洲知道自己没有听错，他真是受够这个神经病黄毛了，再待下去他都怕会被传染。

　　卫洲铁青着脸站起身：“先走了，得去店里。”

　　楚风猛地抓住他的手腕：“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啊。”

　　卫洲瞪了他一眼，后槽牙差点咬碎才没当场给他一拳，用力一甩脱离他的魔爪，大步流星地走出咖啡店。

　　楚风急忙追了出去，他站在卫洲旁边，掏出手机，“喂，加个微信吧，你扫我还是我扫你？”

　　卫洲长腿一跨，坐上摩托，戴好头盔，语气冷淡：“赶时间。”然后啪一声合上头盔镜片，车头往旁边一扭，嗡地一声扬长而去，留给楚风一嘴的摩托尾气。

　　楚风怏怏地回到店里，他并没让黄成澄把卫洲的微信推给他，在某些方面，他总有让人不理解的固执，例如现在，他就觉得别人给的跟他自己加上的，不一样。

　　“楚风，你真的要追卫洲吗？要是真的我可得提醒你啊，想要追到卫洲可不容易。”

　　叮~黄成澄话刚说完，手机就收到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是卫洲发来的。

　　黄成澄顿时有些做贼心虚地看向外面，深怕被卫洲知道他做了“叛徒”。

　　洲：离奇怪的人远点。

　　黄成澄看后憋着笑，悄咪咪地瞄了一眼楚风，心想楚风要是知道卫洲说他是奇怪的人，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来。

　　楚风没回答他的问题，反问道：“他开的什么店？”

　　“嗯？卫洲吗？不是他开的店，他晚上在酒吧上班，调酒师。”

　　楚风虽然性格大大咧咧，有时候却很会扣细节和字眼，例如现在。

　　他问：“晚上？那白天呢？”

　　“白天的话不是很固定，最近应该是在一家咖啡店吧。”

　　酒吧调酒师的工作可不轻松，熬夜是逃不掉的，如果他白天还要工作的话……

　　楚风单刀直入：“他很缺钱吗？”

　　“你怎么知道？”

　　“起卦算的。”

　　“哇，你什么时候学的算卦？”黄成澄深信不疑。

　　“刚刚。”楚风脸不红心不跳。

　　黄成澄楞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噗呲一声哈哈狂笑，浑身发颤。

　　这反射弧也是没谁了，楚风无语地看着他，搞不懂一个人的笑点怎么能低成这样。

　　好不容易黄成澄终于笑够了，喘着气说：“嗯，他很缺钱，他妈过世前生了很严重的病，为了给他妈治病，他借了不少钱。”

　　毫不夸张地说，当年到处借钱的他，路过他身边的一只猫他都想蹲下去问有没有私藏的小罐头。

　　妈妈生病，筹钱的却是他，楚风没有问他爸爸的情况，理所当然地认为也不在了，由此得出一个结论：卫洲是孤儿。

　　真可怜。

　　“我给他钱他会跟我交往吗？”

　　黄成澄嘴角直抽搐：“呵，他会毫不犹豫给你一拳。”

　　如果是当年他妈被下了病危通知书，他又到处借不到钱，那还真说不准。

　　“让他打一拳他就会跟我交往吗？”

　　黄成澄扶额，忍无可忍，咬牙切齿应道：“不会！不会！不会！能不能别总有这种奇怪的想法。”

　　楚风不明白这奇怪在哪，卫洲缺钱，他刚好有钱也愿意给他，卫洲只需要收了钱然后跟他交往，双方各取所需，这怎么看都是双赢的结果啊。

　　“不过，你不找那个人了吗？”黄成澄问。

　　“嗯？找，怎么不找，那个混蛋，竟敢销声匿迹，哎，黄透透，你说他会不会已经死了啊，我都找了他这么多年了，一个大活人，怎么可能一点音讯都没有。”

　　黄成澄想了想，这还真不好说。

　　楚风苦恼地叹了口气：“可他要是还没死，我这算不算出轨啊？”

　　黄成澄抿嘴，从鼻腔呼出沉重的鼻息，一字一顿道：“你两压根没交往，算个P出轨！”

　　楚风斩钉截铁回答：“那是因为我出国了，如果我没有跟爸妈出国，我们会交往的。”

　　“大哥，你当时才几岁……哎，我懒得跟你掰扯。”

　　“黄透透，我请你喝酒吧。”

　　黄成澄当然知道他的小心思，“虚伪，明明就是想见卫洲。”

　　楚风坦然承认：“嗯，带我去找他。”

　　今天这联系方式，他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