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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我要你的忠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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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经“被”改名为天灾的原生体几乎在仓库内挣扎了一整个晚上,痛苦的嘶吼和嘎吱嘎吱的金属摩擦声也在塞拉斯的士兵们耳朵里响彻了一整个晚上。
士兵们无法理解这地外的生命体何处来的这么多的精力和能量,也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刺激了他低级的处理器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应激反应”。
但毫无疑问,这都跟那个军官口中的“擎天柱”有关。
负责搜索的副官检索了所有的相关网站和关键字。
就连外星人、机器人、机性恋和恋物癖、机甲控这类抽象的词语都进入了他的搜索名单。
可蹦出来的要么是跳舞的猴子要么是一些硅基对接图。
属实是让副官见证到了人类的开放性,开了眼界又想给自己来一把格式化。
然而这依然改不了他们什么都没发现的事实。
被安排在仓库门口“照看”原生体的人从未如此庆幸还能看到黎明的曙光突破码头的边界线,就连手中的武器都被他捏出了汗渍,他无法描述当对这一切司空见惯的麻木在原生体如同兽类的哀嚎中变为恐惧时自己的心情,他只能祈祷这一切快快结束。
换班的点一到他便迫不及待地点开通讯器,招呼换班的车辆进来交接,自站在这里就没停下的心悸如今才算真正停下,他擦了一把冷汗,依然没敢放下手中的枪械。
明明按照科学家的推算,原生体体内的能量应该仅仅维持在勉强支撑他运转的程度。
再加上第一次任务的损耗,他本应该虚弱、任由他们摆布才对!
但是他唯独不该这样“活蹦乱跳”。
换班的士兵不想承认自己的腿软和内心中的恐惧,强撑着和另一拨人换了班,在离开前他深深地看了一眼身后的仓库,如今整夜的折磨都被关在用特殊材质打造的仓库内,他似乎透过加厚的铁门看见了里面被死死挂在墙上的机甲。
他转过头快速且沉默地登上车厢,暗自祈祷不属于地球的外星人滚得越远越好,最好都死干净才算给一切撂下句号。
换班车辆的声音逐渐走远,仓库内又恢复安静。
原生体低垂着头,士兵的消息没有错误,自上线后就再未进食,他的能量已经快要见底。
全身的能量线路紧缩,油箱空转,摄食管和发声器都痛得要死,体内的能量储藏仅剩28%,饥饿、疲惫……以及很多的痛苦,这就是他的机体所还能感知到的东西。
他苦中作乐,起码他的机体还对这些生理反应存在反馈。
他默不作声,身边却一点儿不“孤独”。
塞拉斯,这野心勃勃的阴谋家,导致原生体遭受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好整以暇地站在他的面前,而原生体连看他一眼都嫌晦气,人类的脸上依然是那一副游刃在握的找揍的表情。
如今原生体已经彻底耗空了所有的反抗的余力,四只机械钳子卡着他的四肢将他悬空吊在半空,一整晚的挣扎除了让他的机体损伤程度上升和让这些该死的碳基看了一晚的笑话外别无用处。
原生体的光学镜黯淡,低着头看不出清醒,昏暗的灯光从天花板上打下来更显得他如同待宰的羔羊,更遑论他身上无法自愈的伤痕和剐蹭的漆面。
如果原生体拥有自由自然不会让自己以这种丢脸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人前。
然而他早已失去反抗的能力。
塞拉斯心中愉悦,对手中握住的原生体的生杀大权表现出了十足的傲慢。
“瞧瞧你,将自己折腾得如此糟糕。”他慢条斯理,像是打量自己的资产一样扫视着原生体周边落下的铁屑和能量液。
他责备的目光落在原生体的身上,“如此不小心……你该多珍视一下自己的机体,要知道我们的科学家要修复你可不容易。”
“但看在你第一次任务完成得不错的份上,我宽恕你的无理取闹。”
原生体依然低着头毫无反应,塞拉斯毫不在意,他知道他还清醒着。
“「天灾」,你的新名字,我想这应该比「slave」更得你的心意。”
“无法阻挡的天降灾厄……”男人轻笑,“我想你会如这个名字的含义一样带给人类、赛博坦人无限的痛苦。”
“当然也包括擎天柱。”
原生体终于有了反应,手掌攥紧,机械爪被拖拽出刺耳的噪音,塞拉斯勾起一边的嘴角。
“所以这的确是个和你‘关系匪浅’的人。”
“告诉我他是什么。”
原生体在心里暗讽他的询问暴露了他的一无所知。
原生体至今也不过上线一周多,满打满算不到15天,而他意识清醒、自由掌控机体的时间甚至不到48个小时,除了机体莫名的悸动,他空白的处理器没有给他任何答案。
塞拉斯不可能不清楚这点。
所以他是在破罐子破摔。
原生体微微抬眼,嘲弄地看着这个自命不凡的人类。
“你以为你的掩盖很高超吗,拙劣的谎言在这里不起作用,你该明白抗拒只会得到惩罚。”
塞拉斯这么威胁着,原生体对此不为所动,他甚至强迫破损的发声器发出了一声小小的嗤笑。
到底是谁的谎言欲掩弥彰、拙劣不堪。
原生体的态度惹恼了站在塞拉斯身后被人类XP折磨了一宿的副官,他拿出了项圈的控制器。
猩红的目镜转而盯住了副官,其中的恐惧却已消失大半。
一回生二回熟,原生体对此的恐惧在昨晚科学家们因为无法忍受他的疯狂而几次电击后已经逐渐消逝,他知道这东西杀不了他,撑死了让他感受到疼痛。
而他的机体显而易见已经适应了疼痛,体内的反制程序进展到5%,这间仓库挡不了他多久。
原生体悬挂在半空,漆黑的装甲表面在挣扎中剥落露出最底下的银色,明明身陷囹圄却依然掩盖不住他身上与生俱来的高傲,他被束之高阁,却轻蔑地俯视着地上渺小的人类。
副官被彻底激怒,而塞拉斯再次拦下了他。
副官不解,“长官?”
塞拉斯没有任何解释,挥退了在场的其他人,只剩下了自己和原生体。
“我注意到,你依然没有给予我信任。”
“而这给我们的行动带来了非常大的不便。”
原生体歪头,脖子上的能量液滴下,砸在地面,“信任?”他不再掩盖自己对这些弱小生物的恶意,裂开了嘴,尖锐的虎牙露出,如同示威的野兽。
“你囚禁我的机体,限制我的自由,抢夺我的机体,你将项圈带上我的脖颈,将我的尊严踩在地面,让我成为你的奴隶,如今你却对我说提信任?”
他大声地怒吼,“我的脑袋里还有你们植入的炸弹,哈!信任?难道你妄想我向你下跪亲手捧上自己的头颅吗?多么好笑的笑话!”
没有被原生体光学镜中猛然迸出的凶意吓到,塞拉斯眯了眯眼,“既然如此,来做个交易吧。”
他说道:“你的态度证明了你还没有搞懂自己的地位。”
“你本应该被拆解,我们却依然费了大力气将你修复,你燃烧着火焰的胸膛本应坐着我们最优秀的驾驶员,你本该作为我们达成目的的基石,然而你做了什么呢?”
“昨天的任务,你的首轮亮相,我却只看见了一架毫无能力可言的机甲!一件毫无用处的武器!”
他抬高音量,眼睛中闪烁着原生体看不懂的光芒。
“你简直成为了我们机械党最大的败笔。”
“你还能保留自己的思想的一切源头在于我给予你的仁慈。”
恶魔在他的脚下低语,“我相信我们植入的是程序而不是病毒,你的电子脑袋应该知道利弊。”
“而我现在给予你选择的自由。”
原生体依然盯着他,然而视线却有些落空,塞拉斯知道这些话他听进去了,他的目的就达成了一半。
说到底,目前原生体在劣势,优势尽在机械党手中,他本可以不对他做出交易。
昨晚的一切却让他改变了主意。
是的,他们的科技足以控制住这些活着的机甲,杀掉他们也必然不是难事,不过是一群活着的金属,又如何能与人类斗。
关键的点在于机甲所展示给他们的能力——在“擎天柱”促使机甲发狂后,他们的控制系统没能在第一时间如他们所愿控制机甲继续进攻基地。
机甲的面罩突兀地划开了,他停了火,他没能毁掉那里的每一栋建筑,他甚至没能抓住那个军官。
他们眼睁睁看着控制程序在启动,那架机甲却不受他们控制地蹲下了身。
直至他们的首席科学家强制机甲变了形。
机甲的疯狂反抗无法忽视,纵使他们设法削除了他的一部分武装,也移除了他机甲上的一些武器,削弱了机甲的战力,可在昨天,机甲依然扭断了两只机械爪,如果不是仓库本就由实验室改装而来,怕是真的要被他挣脱。
他们在机甲反抗期间收集到的数据比他昏迷时得到的数据还要高。
这只代表了一件事——他是在成长着的。
塞拉斯不敢想如果他们当初没有卸除他自身的装甲会发生什么。
这种不受控的力量必须被他们掌握在自己手中。
如果“自由”能让机甲乖乖听话,塞拉斯不介意做这个恩人。
原生体如他所愿陷入了沉思,塞拉斯就在这时松开了束缚了他一夜的机械爪。
这是一个大胆的决定,埋伏在仓库外的士兵已经拉开了手中武器的安全阀,只要机甲有任何暴动的趋势,不管如何他们都得保下塞拉斯。
兴许是在一个姿势固定了太久,僵化的线路让原生体在落地时踉跄了一下,他很快调整好了状态,眼中的神情分明是在说「难道你就不怕我趁机杀死你吗」。
塞拉斯背着手,仰着头看他,丝毫不惧 ,“就当这是,交易预支的报酬。”
“……”机甲轻轻揉搓着疼痛的手腕,暗自评估着。
“……人类不会做亏本的买卖。”他打量着塞拉斯,而后者泰然自若,“我一向在这方面很有信用。”
原生体盯着他,沉默几乎让躲藏在仓库外观察着里面动静的士兵焦躁起来了。
当塞拉斯都开始忍不住冒出焦躁感时,原生体动了。
“你的条件是?”他低声询问。
成了。
塞拉斯露出笑容,这甚至显得他的虚伪中都带了一丝真诚。
“我要你的忠诚。”
话音刚落,一股愤怒从火种蔓延至全身,机甲的手掌嘎吱作响,陡然冷峻目光足以让任何生物为之胆寒,那双猩红色的光学镜中的冷静也第一次如此明显的展现在了塞拉斯的面前。
恶魔纹丝未动。
良久,原生体……天灾,跪了下来。
机械的手掌撑在自己的膝盖上,他看着塞拉斯,项圈促使他只能以特定的角度低下头。
屈辱、痛苦、他的尊严。
他用这些换取了自己的“自由”。
他沉默着,金属的唇紧紧抿着,他曾在痛苦中学会暂时的蛰伏,然而,最终,他还是向着自己憎恨的人低下了头。
他曾经安慰自己一切不过是为了生存,是别无他法,选无可选。
可弱者才为自己的失败找寻借口,这无法改变他无力反抗的事实,也无法改变他心甘情愿接受了这场自甘堕落的交易。
他咽下自己摄食管中的涩意,不去想自己失去了什么。
“天灾……接受您的命令。”
原生体接受了人类赋予他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