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喜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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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过后，尚老爷子脸上的笑容一天比一天美。
对于尚家来说，尚云赫结婚，大概是老爷子这辈子最后一次经历参与自己家的喜事。
他早年丧父，中年丧妻，紧接着大儿子儿媳车祸去世，二儿子常年在外做生意，后来因为跟一个不知名女演员发生情感纠葛，女演员自杀，二儿子也断了娶妻生子的念头。
原先信誓旦旦发誓绝不结婚的老三，现在却要结婚了。
进入五月后，天气一天比一天暖和。
尚勋坐在自家院子中间，看着小辈儿们忙得不可开交。
溪柔听说她小爸要结婚，说什么也要请假回来，结果现在，她正被宋哲气得站在原地按压太阳穴，强行让自己冷静。
宋哲一手拎着红彤彤喜字，站在小板凳上，笑嘻嘻的，“小溪柔，哥错了，你快帮哥看看正不正！”
溪柔一手叉腰，无力反驳。
“你能不能别一只手拎着喜字？那个是爷爷托剪纸传人专门剪的，和市面上买的不一样，弄坏了你赔啊？”
宋哲撅着嘴，不服气但不得不顺从地两手抓住。
这父女俩还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稍微有点不顺心就气得要爆炸。
“诶诶诶！”宋哲反驳道，“我听你的。”
尚云赫从编织坊回来，正好撞见这一幕。
他手臂搭在溪柔肩头，“没事，弄坏了让他赔。”
溪柔肉嘟嘟满是胶原蛋白的笑脸皱成一团，“不行！不吉利。”
尚云赫嘴角扬起一抹弧度。
什么吉利不吉利的，本来就是赶鸭子上架。
宋哲却机灵地发现，他那抹笑意很牵强，不自然。
贴好这个门，宋哲和溪柔又去贴别的窗户。
尚云赫随手拉过来一把椅子坐下，自顾自给倒了杯茶，也不说什么茶规矩，倒的满满当当，再多一滴就能溢出来。
他拿起茶杯，咕咚咕咚喝光，然后撂下空杯准备倒第二杯。
尚勋手持竹编扇子，抬手就冲他手指敲了一下。
尚云赫捏着杯子的手一动没动。
他嘿嘿一笑，“您老又有什么指示？”
尚勋瞪了他一眼，“你见过谁在自己的大喜日子前，还三趟五趟往外跑的？”
这回尚云赫茶杯倒了七分满。
他面色无异，云淡风轻道，“那您再当回咱家的顶梁柱，我继续风流潇洒？”
“没个正行。”
尚勋虽然表情略显嫌弃，但声音却藏不住忧心。
尚老爷子抬眼看了圈院子里忙活的人，探身往前，压低声音道，“你对这桩婚事，是不是不满意？”
尚云赫见父亲欲要俯身凑过来，便立刻探身向前。
父亲的话钻进耳朵，尚云赫身体僵住，愣是一动不动保持了将近半分钟。
尚勋吓坏了。
虽说以往听到的都是女方不愿意悔婚的，但也不能说得那抹绝对，现在自己儿子这个反应，他瞬间有点害怕。
“你……”
尚勋表情凝固，深沉的眼睛盯着尚云赫，仿佛担心稍有不慎就会错过他眼底的丝缕变化。
尚云赫忽然笑了。
他长长“嗐”了声，随手捏起茶杯，一饮而尽。
“您老这就赶不上时髦了吧？”尚云赫打哈哈道，“我这是婚前恐惧症。”
“你恐惧什么？”
尚勋显然不明白什么是婚前恐惧症。
但他一听恐惧就知道，这个症状不是什么好现象。
当时他娶尚云赫他母亲的时候，从定亲到结婚，将近半年的时间，每天都高兴的睡不着。
尚云赫招招手。
“宋哲，过来跟你尚叔解释解释，什么叫婚前焦虑症。”
溪柔一听，立马跑过来，“我来说！”
宋哲站在椅子上，一手扶着刚贴好的对联，附和道，“对，让有文化的人说。”
溪柔绘声绘色向尚勋讲解一遍，“所以，综上所述，抛开他们不相爱却因为别的原因不得不结婚这个理由外，我小爸其实就是对未来生活的不确定担忧。”
尚云赫赞同的点点头，“行！书没白读。”
他心里连连叹息。
抛不开啊！
你小爸就是因为这个原因结的婚。
尚勋还是不解，“这有什么好焦虑的，结婚而已，又不是让你背井离乡。”
宋哲在一旁打太极，“叔！您跟我们有代沟！”
“嗯。”尚云赫意味深长点点头，“有代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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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泉村、叶家。
晚上十一点过后，前来帮忙的亲朋好友也走的差不多了，留下一地充满热闹喜悦的瓜子皮和喜糖糖衣。
叶希羽拿起扫帚，刚准备扫地，扫把就被母亲夺走了。
她笑笑，“妈。”
“明天就是别人家的儿媳了，但今天还是妈妈的小棉袄，爸爸的小公主，今天你最大。”霍娟说话间就红了眼眶。
父亲走过来，接过母亲受伤的笤帚，拿着到最角落开始扫起，“你妈妈说的对，今天你最大。”
今天…
叶希羽下意识看向挂在墙上的钟表。
可今天只剩下了最后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
叶希羽点头，“好，我最大。”
她俯身，从桌上的瓜果盘子里挑了一颗红色的糖果，然后撕开糖衣，放进嘴里。
她也吃一颗自己的喜糖。
沾沾喜气。
叶希羽婚袍是白色浮青绿底色，袖口是母亲亲手绣的荷花，母亲说她就像荷花，高洁清雅，姿态优美，从把她领养回家的那一刻，她结婚时候的喜袍就开始着手设计制作了。
这半年来赶制的是外面的披肩。
叶希羽躺在床上，没有困意。
隔壁父母的卧室里，偶尔传来他们对明天具体事宜的准备和意外的补救。她没办法将昨天晚上和母亲睡在一张床上时，母亲对她说的那些话，和母亲平日里对她结婚万般焦急的催促结合到一起。
不可否认，她收获了父母无止境的关心爱护。
但她还是不明白，他们对她婚姻的执着。
凌晨四点，叶希羽躺的实在难受，于是起床洗漱。
她摘下毛巾，擦干脸上湿淋淋的水珠，却发现母亲正靠在洗手间门框，满眼不舍地望着她。
她莞尔一笑，喊了声妈，“吓我一跳。”
“妈舍不得你。”
霍娟进来，张开双臂抱住叶希羽。
叶希羽一手拿毛巾，一手回抱住母亲。
她轻轻把脸贴在母亲肩颈，感受母亲的拥抱和心跳。久违的亲昵和坦诚，让她喉咙有了一丝松动。
叶希羽轻声唤道，“妈。”
霍娟吸吸鼻子，“嗯。”
她松开母亲，酸涩的眼睛望着她，“有一次我听到你和爸爸说，你们后悔领养了我。”
叶希羽这么一说，霍娟瞬间就明白了她是哪一次听到的。
因为她到目前为止，就只说过那一回。还是王婆三天两头往他们家跑，她被折腾的烦了，说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多少带着点对王婆的怨气。
没想到却被叶希羽听到了。
“你实话跟妈妈说，你和尚家老三结婚，有没有因为听到这句话的原因？”霍娟紧紧握着叶希羽的双手。
叶希羽淡淡一笑，“妈妈您可以先回答我吗？”
“对不起。”霍娟泪如雨下，再次紧紧抱住叶希羽，“妈妈从来都没有这样想过，妈妈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天大的好事，这辈子才能拥有你这么乖巧懂事的女儿。”
叶希羽靠在母亲脖颈，留恋地点点头，“我也很幸运能遇见您和爸爸。”
但一切都太晚了。
就算她再勇敢一点，半年前问母亲一句，就一定能改变现状吗？
其实她心里知道答案。
不会的。
清晨五点，天际泛起第一抹亮。
叶希羽坐在梳妆台前，化妆、盘发。
她会满怀愉快的完成属于自己的婚礼，不管因为什么原因走到的这一步，但她会认真对待自己人生中的每一个时刻。
就连婚房都是她和尚云赫，还有他的女儿一起布置的。
不过说起溪柔，她是真的打心眼里喜欢，活泼开朗，张弛有度。她们两个都喜欢同一个演员，并当场约定好今年年前一定要去看一场他的演唱会。
当时她和溪柔扶着梯子，尚云赫站在上面，用鲜花布置吊顶隔层。
听到她们两个一拍即合，尚云赫随口问，“什么时候？”
叶希羽轻声说，“十二月，在青阳。”
尚云赫顿了两秒，“我带你们去。”
溪柔在一旁欢呼。
那场面，好像结婚很久但没举行过婚礼的夫妻，在共同装饰自己补办婚礼时用的婚房。
溪柔小姑娘的出现，让她觉得，自己即使跳进婚姻的坟墓，也不至于太凄惨。
炮声响，礼花落。
男人一身墨蓝色中式蜀绣装，带着浩浩荡荡一行人，走进叶家大门。
叶希羽透过窗户，看到人群中意气风发的男人。
他单手持白色玫瑰，胸口“新郎”的胸花亮眼醒目。
似乎有种说不清楚的默契，他下意识地朝窗口这边看过来。
刹那间，他们四目相对。
他清爽的脸庞带着被酒酿过的喜悦，隔着人群，他得意地挑了下眉，然后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旁人瞧见了，纷纷起哄热闹。
叶希羽羞涩垂眸，目光落在叠放于身前的双手。
她的手冰凉，也不知所措。
只有她知道，
这一切都是假的。
堵门，塞红包。
然后，
他闯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喜气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