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冷风过境》秋水慢

12、错认

　　徐牧野怎么也没料到，方群青会真的来。在宋游粉丝堆里看到她时，他都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感觉，回忆的潮水涌来，汇聚成那张清晰又近在咫尺的脸。

　　她还是那样清瘦，可再怎么清瘦，脸颊都有些肉嘟嘟，她比原来更精致了些，淡妆红唇职业装，像是刚刚下班的模样。

　　她安静的坐在他挑选的座位上，舞台的光偶尔撒在她脸上，映照出她的喜怒哀乐，而他的心也全然跟着动。

　　他只敢偷懒，却不敢靠近。仿佛只要一靠近，当初不告而别的撕裂般的痛苦就会席卷而来，让他夜夜不得安睡。

　　直到她卷入了粉丝风波，他不得不出面处理。

　　可以出现在她面前，他就会不自觉地低她一等。

　　妈的，我真是舔狗。他一边骂自己，一边四处寻找方群青。他想，说个再见也是好的。站在剧场外，一阵入秋的凉风吹过，他突然担心她那身oversize西装是否能够抵御风寒，就像过去的无数个夜晚一样。

　　微信响了，是个新好友申请。

　　“徐先生，我是群青的同事，张流影。”

　　徐牧野连忙通过，不假思索地问她：“群青在哪？”

　　“她已经离开了。我有点事想请您帮个忙。”

　　徐牧野耐着性子继续跟她聊：“帮忙谈不上，既然是群青的朋友，我一定尽我所能。”

　　“可不可以帮忙安排，我想当面跟宋老师澄清一下。”

　　作为 Thousand 的经纪人，徐牧野收到不少女孩子想要安排见面的请求，借口五花八门，目的清晰可见。在这种情况下，他总会找出合适的拒绝理由。

　　“张小姐，其实...”徐牧野尽量委婉，“宋老师有女朋友的，还是青梅竹马。”

　　“不不不，您误会了，我真的是为了解释误会，毕竟我们下周要采访，若是误会没有消除，恐怕不好进行。”张流影连忙道，“群青也是这个意思。”

　　徐牧野有些犹豫，待会Thousand成员有个聚会，是舒逸提议的，为的是解决他和宋游之前综艺的芥蒂，被徐牧野安排在酒吧。

　　“群青...她也来吗？”

　　张流影立刻领会他的意思，“放心放心，我会带她来的。”

　　。

　　午夜临近，街灯在凉意之下越发透亮，行人寥寥，张流影拽着群青的手快步走在复古的岩板路面上。

　　两人停在了一家装饰低调的酒吧门口，这栋不高的欧式建筑外蒙上了一层水雾，仿佛是内里的劲热正在升腾，不少穿着火辣的男男女女们，与她们擦肩而过，方群青心里越来越没底，拉着张流影的袖角：“流影，要不算了。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乌烟瘴气的...”

　　张流影捧过她的脸，将她的头发绳子拉松，顺道扯下额前和耳边的碎发，方群青的气质立马多了几分慵懒和随意。

　　“没事，我也没去过，就进去说几句话，绝不多待。”

　　灯球尖锐闪耀，毫不吝啬地给予在场的每一个人短暂的光辉，舞池里的人扭动身体，表情迷醉，不经意的碰触、花掉的口红，动感的音乐，这一切都在提示着：这是一个与外界截然不同的世界，必然要以截然不同的方式解决问题。

　　方群青的手越拽越紧，张流影只觉得胳膊生疼。徐牧野在一个视野绝好的卡座处朝他们招手。

　　卡座上只有徐牧野一人，他连连道歉：“抱歉啊，Thousand他们还在路上，宋游也要先参加完音乐剧的庆功宴再过来，可能要多等一下。”

　　方群青坐在卡座的角落，似要与徐牧野保持距离。然而这么多年的经纪人不是白当的，他侃侃而谈，不会让话题掉在地上，而张流影发现，他的眼神频频落在方群青的脸上。

　　不一会儿，进来了两个人，徐牧野连忙起身介绍，环境太过喧闹，张流影并未听清，但她能看出，其中一个人就是宋游。
　　他穿着金属感十足的机车服，潦草又复杂的牛仔裤，透过厚重的刘海，可以看到一张清秀又标志的脸。张流影悄悄翻了个白眼：在台下还这么浮夸，不过卸了那厚重的妆，倒有一种羸弱的帅气。

　　而他身边的男人，是个寸头，穿着度假才穿的花衬衣，一脸松弛地在他旁边坐下。

　　应该也是Thousand的成员。

　　羸弱的男人总比攻击性强的男人更让人卸下防备。张流影拿了两杯酒，顺势坐在了宋游旁边，而宋游似乎忘记了先前的不愉快，从善如流地接过了酒杯。

　　“美女陪酒，岂有不喝的道理！”男人豪爽，将深红色的液体一饮而尽。

　　张流影赔着笑，连忙也干了。

　　而那个寸头歪嘴一笑，朝张流影挑了挑眉：“徐牧野从哪找来这么正点的姑娘，还这么主动！”

　　张流影连忙满上，又敬他一杯，寸头说话口不择言，喝酒更是不停，似要将她灌醉。

　　她五杯红酒下肚，喝得又急，脸上不知不觉泛起了红晕。

　　“行了行了！”宋游朝那寸头使了个眼色。

　　那寸头会意，凑到张流影耳边：“美女失陪了。”说完就径直跳下舞池，随便找了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共舞，他的手则毫无顾忌地在那女人身上游走。

　　这一切落入张流影的眼中，她瞬间提高了警惕，看来要快些结束谈话。

　　“宋老师，下周那就请您多多关照了，我就不多留了...”

　　“什么？”那男人侧身靠近了些，张流影只得凑近再说一遍，呼吸的热气和男人身上刻意的香水味充斥着微不可查的距离。

　　“走可以，但到了这里，不跳支舞可算白来一趟了。”说罢，男人拉着她起身。

　　“不了不了...”张流影的拒绝瞬间消散在喧闹的舞池中。

　　一切脱离了掌控，张流影有些慌，往卡座上望去，却没见方群青的踪影，连同徐牧野，也不见了。

　　张流影在舞池中像个僵硬的木偶，那男人却耐心得很，自然地搂过她的腰，凑进她：“放松，随意点！”

　　宋游似乎比下午在舞台上看着矮一些，张流影没多在意。

　　动感音乐和耀眼灯球提示着节奏，张流影的身体渐渐融入了疯狂的海洋，但紧身的小西装和包臀裙根本不适合摇摆，那男人的手又自然地落入她的脖颈处，试图解开她西装的第一颗扣子。

　　张流影惊呆了，连忙后退一步：“宋老师，请您自重！”

　　那男人微微皱眉，“你喊我什么？”

　　“请您不要这样！”

　　那男人又笑：“不愿意就算了，我只是希望你更合群。”说罢他指了指热舞的女人，火辣又性感，她们毫不忌讳浅尝辄止的触碰。

　　张流影轻轻抿嘴，一颗颗解下小西装扣子，里面是面料轻薄的丝缎吊带，蕾丝花边薄薄地镶着边。那男人满意地笑了，右手接过她的西装，左手则把她搂得更紧。

　　“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呢。”他的呼吸扑在她的耳边。

　　“你今天下午不是说，对我是谁，根本不在乎吗？”张流影也凑近他的耳边。

　　“我们下午见过？”男人勾着唇角，俨然一副捕猎者的姿态，享受着收网前的拉扯。“我的错，有眼不识美人。”

　　“那下周的工作，还请您多多支持啊。”张流影继续忍受着亲密的姿势。

　　“什么工作？”男人的身体停止了搬摆动，认真地看着她。

　　“采访，我是Modeling杂志社的张流影。”张流影也站直身体，严肃道。

　　“张小姐，你很上道，而我最喜欢这样的人。”那男人垂着头下附身，越来越近了。

　　他要吻她。

　　张流影立刻别过头去，那颗火热的吻重重地落在她的脖子处。

　　妈的！张流影在心里连名带姓地骂了一声。

　　“矜持？”男人紧箍住她的腰的手丝毫没有放松，他长长的睫毛垂下，无辜地皱着眉，“是我太着急了，我们还有下次。”

　　张流影知道此时跟他拉扯反而会坏事，她只得默默地忍受，想着这首歌结束就离开。

　　音乐雷动，舞动不休。不知怎么，张流影和宋游之间多出了一个人的肩膀，一个宽大的肩膀。这人穿着灰色的宽大卫衣，头发不工整地垂着，似乎还挂着水珠。

　　张流影心道天助我也，连忙抓住这机会，舞到这男人身前，宋游自然不悦，但他比这男人矮一些，也瘦弱一些，根本无力与他抗衡。

　　“宋游，你到底要干嘛？”他索性把手重重地搭在卫衣男身上。

　　可他喊卫衣男宋游？他自己不是宋游吗？

　　难道？

　　张流影抬头看那卫衣男的脸，却因若隐若现的灯光看不明白，那男人棱角凌厉，也正低着头看她，像是一股阴影笼罩下来，令她不寒而栗。

　　啪嗒，一滴水落在她的脸颊，是从卫衣男的发尖滴下。

　　“听说你找我？”他完全没有理会身后那男人的不悦，双手抻着膝盖，凑近了她。

　　“你是宋游？”张流影糊涂了，她企图看得更清楚，却被这灯球晃得眼里冒金星。

　　“你和我想象中的一样，一点没变。”

　　张流影一脸放松，连细吊带的落下了肩膀都毫无察觉，“一样怎么？”

　　“一样放荡。”宋游轻轻为她提起吊带。

　　湿发下的一双黑眸本该洞察这喧闹的一切，可他却选择看向那张明艳动人的脸，张流影第一次产生了恐惧，一种敌在暗，我在明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