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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朱七七的罪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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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轰鸣声已经停歇,天际却越来越红,红光映在唐乐身上,将他一袭麻衣染成绯色,瞧着倒比方才那身红衣更耀眼些。
院中人终于发现了不对劲,冷三脚下一动跃上屋顶,向远处瞧去,一瞧后大惊失色,远方天幕下,燃着通天大火,那火将那方天地映得通红。他下意识看向柴玉关,这么大的火,只怕快活城已经没了。他愣了愣,又低头去看冷大冷二,两人眼神询问他,他低声回道:“是快活城!”
柴玉关强压下心口那疼,脚下一点跃到高楼,一瞧目眦尽裂,远处的快活城已经陷在一片火光中,那火太盛太烈,相隔如此远,依然清晰可辨,他一生的心血和媚娘的期许!“唐乐!”柴玉关怒极吼道:“我要你死!”言罢再顾不得其他,纵身朝唐乐袭来。
唐乐足下一点飞身而起,将朱七七挟在身前,冷冷看着袭击而来的柴玉关,“看来,你还是没看清现下局势。”朱七七在唐乐手上,柴玉关投鼠忌器,不敢妄动,怒道:“你要报仇便来找我,为何为难快活城?”接着悲声道:“那一城百姓何辜?”
“我回你这一问,你要娶李媚娘、张媚娘,为什么要害我唐门?冤有头债有主,刀不落到自己身上是不会疼的,如今,我不过是想叫你也疼一疼。”唐乐紧紧掐住朱七七,厉声呵道:“柴玉关,你千万要挺住,现在还不到你生不如死的时候。”
这恨到极处的语气,叫院中诸人打了个冷颤,朱富贵奔过来哀求道:“唐公子,你放了七七吧,她还是个孩子,她什么都不懂,你抓我吧。”
“爹,女儿不怕,你别求他。”朱七七垂泪恨道,今日发生的一切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她简单的头脑此刻一片混沌,但有一点她却是明白的,那便是她恨身后这个男的,他骗了自己的感情,现下还要害自己的亲人,“乐……唐乐,你要是有种就放开我,和我二爹正式打过,你用这些阴险法子,我朱七七看不起你。”
“哈哈哈,朱七七,你可真是……天真的可笑啊!”唐乐仰天大笑,笑声在院中久久回荡,“你的高看,与我何用?”笑声森然,落地如冰,冻的一院宾客瑟瑟发抖。
“唐乐!”一声清冽娇喝打断唐乐大笑,“你磨磨唧唧做什么呢?赶紧杀了走人。”话落,院墙上出现一位身穿苗服的少女,观之娇媚俏丽,妍丽的小脸上显着不满,环顾一圈后,偏头去瞧唐乐,“你做什么还抱着朱七七,难道你要带她回去做唐门的新夫人?”
话音未落,她已经跃到朱七七身前,在她心口处拍了一掌,这一掌轻而缓,朱七七本可躲开,却没躲过,她下意识动了动身体,全无感觉,又屏息感受了下,全身无一处有不适,疑惑瞧着她,“你对我做了什么?”
苗家少女盈盈一笑,娇声道:“我偏不告诉你!”说罢脚下一动,朝柴玉关袭去,柴玉关虽受了遏制,到底是江湖枭雄,靠着绝妙的身法躲开了少女一击,脚下用力,反向少女拍去,这一掌带着他八成功力。
少女身子一晃,落到色使身后,娇吟吟道:“打吧。”
柴玉关收力不及,被自己内力反噬,又呕出一口黑血,他低头看着自己掌心,已经全部发黑,知道不能再耽搁,厉声喝道:“你们到底要做什么?”
唐乐冷冷看着少女闹了这许久,出声道:“说完了柴玉关这桩公案,小子再来说说朱七七那桩公案。”少女脸色一变,怒道:“唐乐,说柴玉关就说柴玉关,为什么要把先生牵扯进来?”
“难道你不想为先生讨个公道?”唐乐心下一恨,手上用力,朱七七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厥,双手扒着唐乐手掌不住挣扎,朱富贵恨不得以身替她,双膝一软,跪地哀求:“唐公子,老夫求你放了七七,求你了,你放过小女,要什么都行……”说罢“哐哐”几个响头,磕的脑门发红。
唐乐冷笑一声接着道:“人人都道她朱七七善良单纯,天真无邪,今日,我偏要叫她这虚伪的天真尽现天下人眼前。”他松了松手,留下朱七七一条命。
百灵看着朱七七涨得通红的脸庞不忍,出声劝道:“唐公子,七七不会武功,你如此待她,岂非英雄所为。”
“是啊,她不会武功,所以她做了任何事,你们都能为她开脱。”唐乐一掌将她拍落,朱七七呕出一口血落到地上,熊猫儿赶紧接住她,“唐乐,我杀了你!”说着就要动手,“大哥!”身边百灵抢先拉住他,不许他出头。
唐乐看着朱七七恨声道:“朱七七,你还记得两年半前那株幽兰吗?”
朱七七捂着脖子咳嗽许久,勉强止住晕眩,疑惑问道:“什么……幽兰,我不知道?”闻言唐乐同那苗家少女脸色黑沉。
小泥巴见唐乐脸色发黑,忙出声提醒她,“哎哟,小姐,就是那株从蜀地摘来的蓝白双色兰花啊,你当初听薛神医提起后心生好奇,亲自拉着猫公子和山佐公子去了趟蜀地,挖回来养在屋里,没过多久就死了的那株。”
经贴身丫鬟提起,朱七七终于想了起来,此时性命无忧,她骄纵性子又起,毫不在意道:“不过就是一株花,有什么大不了的,改日我再去找一株赔你就好了。”神色间满是不屑与傲气,瞧的场上众人纷纷摇头,直呼不可教。
“朱七七,我杀了你!”闻言少女怒拍而来,唐乐身子一动,拦住他,“如此杀她,反倒便宜了她。”他转身看着朱七七,厉声呵道:“那花是我们用来救命的花,我们爬遍整个蜀地,寻了一年,找了一年,终于寻到那世间仅有的一株,就等着它开花那日摘下落药,朱七七,你去哪里赔我们一株。”
“难道是阴阳幽兰?”宾客中有人出声问道,“传说这花十年发芽,十年长成,再十年方才开花,花开时有一奇效,能治世间一切奇症,堪称活死人,肉白骨,便是无病,生食也可增加一甲子功力,可惜此花不易保存,摘下后一刻内不入药,这奇效便没了。”
朱七七呆了呆,她没想到这花如此神奇,惊慌辩解着,“我不知道那是能救命的花,我……我不知道,乐……唐乐,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她抬脚想去拉唐乐衣袖,哀哀道:“我二爹有九珠连环,我求二爹拿九珠连环给你,九珠连环也能治病救命,我求二爹给你。”
“哈哈哈,这倒是奇了,这九珠连环本就是唐门之宝,朱大小姐拿唐门的东西去救唐门的人,如此确实称得上一句良善。”宾客中看不过去之人出言骂道,“果然是有什么样的父母,便有什么样的女儿。呸!”
“说得对。”又一人接话道。
一时院内骂声四起,好似朱七七犯的错竟比柴玉关还大。
朱七七不曾想到自己一石激起千层浪,不敢再言语,只愣愣看着唐乐。
唐乐挥开她手臂,“你瞧,你总是这样天真,做了任何错事都能用一句‘不知道,不是故意的,’推脱的一干二净,旁人的苦难同旁人的酸楚,你从来看不到,你躺在金玉窝里,叫嚣几句世人多苦,便有千千万万人来奉承你,赞叹你。朱七七,你何德何能?”
“唐乐,七七她还是个孩子,你……”熊猫儿不忍七七受伤,抢上前来护住她。
“孩子?她今年二十又一了吧,白飞飞为母报仇时不过二十,沈浪快活城一战时二十又二,他们也是孩子吗?”唐乐拔出手中长剑,恨声道:“唐乐归家时不过十五,便是彩月,家破之时也不过十岁……我唐乐今日在此一问,她朱七七该不该杀?”
“该杀!”一声高过一声的呼和在院内响起,朱七七惊慌无措看着那些人,她慌乱着紧紧靠在熊猫儿身边,只一味为自己辩驳着:“我没有,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该……”唐乐手一挥,院内群起激昂的人声停了下去,“冷大先生,你是仁义山庄主事人,曾经有人同我说过,冤冤相报何时了,仇恨只会让复仇者走向毁灭,我本已放弃报仇,可是,仇恨不愿放过我,这仇,我今日要报,你仁义山庄说句公道话,这仇我同彩月该不该报?”
“……”冷大欲言又止,朱七七毕竟是他们看着长大的,他如何能看着她身死。
“唐乐,七七并不知道那花是你们救命的花,所谓不知者无罪,你何必为难她一个小姑娘。”冷二看着朱七七长大,如何能看着她被如此逼迫,出声喝道。
“小姑娘?”苗族少女娇笑一声,“寻常人家,如朱大小姐这般年纪的,只怕孩子都要入学堂了,到了你们这里,她竟还是个孩子呢?你们中原人果然有趣。”言罢看向仁义山庄三位主事人,眉眼如霜,语气如冰:“你们仁义山庄枉为正道支柱,同柴玉关这等武林败类同室而坐,同桌而食,简直愧对沈家先人。”说完又转了头看向柴玉关,“快活城也不过是你柴玉关遮羞的借口,若你真爱李媚娘,为何不一刀抹了脖子随她去,何苦在世人眼前演这么一桩深情厚爱的戏码,真真脏了天下有情人的脸。”
柴玉关同三冷被她言语挤兑得脸上无光,色使掂量着这小姑娘身法,觉得可堪一战,扇子一动朝她攻去。
少女旋身躲过,手中银针朝他挥去,色使是用毒用暗器的高手,轻易便避开了这银针,左手一挥,一把暗器朝少女面目射来,唐乐手中长剑一挡,将暗器挥向旁边。
少女躲过这一击,怒从心头起,再不忍耐,手心一动,一根竹笛出现在众人眼前,手一抬笛子送到嘴边,缈缈笛声四起,色使攻来的身子一颤,痛叫着倒下去,接着,一个又一个快活城人倒了下去,在地上痛苦嚎叫着,嘶吼着,状如野兽。
“妖女,你使得什么妖法?”同快活城交好的武林人出声怒道。
“找死!”柴玉关终于坐不住,身形如鬼魅般袭向少女,唐乐手持长剑拦下他,同他战在一处。
熊猫儿瞧着满地打滚的人,手上一动,将肩上两个葫芦取了下来,“百灵,带着七七躲远些,丐帮的弟兄,随我杀敌。”说完纵身上前,向少女攻去,转眼院墙上落下数十个唐门弟子,向熊猫带领的丐帮弟子奔去,孤身一人的宋离也加入战局,一时间少女同唐乐压力倍增,节节败退。
柴玉关到底是世间难寻的高手,不过短短时间便将体内蛊毒压制住,唐乐又到底年幼,同他过了四五十招后继无力,只能勉强抵抗,趁着后退大喝道:“彩月,你再心软,我们就真把命丢在这里了。”
彩月微微憋嘴,笛音转换,柴玉关等人连带着宾客中一些作壁上观的高手胸中激荡,气血上涌,“妖女,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一位老者起身怒道。
“既然是妖女,自然是要杀人。”彩月身旁不知何时落下了二十几位少女,全是些妙龄女子,人手一样乐器,有的鼓琴,有的吹箫,有的摇铃……几十种乐器合奏出一首神鬼莫测的曲子,院内众人皆难逃开,挥舞着手边武器,向身旁人攻击着,整座院子霎时成了人间炼狱。
“妖女,我杀了你。”柴玉关见手下人自相残杀,抛开唐乐,向彩月等人袭来,势必要将她一掌击杀。
彩月对自己下的蛊毒信心满满,不退不避,口中笛声不断,势要让柴玉关有来无回。
“无知小儿!”柴玉关自然瞧出彩月轻敌之举,手上动作更厉。
“彩月,躲开!”一旁唐乐避开宋离一剑,向少女奔来,他修为比少女高出许多,知道少女此举无异于螳螂挡车,自投罗网。
彩月满是信心的脸被他一呼,瞬间变了颜色,可惜柴玉关已到近前,她已避无可避,呼吸间便是生死一刻。
眼见这妖女即刻要丧命他手,柴玉关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临死之人的恐惧,果然是世间最叫人兴奋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