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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朱宫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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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四天的休养,京自浔已能下榻行走。但兰芙君毕竟是按养老送终的标准对他好的,所以他走得每一步她都亲自在旁扶持,生怕他有半点闪失。
就连吃饭也是吹凉过后亲自把饭递到嘴边。
京自浔既无法拒绝,也不敢拒绝。府中上下不过三四人,各自行事,无暇他顾。更重要的是,这毕竟是兰芙君的心意若拒绝不就是伤了她的心吗?
这四日,每天清晨在院中都会被兰芙君投喂,若为自己人所见,倒也无妨。然今日却偏偏让宋启撞见了。
宋启看不惯他已经五六年了,见到了定会借此大嘲特嘲,然后大肆宣扬,京自浔几乎可以想象出宋启那得意洋洋的嘴脸。
不过也是奇怪,以往宋启要来都是空手而来,今日怕不是脑壳被他爹的藤鞭给抽傻了,竟带着两大箱东西大摇大摆走进侯府。
“哟!”宋启一屁股坐在他命奴仆刚搬进府的大箱子上,手在后撑着上半个身子,一只脚踩在箱子上,戏谑地看着他二人,“在喂孩子吃饭呢,孩子可得乖啊,不乖的话阿娘可是会打屁屁的哟!”
兰芙君虽只见过他一次,但她知道京自浔与他不对付便就想放下碗勺上前理论一番,可京自浔按住她,说道:“不必理他,只不过是一个过得事事不如意,不顺心的人,理了他,反而随了他的愿。”
宋启嗤笑一声道:“我过得不如意?即便我再如何不如意,也胜过你许多。老侯爷已逝,你难道不该活在愧疚之中吗?莫非你忘了,当年究竟是谁杀了他。”
阿父一直是他心中的痛处,宋启明知却还如此说,这分明是朝他心窝子上扎了一箭,那一箭戳破了以往,顿时回忆如潮水般将他吞没。
他紧握手中的杯子微微颤抖,等潮水退去,才抬眸望向宋启,目光锐利如刃,好巧不巧,宋启脖子上的抽痕提醒了他宋启自己的痛处。
京自浔轻蔑地凝视着他的伤痕,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至少那都过去了,而你呢?当朝宰相的嫡子,却无所作为,提及此事只会令人耻笑。但却事事都要与我比,可你偏偏什么都比不过。”
宋启垂下眸子,拨动着食指的玉戒,眼中有怒有悲,少顷,他开口道:“京自浔你够狠的……”
京自浔淡然道:“狠不过你。”
这两人一个出箭,一个出剑,目如暗器,让不明所以的兰芙君都想原地刨个土坑把自己包裹起来。
一时间,战争突然变成无声战,兰芙君虽想缓和气氛但也不敢多言,就怕战火愈烧愈烈。
安静了一时后,开战人道:“罢了,这两个箱子里我也不知道装的是什么,是我爹让我送过来的,你自己看吧。”
宋启就算再怎么无作为,却也知进退。毕竟是他先出言不逊,说了不该说的话。反正东西送到了他也就匆匆地走了。
不过昭平侯府的大门以后是不能常开了。
“不是我说昭平侯府的大门都不设防啊。”刚送走一个,转眼又来一个。
萧慈蹦蹦哒哒地走到他们身边坐下来,眼里满是光地左看右看,“你们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一个个情绪这么低落。”
兰芙君目光呆滞道:“没发生什么。”
“没发生什么你鸭子肉粥都吃了三碗了,你难道也受伤了需要补补吗?”
由于刚才气氛过于紧张,兰芙君一个不留神就把阿李给京自浔准备的粥给吃完了。
她震惊一瞬,扯出尴尬一笑,“侯爷,你还吃吗?”
京自浔:“没关系,你若觉得好吃我命阿李再做些。”
萧慈:“嗐,受伤了,吃什么粥啊?走,我带你们吃好的去!”
兰芙君旋即提起了兴趣,眼睛一亮,急切地问:“去何处?什么时候去?”
萧慈得意地笑道:“多亏你,破了这长达四年的悬案,我才会得到这么丰厚的赏赐,五十两黄金和绸缎一百匹,故此!我请你们。”
兰芙君兴奋地点点头,满脸期待地看向京自浔。
京自浔微微颔首,淡然笑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咯。”
今日是月夕,比往常要热闹些,街市上人流如织,男女老少来来往往,姑娘们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身着华美长裙,头戴花饰,如同仙子下凡,当真是这整条街上最美的一道风景了。
刚走不久,前面一处琳琅满目的杂货摊吸引了她,她快步上前,好奇地扫视着这些东西。
她随手拿起一个拨浪鼓,细细打量,它通体像是由红木所制,色泽温润,纹理细腻,鼓面上还会有一对翩翩起舞的蝴蝶,鼓身两侧各有一只小铃铛。
她稍稍把拨浪鼓举高,太阳光照得它更好看了。
兰芙君:“这是什么?”
萧慈以为她在开玩笑,便逗她:“这可是一件神奇的东西,你对着它祈愿,他就会实现你心中所想。”
一听如此,她更觉得稀奇了,“当真能?”
萧慈见她真要祈愿,赶紧阻止她,哈哈笑道:“等会儿,你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拨浪鼓,你不认识啊?”
兰芙君看着拨浪鼓,认真道:“不认识。”
萧慈:“我不信。”
兰芙君道:“不认识就是不认识,我没有骗你的必要。”
京自浔垂着眼帘,若有所思地盯着兰芙君,他早先就对她的身份心存疑虑,或许她不是和那山匪是一伙儿的,但说不定真的是只连木河都没出过的妖,所以才不知。
“喜欢吗?”京自浔忽然问道。
兰芙君道:“喜欢就会有吗?”
京自浔点了点头,温言道:“当然啦,你若是喜欢,就拿下它。”
她眼中闪过欣喜,又问道:“那我想要两个,可以吗?”
京自浔粲然一笑道:“当然可以。”
摊主见此连忙道:“两个拨浪鼓,一共是八十文铜钱。”
他从袖中取出一小袋铜钱,递给了摊主。
摊主接过铜钱,笑着点头道:“多谢公子,祝您两位月夕愉快!”说着,他将两个拨浪鼓仔细包好,递给了兰芙君。
兰芙君接过拨浪鼓,脸上洋溢着满意的笑容,向京自浔道:“多谢侯爷。”
萧慈:“你买两个做什么?”
兰芙君:“一个给浓墨,一个给重彩。”
闻言,他眉梢一挑,笑道:“给狗玩啊,还以为是你自己玩呢。哎,到了!”萧慈指着不远处的一座楼阁。
走到那处后,京自浔敛着眉,神色有些不悦,低声说道:“花楼……这个不是……”
萧慈哈哈一笑掩饰心虚,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也可以吃饭啊,走吧,进来吧。”然后径直向花楼走去。
兰芙君面带悦色,见萧慈步入其间,便亦步亦趋地跟了进去。
京自浔虽心有微词,却也不好说什么,只能敛眉垂目,缓步随后。
花楼内装饰华丽,雕梁画栋。歌姬们身着华服,轻歌曼舞,乐师们弹奏着悠扬的音乐,兰芙君从未来过这种地方,看什么都觉得稀奇。
刚迈开几步,一位身着大红色衣裳的女子迎面而来,她扬起一抹朱唇,眉目间透着几分娇媚,步伐轻盈如燕。
“萧公子今日大驾光临,不知有何贵干?”女子的声音婉转动听,身姿婀娜,百媚横生。
萧慈正气道:“吃饭。”
女子轻嗤一声,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转头对身旁的小厮吩咐道:“小川,好生照顾客人,带他们上二楼雅座,好好享受一番。”
说罢,她又转向萧慈,嘴角上扬,似是在逗弄:“萧公子可要我亲自陪同?这可是难得的荣幸哦。”
只见他猛猛摇头,眼神坚定:“不用了,梅娘子。”
他们落座后,就来三位侍者依次上前为他们斟酒。
其中两人倒完酒便悄然退下,唯有那位为兰芙君斟酒的侍者,却轻柔地抚过她接过酒杯的手,媚眼如丝地看着她,最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去。
兰芙君望着他远走的背影,有一丝沉醉,“那位姑娘怎么有些奇怪,而且她身上有一种很奇特的酒香和竹子香。”
刚才那位侍者来的时候萧慈就看不下去了,一直忍着没笑,直到她问出声后才噗嗤一声笑出来,“人家是看上你了!哈哈哈哈哈,而且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姑娘,是个男的。”
他笑到停不下来边拍她的肩膀边说:“你看你,哈哈哈,脸怎么还红了!怎么?醉翁之意不在酒在于美男呀!哈哈哈哈……”
兰芙君还认真的与他解释,“我不是对他感兴趣,只是他身上的味道……”
萧慈抢话道:“只是什么?你还没喝酒就醉了,哈哈哈哈嗝哈哈哈。”
兰芙君急着想与他解释但萧慈捧腹大笑到丝毫听不进去,并且有一套自己的理解法。
直到被兰芙君往嘴里塞了俩枣泥酥,这才停下来。
京自浔也瞪了他一下,满眼不满。萧慈注意到昭平侯一脸幽沉,好似覆上一层骇人的冰霜,立马抿嘴不言。
萧慈的笑容渐渐敛去,众人也一言不发,气氛一时凝固。片刻后,京自浔一脸不屑,冷冷道:“萧慈,有时候话多了,倒不如把嘴缝上,免得让人看笑话。”
他强做镇定,拿出嘴中的枣泥酥,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桌子。
萧慈也是没想到昭平侯如此不好相处啊。起初他对京自浔颇为忌惮,但见兰芙君时常伴在其身边,人也不是如此寒意逼人,便以为京自浔也应好相处。
没想到今日竟碰了钉子,他怕是以后有京自浔在的地方再不敢胡言乱语了。
随后,他转头对兰芙君柔声道:“花楼里的每个人都擅长制香,所以身上总带着一股独特的香气。”
见京自浔突然又变得这么温柔,萧慈气不打一处来,只能疯狂往嘴里塞枣泥酥,以此发泄心中不满。
过须臾,肴馔皆备,萧慈吃枣泥酥也快吃饱了。忽闻楼下惊呼四起,只见底下一歌姬身燃烈焰,却一动不动。
初时,众人皆以为此乃表演之戏,拍掌称奇。然而火势渐炽,才知事态非同小可。好在楼主梅娘子急令左右救火,将其扑灭,可惜歌姬已成焦炭,惨不忍睹。
食客们有些被吓得呆立当场,有些慌乱逃窜,有的飞奔出楼。
兰芙君见此情不对,欲下楼一探究竟,但转念一想,京自浔伤势未愈,理应先送他回府。但谁来护送他回侯府呢?正当她左右为难之时,忽闻陈风的声音传来。
“兰芙君!你们怎么也在这?”
兰芙君顿时惊喜,连忙道:“太好了,你在这!你能帮我把侯爷送回府吗?”
陈风本欲询问她是否受惊,不料她一开口便是京自浔,不禁心生不悦,抱胸撇嘴道:“他不是有腿吗?难道自己不能回去?”
兰芙君急道:“他受伤了。”
陈风有一念间想答应她,但看她如此焦急更不高兴了:“你让那个人,萧什么的送他回去嘛!”
京自浔当即道:“没关系,伤应该好的差不多了,你们尽管去查看,等完事后,我们一起回去。”
“可是……”
京自浔走上前轻摸她的头,道:“我不会有事的,现在走了的话,我会担心你的,快去吧。”
兰芙君心中稍安,转头便疾步而去。
陈风见京自浔竟然摸她的头而且她也没有反抗,还没有丝毫不悦之色,他崩溃心想:他们之间的关系竟然不再像以前那样僵硬了,可恨呐~
他心中愈发不忿,然后夹着嗓子说道:“我会担心的~你不回侯府的话~我没事的,快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