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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盘中棋(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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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这不知不觉的几年里,我与猜叔,一直形同亲叔叔的模式
女佣儿子的病,还需要大把的医药费,她还是一如既往的跟在我身边
我好像古时候深居闺阁的小姐,我经常在猜叔的茶桌上坐着,头依着窗台,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外头绿油油的场景
猜叔过来问我在看什么,我说我也不知道,你说我看天上的鸟吧,一直抬眼会让我的眼睛很酸,你说我看那大大的芭蕉树吧,可是树就是树,没有别的情感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想干什么,接下来的五年,八年,十年,都是这样过去的吗
我会在第几个十年中病死,还是满头白发学着猜叔的样子
猜叔揉了揉我的头发,说小姑娘长大了,在猜叔眼里,我或许还是那个十二岁吵着喝椰汁奶的阿妹
这几天猜叔越来越忙了,经常好几天见不到人,我听但拓说是几年前的那股势力又起来了,直接威胁到了陈会长那伐木场
不知道从那一年开始,我对猜叔的感情,莫名了起来,也不知道从那一刻开始不在喊阿叔,我好像已经,不肯在止步于此了
三边坡的热季,让人心烦意乱,我有时候想跳进那追夫河里,从里由外的洗涤自己身上的污垢、灰尘、虫蚁
从灵魂到性口、从□□到精神
那被啃食的心,千千万万个虫子,密密麻麻不停的画圈占领
猜叔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我的身后
“你的竹楼很多年了,这几天我让人给你修整”
猜叔平缓的声音传入我的耳朵
我没有转头看猜叔,还一心逗弄着白孔雀
猜叔伸手把飘落在我头上的羽毛摘掉
“晚上陈会长做东咩,我带你去象龙国际吃饭”
我听到这话,僵硬的转头,认真思考猜叔不是在开玩笑
这么多年,这是他第一次要带我出去,我说要去房间收拾一下自己
但拓来到猜叔身旁,
“我今天才发现,阿妹已经长大了”
猜叔说的话不明所以,但拓也听不懂
“你让人,把拉玛的竹楼拆了重新搭吧”
但拓 “好勒,猜叔”
“我的意思是,拉玛该出去看看了”
但拓知道了猜叔的用意
猜叔说完就上了楼,他打坐在榻上,拉玛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当我回过神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那个之前总是哭闹的阿妹也变的不言不语
对什么都是淡淡的,就连今天说要带她出去,也没有太多的反应
更多的是,拉玛已经把别的情感,显现出来,那太过稚嫩的极力掩饰的,赤裸的落入我的眼中
拉玛已经完完全全的成长,我只当她是把对父母的爱转化到我身上
她可以犯糊涂,我不能
但拓上来喊我,说可以出发了
路上猜叔坐在后排休息,我就看着窗户外,但拓跟小柴刀说话热闹,狭小的空间里,好像有一堵隐形的墙隔开了我们
我心里明白,对于猜叔,我已经不想在以叔叔的身份来解释所有
…………………
大家的饭吃到一半,我觉得有些闷,就走了出去,我在大厅的沙发上吃着水果
??
肩膀上被搭了一只手
“哟,这是那个妞啊”
我见过那个人,是刚才酒局上陈会长的侄子毛攀
我皱眉要把他的手拍掉,反被他抓住
“你干什么”
我站起身去推他,毛攀喝多了酒,说话断断续续
“刚才在桌子上就注意你了,你跟着那老头有什么,跟我,跟着我,小爷什么都给你”
男女力量悬殊,毛攀又常年在伐木场,我这这点动作根本就动不了他,反而给他机会
我被毛攀扯着摔到地上,膝盖立马见了青,有些安保已经听到动静过来
毛攀的手又一次伸向我的时候被人一拳打倒,那人的力气十足,毛攀喝多了酒直接趴在沙发上起不来身,鼻子都流出了血
我看向那人,是已经成年了的兰波,健壮的肌肉,脖子上的青筋暴起,兰波上去就要拉起毛攀
我赶紧上前拦住兰波
“好了,好了,陈会长还在这”
我说话间,宴会的门已经打开,大家都走了出来
安保已经走过来把毛攀扶起,扶起的毛攀酒劲儿回了大半,推开安保就要上去揍兰波
陈会长喊停了毛攀,被拉了下去
麻姐和猜叔又被陈会长请了进去,我跟但拓还有兰波小柴刀,就等在这边
“这么多年没见过了”
“长这么大了”
我觉得气氛很尴尬,对着兰波说起话来
“我今年十八了”
“那我怎么还记得,你八岁跟我打架,你说你那个时候为什么就非要跟我打架呢”
我捂嘴笑笑
??
兰波被我说的不好意思底下了头,小柴刀还在吃着从宴会里拿出的饭,嘴里塞的满满的说
“然后勒”
我抬手想摸上兰波的头顶,结果他站着我坐着,我只好搭在他肩膀上
“兰波那个时候换牙,满嘴的血啊,我吓的都要让副队长的位置给他了”
“被他的演技给骗到了”
我笑的眼泪都要出来了,年轻好面子的兰波用手捂住我的嘴,耳朵红的滴血
“别说了”
兰波伸手比出嘘的动作
麻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身后,笑意着看我和兰波,兰波反应过来把手放下,双手挼挼衣角
猜叔也出来,对麻姐点头示意,领着我们便走
………………
回达班的晚上,大家都在餐桌上窃窃私语,我坐在一旁等着开饭,细狗朝我扔了个东西,一开口说出来的话就让我坠入谷底
“阿妹,你那个时候要跟兰波结婚啊”
我把细狗扔过来的东西又扔回去
“别乱说话”
“我那个乱说喽,猜叔今个还让我跟油灯把你屋东西给麻姐哪里送过去”
我激动的站起来,“你说什么呢”
但拓坐在我的对面,想开口说什么又不知道怎么说
猜叔这时候坐在了餐桌前,大家都安静了下来,我就定定看着猜叔,想让猜叔开口解释一下
“恩,麻姐同意了,兰波呢,人不错”
猜叔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像是响亮的一记耳光,猛地扇在了我脸上,我再支撑不住,惶然跌坐在凳子上,眼眸含泪,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大家都感觉到气氛的不对劲,没有一个人在开口说话
“今天你也看到了,陈会长的侄子,麻姐的兰波,他们都想分一杯羹走.....”
我木然的盯着自己面前的饭碗,猛然拿起面前的碗摔碎,破裂的几个瓷片飞到但拓面前
桌子上的人都站了起来,只有猜叔和但拓还坐着,我红着眼跑出去,我的竹屋已经拆了,我蹲在追夫河边,无声无息地久久出神,抿着嘴唇,两行泪水顺着脸颊滑落,我想一头栽到追夫河里
感觉到身旁被阴影笼罩,我别过脸把脸上的泪水擦掉
“猜叔的本意不是这嘎,山上又出现另一波势力塞,去兰波那里,比在达班要好”
但拓站在阴影里,静静的说道
“所以呢,所以我就是说扔就扔,对吗”
“所以,你也是早就知道了的”
所以,猜叔发现了我对他的感情,就这样,像八年前我偷跑出去给我的教训一样再把我嫁出去
最后一句话我不能说,也不敢说
我看准但拓侧腰别着的枪,一把夺了过来,对准了自己的脑袋
“你不如,一枪打死我,好让我离开”
但拓双手举开,让我冷静,我本来想哭的,不知怎的又笑了起来,笑得身子直抖,有什么却浸过指缝,氤氲在风中
但拓看准时机夺过我手里的枪
我妥协了,像往年无数次那样妥协
“我今天晚上住那里”
我咽下心口的酸涩,等着但拓回话,可但拓依旧沉默着,我读懂了他的意思,我尖锐的轻笑俩声
“猜叔,就这么等不及”
“我去找猜叔说几句话,你去车上等我吧”
但拓走了,我转身想去找猜叔,猜叔从我身后的竹林里走出来
我已经不想纠结猜叔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也不想知道刚才发生的一切猜叔看到多少
猜叔静静的等着我开口,没有任何不舍,任何情绪上的波澜
第一次见猜叔,猜叔从光亮里走来,我知道那是我悲苦的结束和开始
这一次,猜叔从阴暗角落走来,我知道我或许再也不能善终为这个故事写上圆满
我欲跪下来,猜叔却伸手拦住我,
我甩开了他的手,泪水在眼眶中打转,我想我眼中充满绝望
身体微微颤抖,张口
“娉娉袅袅十三余,春未透,花枝瘦,正是愁时候
“寻花载酒。肯落谁人后。
“只恐远归来,绿成阴、青梅如豆。
“心期得处,每自不由人,长亭柳。君知否。千里犹回首。”
“鸳鸯翡翠,肯落谁人后”
我坐上了但拓车,但拓今晚开车的速度很慢,慢到不看窗外的绿物,都不知道是不是在行走
我知道猜叔就站在不远处的地方正看着,我可以透过后视镜看到,我也可以从窗户探出身体喊到
算了,这一切,算了
猜叔看着行远的车,他惊醒发觉自己已经老了,头上隐约生了白发,日月似刀催鬓雪,风霜若剑刻颜痕。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猜叔嘴里一直重复着这一句话,他有些头疼,那痛就如一根毒藤将他浑身捆绑,让他无法动弹
拉玛眼神空洞而呆滞,宛若心已碎,魂已消,唯有脸颊上的泪痕让人觉得她仍活着。
眼底是噬心腐骨的痛意,声音嘶哑而绝望
猜叔心想他是不是真的做错了,亡妻之妹,年幼之龄,人伦纲纪
那掩饰过后愈加清晰的感情,送走也好,也好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
猜叔头疼的狠了,躺在床上睡了过去,嘴里还在深沉的嘀咕着重复着,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