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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盘中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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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里忐忑不安,麻姐把我放下就离开了,但拓在门口接到我
“你刚跑出达班,猜叔就知道了”
“猜叔在佛堂等你”
但拓带着我往里走
“我可以给猜叔去说”
但拓停在我面前,转身扶停我
我摇摇头,推开但拓往屋里走,对啊,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我离开达班能那么顺利,我幼稚的认为猜叔已经放过我
他知道我听到兰波生病就一定会偷跑出去,是为了给我教训
我到佛堂里,猜叔站在阿姐的照片前背对着我
我跪下,咬着嘴唇不让它垮下,眼睛已经朦胧
“你刚离开达班,麻姐就派人给我送来了消息,你以为我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什么”
“你长着跟你阿姐一样的脸,出去了就会有大把的人去拿你要挟我”
“你知不知唔为谁啊”
“你自己同你阿姐讲克了”
我知道猜叔生大气了,我刚要开口,眼泪就流了出来,顺着睫毛滴到薄薄的衣服上,眼泪弄湿了衣袖连成一片水渍
瞬间的泪水止不住的奔涌而出
哭的可怜又无辜
我抿着嘴唇不肯在开口辩解一句
猜叔走了,但拓等在佛堂门口,还没有开口替我说话
“不要管她”
猜叔用勃磨语说着,猜叔只有生大气的时候才会用勃磨语,字字灼人心骨,句句断人悔肠
我就睁眼看着阿姐,眼泪酸涩疼痛,空洞呆滞
流不出泪,发不出声音,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疼得再也无言语,
窗外乌云翻滚着,奔腾着,从四面八方漫过来,整垛整垛地堆积,越来越密,像干军万马直先向屋顶压了下来。远处的大山灰蒙蒙的,被天边的乌云压得喘不过气来了,被压得低低的天空,暴雨就要来临
阿姐的图片被摆在桌子正中间,旁边都是烛火,上面是阿叔父母的牌位
阿姐微笑着,声音回荡在我耳边,那一双眼睛盯着我恐慌
我脑子里一遍遍回想着阿姐死去的场景,一遍遍重复着猜叔给我说过的话
全身剧烈地颤抖也剧烈疼痛,身上力气逐渐抽空
恐惧的畏缩着,周围的一切仿佛都要把我吞噬掉,迎面是无尽的黑暗
雨击打窗户,甚至几滴雨落在我的背后,?我想去找猜叔,告诉他,告诉他应该听他的话,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转,再也站不起来了
但拓一直在屋外守着,听到屋里扑通一声,推门进去就看见拉玛倒在了地上
但拓进去就要抱起拉玛,猜叔也走了进来,他来的匆忙没有打伞,雨淋湿了肩头的所有,衬衫紧紧贴在肩膀上,抱起了地上的拉玛,又吩咐但拓去找女佣拿热水
我一会儿冷的像躺在冰山地窖,睁开眼就是白茫茫的一片,脚踩到雪地里的声音,触感,跟书上写的一模一样
一会儿又像到了三边坡的热季,连追夫河里的水都是温的,我躺在湖泊中间,岸边的树叶飘落到我的脸上
我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抚平了我紧皱的眉头,我半睁着眼,不是在佛堂,不是硬的发疼的地板,而是猜叔的怀抱,柔软的床铺替换了刺骨的话,檀木的气味包裹着我
猜叔又一下下拍着我,我闭上眼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很长,我不愿意醒来,又在梦里百般聊赖,我悉数着前些年发生的事,像第三者一样走在时间条中,走着走着又突然走到那个卖白玉串的摊子上
那个摊贩的老板对我说
“十二年之前,也有同你长的像的一小阿妹嘎,也来我这克买白玉串,我系告诉那个小阿妹,我这里的东西都是真的,她拿勒那个白玉串,就那个是个假喽,甚至上面那个流苏,那是因为少了个珠子我才系上去的”
“后来有个男人来我店里,给了我一笔钱,我还搞不懂那个意思,那个人说一会儿要是来个小姑娘,你就给他说的真的,其他的话不要说嘎”
“后来,我才知道,来的那个男人是达班的猜叔,买我那个假玉的小姑娘,是送给猜叔的嘎,猜叔是啥身份的人,带个假的别人肯定要说,那个小姑娘听的难过了好一阵,才吵着来我这”
我听的犯困,又有些烦了,那个声音还在絮絮叨叨,我伸开手想拍拍他让他别在说话了,一伸手我就感觉到我的手被另一只手给握住了
我慢慢睁开眼,映入眼帘是猜叔那干燥又温柔的手心里握着我娇小的手
三边坡的天热,猜叔的手却是干燥
三边坡的天热,我的手却充满凉意
猜叔坐在我的枕头旁边的位置上,我一睁眼便注意到我
猜叔另一只手探上我的额头
“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摇摇头,又把窝在猜叔手心里的手朝上,食指指尖很轻的挠了一下猜叔的手心
用这种破坏气氛却又十分融洽方式告诉猜叔我没事
猜叔的眉头跳了一下
“想吃东西吗”
我点点头
“还想喝糖水”
我眨巴着大眼对着猜叔,猜叔用手刮了一下我的鼻梁
“你啊”
叹气摇头又对我笑着,走出了房间
我下床去倒水喝,又走下楼等着饭
“阿妹,你身体那个样奥”
细狗嘴里叼着东西边吃边问我
“好了,已经没事了”
我趴在桌子上,对着细狗说
细狗蹲在板凳上
“那天你在佛堂还没两个小时就晕倒喽,发烧发一天一夜,猜叔就没闭眼照顾你奥”
细狗斜着眼有些不满的说道
“想当年,我要是有你这个本事就好喽”
细狗眼睛都要白到天上去了
小柴刀过来拍在细狗肩膀上
“你那个意思,你也想躺在猜叔被窝里给你降温啊”
小柴刀说完就跑
细狗把嘴里啃干净的骨头朝小柴刀方向扔去,嘴里说着不能码出来字的语言
我听着小柴刀无心说的那话,却泛起涟漪,又立即甩头把这荒谬的想法挥掉
对猜叔来说,照顾我,是因为阿姐吧
对我来说,对猜叔,是把他当成真的叔叔了吧
猜叔自己把饭端过来,我看见猜叔手腕上的带着的是我送的那条白玉串
我想起了做的那个梦,猜叔把糯米粥推到我面前
“猜叔,这个白玉串是假的”
“恩,我知道,你跟你阿姐一样”
猜叔站着靠在桌子上,我小口吃着糯米粥
猜叔还是三十有余的年纪,短的寸头,头发乌黑,
“后来你阿姐听别人说她送的是个假的,又伤心的不吃饭,我买了个真的,又特意去掉一个珠子系上流苏,才让你阿姐相信”
“你阿姐啊,真的聪明”
猜叔说到这里又不说了,他上楼去了,只留下我
我原本想告诉猜叔,我跟阿姐不一样,我是故意要买假的
还有一点我也认同,阿姐,确实很聪明
她能一眼认开十二岁的我
她能在我每次想喝椰汁奶的时候带给我
她也能提前知道危险要保护我
她也知道猜叔被逼到绝路所做出的选择
阿姐为了那薄情的父母,断送了一生
你问我为什么也怨恨猜叔,你说我恨错了人,没有恨,我就该走在那场高烧里,猜叔是个以利益至上的商人,他明明已经知道了,却还是放任,放任那把刀也挂在了阿姐头上
你问我怎么知道的,是但拓后来告诉我的,就连阿姐会嫁给猜叔,也是被人一手策划的
阿姐就像高戏手中提钱的傀儡,我好想问问阿姐想跑吗,可阿姐每次面对猜叔眼里那不知名的情意都要溢了出来
猜叔就像拥有上帝视角的执棋者,整日下的棋盘每个棋子走的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一格越过一格,谁又能将他的王杀死
达班,阿姐,我,甚至猜叔都在其中
我多想问问猜叔,有没有走错过不舍过悔恨过,可我明明能看到他隐藏起来的那一抹而过的情绪
我一共高烧了两次
一次因为阿姐,一次因为猜叔
我醒来后都变了副性子
此后的几年我一直安安稳稳的待在达班,日子平稳的过,就当快要被外界遗忘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