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恶女哄骗后献舍了》陌九柒

21、记忆

　　“哦？”
　　看父亲神采飞扬，也不像往日那般刻薄地纠正她的礼教，柳如言便笑着猜测道：“提亲～看父亲这么高兴，莫非是向女儿我提的亲？”

　　“恩。”青年点头，随后去注意少女的神情，并未发现她面上有任何不愿。

　　只是当下柳如言比起不愿意，更多的是疑惑。

　　“慕承逸年纪轻轻实力超群，黛儿你意下如何？”
　　虽然是询问，但柳如言了解父亲的脾气，多半是她同意最好，不同意也会命令她同意。

　　“爹所言极是，那这亲事便就此定下来吧。”
　　柳如言笑吟吟看着青年，明明是人生大事，但她看起来却并没有思虑斟酌。

　　“不愧是我的女儿，果然不会让为父失望！”

　　青年豁然一笑，对于女儿的权衡很是满意，他是真怕自己女儿是那种向往自由的任性女子，这也多亏了他多年的教育。

　　观看幻境的姜玉别也一愣，但俩人也只是静静听着父女俩接下来的对话。
　　旁边被晒了许久的少年也有些难以置信，但他眼下不好说什么。

　　等柳青修离开后，柳如言倒是无事发生般继续教导顾世昌舞剑，“世昌，这里应该这样。”

　　听到这两个字后姜玉别浑身一颤，是那天钓鱼时柳如言喊的名字。

　　夕阳西下顾世昌无心修炼，他犹豫道：“师姐，刚才师父说的亲事，你就不会心中不愿吗？”

　　“没有啊。”
　　柳如言倒是无所谓，顾世昌怎么比她还担心。

　　才十一岁少年不懂，心下疑惑又不解，但他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而且柳如言表情一直是这种好似无关自身的淡然，他也摸不透师姐内心的真实想法。

　　柳如言倒是知道顾世昌肯定在多想，便放下剑坐在地上仰天抬头，“师姐真的没什么不愿的，你就不用担心我了～”

　　她在外一直是端庄典雅温柔平和的形象，连他父亲都不知道她鲜少表露在外的真实模样。
　　但在她看着长大的顾世昌面前，柳如言总是疲于伪装，不然人生真的就太累了。

　　见顾世昌依旧一言不发，柳如言直到没说动对方，仔仔细细回忆着记忆里的慕承逸。

　　“洛阳派大师兄慕承逸他……英俊帅气儒雅随和为人谦逊实力超群嫉恶如仇人也腼腆可爱，确实是个值得托付终身的好男人！”
　　一口气把夸男人的优点全甩了出来，说完这一大段后她又突然笑了一下。
　　这些是她从前日看的那个话本上学来的，话本里男主人公便经常被周围人这般评价。
　　她本意是敷衍敷衍让顾世昌安心，但没想到一说出来却又都很符合慕承逸本人。

　　柳如言迷离的双眼看着天边的彩霞，静静在湖边发呆。
　　说起来，慕承逸确确实实就像话本里那些完美的男主人公一样，甚至那些男主人公可能都不及他一分。

　　柳如言想象了一下和慕承逸站在一起。
　　郎才女貌天造地设，这么说来她也不亏！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她幽幽说着想继续安抚年幼的顾世昌，但说完后却又突兀地会心一笑。

　　姜玉别静静看着这温馨日常的一幕咬牙切齿，心下有些刺痛。

　　还没等他心底怨恨又妒忌的感情继续生根发芽，画面又变了。

　　那个和他相似的少年好像高了一些，面容也略微成熟了一些。

　　柳如言带着顾世昌偷偷潜入藏宝阁去找一个法器，她用她父亲柳青修的灵力让藏宝阁内所有法器都显形了。

　　“世昌，帮我找找一个司南模样的法器，师姐我有用。”

　　顾世昌边找边问：“师姐又要偷偷下山吗？”

　　“对。”柳如言说话时也丝毫不耽搁。

　　“啪啦——”柳如言好像碰撞到了一个东西，她一转身便看见固魂灯掉在了地上。

　　顾世昌紧张极了，“师姐你没事吧！”

　　“我没事，不过固魂灯没事吧？”柳如言蹲下捡起固魂灯，“完好无损，那就好。”
　　法器制作时用的一般都是最上好的坚硬材质，若是随随便便就磕碰坏，那也只能说明这法器是个破烂罢了。

　　“固魂灯是何法器？”顾世昌小心翼翼接过固魂灯放回原位。

　　柳如言耐心解释道：“固魂灯能禁锢死去之人的灵魂，不过只有刚死去和头七之日才能生效，而且也只能禁锢一年，因为一年之后灵魂会化作怨灵。”
　　“这法器上百年来都无人用过，毕竟轮回转世本就是人之常情，禁锢了人的灵魂不让死者转世，着实是有些自私。”
　　柳如言说完最后以一个简单的评价结尾。

　　姜玉别直勾勾盯着固魂灯，这确实是柳如言视若珍宝的那个灯，柳如言还骗他触碰后能看见未来，难道他看到的其实是……
　　他心中有了一个他根本不敢确认的猜测，最后他狠狠咬着下唇。
　　不会的、不可能的……

　　这幻境莫非有自我意识？不然为什么刚好挑这个让他看。
　　但若是幻境真的有意识，那接下来应该也会让他看到他心底有了猜测，所以最不想看到的结果。

　　还没等他静心，画面又一转到了成亲这日。
　　姜玉别深吸一口气后向前走了几步，他站在一个画着伏魔法诀的柱子上，他身旁正站着那个少年。
　　现在的少年已经退去不少稚嫩，与姜玉别一般无二的面容，长相一模一样的顾世昌。

　　姜玉别从上到下打量了他一遍，他们两个人从身形到长相，除了气质根本没有任何不同之处。

　　他顺着顾世昌的目光从高处向下看去，远远看着一身红嫁衣的柳如言，戴上了红盖头。

　　直到周围有异样，远处的魔兽攻击同门弟子后弟子们都撒手散乱跑开了，顾世昌也第一时间飞身到了柳如言身边。

　　但那些魔兽却像没看见他一样，直接朝着轿子飞扑而去，还用利刃扇飞了路上来来往往的恐慌同门弟子。

　　这一幕落到了不远处，从高台以上至下纵观整个幻境的姜玉别，比其他人看得更加清楚。
　　一瞬间豁然开朗，这两只魔兽走位诡异，是被人刻意引导着冲着轿子里的柳如言而去的！

　　到底谁是要害柳如言？

　　刚才在高处观察的顾世昌自然也不傻，他肯定也看出来有人刻意引导魔兽要害柳如言。
　　不过无论是谁要害柳如言，眼下柳如言都很危险，所以不容他细想他便飞去了。

　　直到看见柳如言从轿子里出来，头上的盖头早就已经被扯下，凤冠步摇叮叮当当响着。

　　其实凭借师姐的实力，她是可以拖延一会儿或者直接飞身离开不去管的。
　　但她身为凌霄宗大弟子，除魔卫道是她的职责，反倒顾世昌去了可能是个拖累。
　　但是顾世昌一瞬间的担心盖过了思考，他当时想着，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没有柳如言，多年下来，他们都已经把对方视为至亲姐弟了。

　　所以他一定要过去！

　　等他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本能落到了柳如言身边。

　　“师姐！”

　　顾世昌飞身用肉身帮柳如言抵挡魔兽利刃过后，眼前只有一阵撕裂声和血光，突然什么也看不清了。
　　画面就此戛然而止，周围的景色也从风景秀丽的凌霄宗变成了一片漆黑。

　　但随后，姜玉别面前出现了一副巨大的立体水镜，里面倒映着现在的柳如言，转镜过后是瘫倒的自己，还能看到血阵和固魂灯。

　　柳如言嘴里正念念有词，随后写下了“顾世昌”三个字。

　　“世昌……回来吧，师姐不能没有你。”
　　柳如言温柔抚摸着一直在发着耀眼蓝光的固魂灯，里面的蓝色光环继续涌入姜玉别体内。

　　姜玉别看着水镜里的这一幕突然苦笑，原来他真的只是个容器，一个完美到甚至不会被发现异样的容器。

　　迟来的关爱也是假的，只是柳如言爱屋及乌下，为达目的哄骗和诱导他的谎言。

　　柳如言不是专门为了杀他的，只是想借用他的身体，让另一个人完完全全替代他罢了！

　　从今以后世界上所有关于他姜玉别的一切，都不存在，有也都只是属于顾世昌的……

　　他只是千万个魔域最常见的，黄沙漫天中的一颗沙子，风吹而飞散，风停又无踪。

　　他的一生都是如此，颠沛流离，不被在意，不被需要，最终的一切都将被人替代。

　　姜玉别抱住双腿整个人蜷缩在一起，眼泪夺眶而出。

　　既然是柳如言所希望的，那他也只能被迫接受了，把身体给另一个人，另一个对柳如言来说至关重要的人。
　　他一生还真如他兄弟姐妹和长老所说，卑贱如泥虫，不足人挂齿……

　　但是，姜玉别突然又不服气，凭什么！他突然抬头凶狠地攥紧双手死死盯着水镜。

　　若是有千分之一的概率活下去，他一定要报复所有人，报复欺辱他的兄弟姐妹，报复对他鄙夷至极的父亲，报复路上遇到的所有土匪。

　　报复那个只是把他当个随意可丢弃，玩弄他感情，还想让他失去一切的，“柳如言！”

　　姜玉别咬牙切齿喊出柳如言的真名，那个非柳黛烟而是柳如言的真名。

　　“你想活下去，对吧？”

　　清朗的少年音突然传来，姜玉别惊愕转头后便看见一袭白衣少年。
　　他们俩人拥有一模一样的面容，很显然，眼前的人就是这幻境之主。

　　姜玉别看见这人瞬间怒了，他不想在这人面前掉眼泪，立马擦掉眼泪面色如常道：
　　“你就是那个顾世昌？刚才那些记忆莫非是你故意让我去看见的？怎么，在我死前要挑衅一下我？”
　　说完他还不屑地冷哼了一声。

　　顾世昌，是姜玉别和柳如言相识的契机，但眼下姜玉别并不想去思考为什么会在这里见到对方，也并不想去思考对方为什么让他看那些回忆。

　　他现在只是怨恨和讨厌着眼前这个人。

　　顾世昌倒是表情平静，他甚至还十分和善地笑了一下，温声细语道：“姜玉别，我知道你想活下去。”

　　姜玉别冷冷瞪着他，他满嘴火药味，“是，所以你有办法吗？”他其实不抱希望，反正他只剩最后半个时辰的活头了。

　　顾世昌耸耸肩，“这个没有，如你所见，我现在只是个借用你□□的魂体。”

　　“哼。”
　　姜玉别偏过头继续去看着水镜，刚才那些难过、委屈、愤怒、怨恨，这些各种各样交织的复杂情绪，现在都被姜玉别强行压了下去。
　　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表现出脆弱，不然那他就真的是样样都不如这人了。

　　“你不必把我当成敌人。”
　　顾世昌也慢条斯理坐下来跟着他一起看着水镜，外面的柳如言依旧在闭眼念念有词，身上阵阵薄汗，脸色也不好。
　　看来借尸还魂的邪术十分麻烦。

　　顾世昌感受着自己魂体越来越强大，而姜玉别正好相反，他的魂体微散着，细碎的灵魂粒子都飘向顾世昌滋养着对方的魂体。
　　姜玉别已经认命了，看来他必死无疑了。

　　顾世昌不知道姜玉别现在心情如何，但他还是叹了一口气幽幽道：
　　“这十多个月来，我一直在魂灯里看着师姐，我虽看在眼里却我无能为力，她已经为复活我走火入魔了。”
　　“我无法控制这个阵法，但我也不想靠他人的命苟活。”顾世昌笑着叹气，想等出去后直接自戕。

　　看着和自己一样的脸，稚气未脱却说出舍生取义的话，姜玉别嗤之以鼻，根本不信对方这套说辞，“装腔作势，你肯定也想活下来！”

　　他不觉得顾世昌不想活下来，不觉得对方不想独享柳如言的宠爱。
　　说到底，对方现在肯定只是为了维持，柳如言心中那深入人心的正道形象罢了。
　　不过他姜玉别现在只是一个将死之人罢了，事到如今，顾世昌还有必要以一个胜利者姿态这样装模作样恶心他吗？
　　他心情有些复杂，又开始怀疑这些可能真的是对方的肺腑之言。

　　顾世昌听到他的嘲讽倒没说话，而是继续通过水镜看着外面。

　　水镜里，柳如言写下了顾世昌的生辰八字，只要把世昌的生辰八字写下，那一切就都万无一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