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可识君》风信子hyacinth

8、白头案（七）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突然到现场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反应，等反应过来伸手压住小莱时，村长已经倒在地上，喉咙鲜血直冒。
　　冷迟捂住他的脖子，急道：“快！快去叫大夫来！”
　　“哦....哦哦。”苏言声音都在抖。
　　村长嘴巴一张一合看着小莱，艰难的想说什么，但疼痛让她什么都说不出来，奄奄一息咽了气，一切都晚了，村长眼睛都没闭上，冷迟将他眼睛合上，红着眼瞪着小莱，只见小莱嘴角含笑，眼里并未流露出半点伤心。
　　祁陌剑指着她的喉咙，冷漠的看着她，若不是还要带回去审，他真想一剑刺穿她的喉咙才解气。
　　村长的事，在每个人心中都埋下一根刺，让他们既愤恨又难过，可事已至此，已无力回天，冷迟垂眸，心中很不是滋味，祁陌见着，心中不忍，伸手想触碰他、安慰他，但又想起两人如今的关系，他默默将手收回，背到身后，淡然道：“冷大人，打起精神来，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
　　冷迟看了他一眼，这人面无表情，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何时变的如此冷血无情，他心中想着，狠狠的瞪了祁陌一眼，以表自己的不满。
　　祁陌自知他在想什么，只是心中再汹涌澎湃，表面依然云淡风轻，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范大夫重新熬好了解药，给村民一人一碗，他们喝下去后，白发变黑，脸慢慢恢复成年轻模样。
　　“我好啦！我好啦！爹娘我好啦！”
　　“都好了，你变回来了！”
　　“太好了！我们被救了！”
　　........
　　村民高兴的声音传来，算是唯一的欣慰。
　　冷迟抬头望天，阴沉的乌云散开，泻下一缕柔和的光。
　　风林村终于回归平静，村长可以入土为安了。
　　“大人！”苏言跑了过来，急切道：“小莱撞墙死了！”
　　冷迟并不震惊，似乎已经料想到了。
　　案子办完，要回明清司，村民来送他们，给了许多珍贵的药材以表感谢，其中当初对他吹胡子瞪眼口口声声骂他灾星的老者拉着白术的手说道：“白娃子，以后常回来看看，这儿毕竟也是你家。”
　　白术一愣，后知后觉明白他这话的意思，竟不争气的红了眼眶，同村的人接纳了他，他爹娘和爷爷奶奶知道了一定会很开心的，白术用力点点头，笑着抱了一下他。
　　“爷爷，你以后要多注意身体。”他对村里人挥挥手，“大家多保重。”
　　出了村，白术对冷迟道：“大人，我能去祭拜一下我家人嘛，好不容易回来一次，事情太多，还没去几位老人家的坟前看看。”
　　早些日子，白术将和风林村的恩怨都同他们说了。
　　白术当初出生时，母亲和父亲接连去世，家中老人身体也变的不好，连带下了几天大暴雨，导致那几年他们村药材生意不好，亏损了许多钱财，村民算了白术八字，说他八字与村庄山神犯冲，村民觉得他是灾星，一怒之下将他与他的亲人赶了出去，这么多年他便一直没回风林村。
　　这些年，他都躲着村民祭奠自己的家人，如今一切都过去了，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的去祭拜了，白术心中甚至有些激动，这一次他在他父母的坟前待了许久，说了好多话。
　　回到明清司，冷迟便吩咐下去，一定要彻查到底，虽然犯人已死，但是她的同伙还没有抓住，他们要炼制什么也不得知。
　　冷迟身上的伤未痊愈，身体有些撑不住，睡了好几天，这期间可把苏言吓坏了，差点飞鸽传书回药谷叫谷主前来，好在，在苏言端饭来的时候，冷迟打开了房门。
　　“公子！你终于醒了！”苏言大喜。
　　将饭菜放在桌上，“公子快些吃点东西吧，睡了好几天了。”
　　是有些饿了，可吃了几口他便没了胃口，放下筷子，喝了一口水，道：“这几日有没有查到什么？”
　　苏言脸色不太好，冷迟心一惊，急道：“发生什么事了？”
　　“公子别急，就是.......就是风林村村民来说，村长的坟被挖了。”
　　冷迟皱紧眉头，咳的厉害。
　　苏言拍着他的背，冷迟拍桌而起，“他们到底要炼制什么！”冷迟怒道，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小莱的意图，冒死前来杀一人，便只为将这人的尸身带走，要的便是这血，这群人要干什么！
　　冷迟缓了片刻，揉了揉眉心，“待会我写封信，你传回药谷。”
　　“是。”
　　“小莱同伙还没查到吗？”
　　苏言点头，“没人知她们长相，自从上次她们从山洞离开，便不见了踪影。”
　　冷迟招呼他拿来笔墨，写了一封信交给苏言，同他一道出门，看见祁陌房门紧闭。
　　冷迟问。“祁陌还没回来？”
　　苏言摇头，“祁大人从风林村提前离开后，便没回来过。”
　　冷迟不再多问，摆摆手让苏言去办事。
　　黑暗的密闭暗室中，一人撑在地上，不断喘息着，冷汗从他额头直直流下，他咬牙强忍，再痛都不哼一声。
　　祁刚握紧铃铛，背对着祁陌，道：“你可知错。”
　　祁陌闭上眼，感受着身体各处专心刺骨的痛，待身体各处疼痛消散，他看着祁刚，眼神无比坚定，“我不知道错在哪儿。”
　　祁刚回头，眼里充满了愤怒，祁陌是一把好刀，但他并不是刀鞘，很难控制这把刀，祁刚欲言又止，最终吐出一句：“你出去吧。”
　　祁陌撑起身子，离开了暗室。
　　木槿和凌游守在外面，见他满头大汗，嘴唇泛白，赶紧上前扶住他。
　　“公子，侯爷为什么要罚你。”木槿皱眉，很是不满。
　　祁陌冷笑一声，“想罚便罚了，哪来那么多原因。”身上痛感慢慢消退，算是活了过来，“我想自己一个人走走，你们先回明清司吧。”
　　祁陌每次被罚总喜欢独自待一会儿，这几日没吃什么东西，被折磨一番倒是饿了，他来到西市的面摊，要了一碗面。
　　刚坐下，有东西滚到了他脚边，是一根萝卜，有位老人萝卜筐倒了，掉了好几根萝卜出来，祁陌替老人家将这些萝卜捡起来，老人家连连道谢，还给了几根萝卜给祁陌，让他带回去吃，盛情难却，祁陌自好收下。
　　这个萝卜，让他想到过往，当时他心血来潮，想着给冷迟用萝卜雕刻一只小兔子，雕是雕出来了，只是手艺生疏，算不上精美，但冷迟却很宝贵，还夸他厉害，本来很开心，可是看到祁陌手上的伤时，他心痛坏了。
　　“雕这个划伤的吗？”冷迟问。
　　祁陌想收回手，但冷迟抓的紧，祁陌无法，只能硬着头皮道：“手笨，不小心划的。”
　　冷迟对着他的手指吹了吹，小时候他摔倒，奶娘总是这样给他吹，挺有效的，吹了就不疼了，祁陌手指有些痒，微微卷缩。
　　“不疼的。”祁陌道。
　　冷迟拿出怀中揣着的几本书，说：“这几本书你拿去看，看完我再给你拿。”
　　自从祁刚的儿子祁尘天闹着不去学堂读书后，祁陌也不能去了，被打发去干粗活，只能由冷迟带些书给他看。
　　冷迟靠着墙，手里握着兔子，越看越觉得可爱。
　　“祁陌，要不我让我爹娘去把你要到王府吧，这样我们就能一辈子不分开了。”
　　祁陌摇头，“不要为难你爹娘，十年后我就自由了。”
　　冷迟瘪嘴，十年好长啊。
　　“那十年后你跟着我吧，我做将军，你想做什么？”冷迟问道。
　　祁陌想了想，“做什么能永远留在将军身边呢？”
　　“嗯....将军！你也做将军，然后我们一起征战沙场。”
　　“好。”只要能让他留在冷迟身边做什么都行。
　　十三岁的少年一起定下约定，本以为可以一起长大永不分离，可谁知，分离成了他们成长的唯一代价。
　　祁陌不得自由，但他想留在冷迟身边，为此他忍耐一年又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