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天一线》山雨SY

2、丢三落四

　　周三，钟明煦他们班一上午四节《高级语言程序设计》，大量脑力消耗，等到下课早已饥肠辘辘。铃声一响，四个男生飞奔出教室，穿梭在人流中，奔向临近的听涛餐厅。周三中午吃一碗二楼汤色奶白透亮的鸭血粉丝汤配上一两个油酥火烧已经成为他们宿舍的习惯。

　　钟明煦第一个穿过二楼的餐厅门，在出汗之前赶上了空调的凉风，余光瞥见墙上的失物招领处饭卡栏有点眼熟，但没时间也没精力停留，顺手把书包抛到桌子中间占上位子，抓紧去排上队，点了四份鸭血粉丝汤。

　　接下来就是乖乖等饭叫号，钟明煦远远地正对着失物招领栏，凭借5.3的视力他仔细打量，终于发现为什么眼熟了，上面有祝玙的照片。失物招领栏、祝玙的饭卡，在钟明煦的脑海里，这两个名词似乎应该像两条平行线一样永远没有交集才正常，祝玙丢饭卡了？但丢饭卡不像他那样的人能干出来的事儿啊。

　　这时来了两个女生，盯着饭卡栏，找了一圈，找到了她们丢的饭卡，但没着急走，拿出手机拉近，专心的盯着一张饭卡拍照，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钟明煦一直盯着这里。
　　陈天成刚要把做好的鸭血粉丝汤推给他，钟明煦却起身鬼使神差的朝失物招领栏走过去，在那两个女生犹豫要不要把祝玙饭卡带走还给他时，钟明煦过去抽出那张饭卡，放到口袋里，转身离开。

　　“唉，你丢饭卡了？”陈天成边吃边问，“那刚刚谁刷的卡？”
　　“同学的。”钟明煦说了一声就开始动筷子。
　　陈天成趁其不备悄悄把卡拿出来，“哎~让我看看是哪个同学。”
　　钟明煦反手一拦，没拦住，但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东西，一张饭卡而已，于是精力放在吃饭上，就随便让他抽走。

　　“哇偶，是个大帅哥啊！祝玙，北城大学法学院，学号：XXXXXXXX。”陈天成大声朗读着。
　　“我看看有多帅，他们城大的咋老来我们食堂蹭饭。”钟明煦一只手敲退成意伸出来要看的手，一只手把饭卡夺了回来，单手褪壳塞到手机壳后面。“吃饭！”

　　“这个祝玙有点眼熟啊，不是周二那个一起上建筑史的那个吗？”陈天成问。
　　“哎？他不是城大的吗，你们咋还上同一堂课？你还知道？这么巧？”成意趁机插话。
　　“因为雄竞！那天下课他特意走后门不就是想看看钟明煦长得咋样。”陈天成用手遮当悄声和成意说道。
　　“同时本来就可以互选课程。”
　　“对啊，怪不得能在我们学校丢饭卡，原来是老在我们学校蹭课。不过真人比照片还帅！”
　　“食不言寝不语。”钟明煦幽幽道。
　　“行吧，行吧，您老就是守规矩，知敬畏，明底线，做表率，吃饭！”陈天成开玩笑道。
　　果然他还是读了城大的法律，怪不得开学都快四周就建筑史上见过一次，再也没见过，想到这儿，钟明煦内心五味杂陈。

　　这张饭卡在钟明煦手机壳里待了半天。
　　到了晚上，钟明煦终于忍不住拿出饭卡，望着上面的一寸照发呆，陈天成的审美还是在线的，他棱角分明、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眉骨高、眼窝深，一双瑞凤眼炯炯有神，眼尾微微上挑增添了一份缱绻，睫毛浓密而又纤长，黑色瞳仁显得目光坚毅，鼻梁高挺，整体看起来比之前成熟了些。

　　他拿出手机，通过群聊发送了好友申请，不到一会儿就通过了。
　　“你好，我在听涛餐厅捡到了你的饭卡，我给你放到哪儿？”钟明煦客气地问道。看到对面聊天框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然后，删除，然后正在输入中。
　　“不好意思，我正在参加辩论队的活动，不太方便过去，要不我明天去找你拿？”
　　“你在哪儿？现在正好没事儿，我给你送过去吧，顺便散散步。”
　　“北城的凯原楼，从H大西门出来进北门向南沿着大成坊路走1分钟左右就能到。”

　　“唉，你干嘛去?”陈天成见钟明煦拉开窗帘穿鞋问。
　　“散步。”
　　“我正好饿了，等我一会儿，我也去。”
　　伴随着关门声而来的是“不行。”

　　钟明煦骑着自行车远远地看见路灯下，有个人身材挺拔、一身西装剪裁得体，显得肩宽腰细、双腿修长，向北方张望，似乎在等什么人，这时有几个走来，客套一两句后他后退摆手拒绝。
　　钟明煦骑到楼门口拨了一下车铃，祝玙向他疾步走来，“辩论队活动，不能离开太长时间，劳烦跑一趟，谢谢。”祝玙面带歉意，路灯下，钟明煦瞥见他额上有一层细汗。

　　大夏天的，穿这么一身可不热嘛！

　　“给！”钟明煦看他似乎把目光放在自己新买的自行车上，于是把饭卡递过去，心里暗喜“我审美果然不错，挑的自行车都这么吸引人。”
　　“麻烦你跑一趟，谢谢！”

　　“不客气！”钟明煦注意到祝玙左手食指有节奏的敲击着大拇指，这是他紧张时才会做的小动作。“面试会很难吗？他在紧张什么？”
　　“回礼！那我先回去了。”祝玙右手把一个方盒塞到钟明煦手里，然后转身回教室。

　　钟明煦愣了一下，看着祝玙的挺拔的背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他承认他想过很多次他和祝玙如果有一天再见面会是怎么样，他想得出来但又想不出来。总之不会像现在这样变得这么生疏，这么客气，就像初识的陌生人。他曾经真把他当朋友，曾经真的相信世界上有那么一个人可以和他感同身受。

　　他低头看祝玙塞过来的东西，刚刚心里的不舒服一扫而光，原来是一盒果酒软糖。“好像也没有那么不熟。”钟明煦心理想，哼着歌推着自行车溜达回宿舍了。
　　到了宿舍楼底下突然反应过来，这算是重识吗，自己未免也太好哄了吧。

　　钟明煦他们宿舍周四一二节没课，他睡到8点多才起床去餐厅吃了个早饭，然后打包了三份散漫的出了食堂门口，路上拿起手机开始在群里发起连环语音通话，把他仨舍友叫起来在隔壁没课的教室自习高数B1。三四节的高数老师是个快要退休的老教授，学术能力毋庸置疑，对于同学们提出的问题一点就透，但是因为老家是泉州，说话带着些闽南口音，导致如果课上想要跟得上就得好好预习，所以这个教室虽然没有课，但钟明煦他们班三分之一的人都在这里自习。

　　下课铃声响后，他们照例来到最后一排，书包往课桌底下一扔，不知道被什么被挡住了，他加大力气，结果还是放不进去。伸手一掏，拿出三本书一本《宪法》原文、一本《宪法学概论》还有一个棕色笔记本，《宪法》封面和前几页已经被钟明煦的书包蹂躏的不成样子，皱皱巴巴的缩在那里，钟明煦眉头一皱，拿起三本书想扔旁边座位上去，但一愣，仿佛有所感应，翻开《宪法学概论》，果然，第一页中下部祝玙的名字和日期赫然写在上面，还是标准的小楷，一丝不苟。钟明煦却心下叹了一声不好，祝玙执拗的压平书页的画面呈现在他的脑海里。

　　关我屁事，钟明煦把课本推到旁边，开始上课。

　　收完饭卡后就再也没联系，还想让我再给你送回去，没门。

　　当老师开始讲公式推导时，钟明煦悄悄伸手把刚刚被他蹂躏的书拿了过来，棕色笔记本里整整齐齐的小楷写了很多关于法律的笔记，他边转笔边欣赏祝玙的字体，突然掉出来一张《深空未来》的票，钟明煦又翻了翻这三本书，没有发现第二张票，仔细看了看时间，是这周六，没有过期，然后把书揉平，把它压到最底下。

　　“奇怪，按照他的性格，最近怎么会这么丢三落四，一点儿都不像他。”
　　还有10分钟下课，钟明煦低声对陈天成说“我课间出去一趟，可能晚点儿回来。”然后给了他一个眼色。

　　铃声一响，钟明煦就跑了出去，上课铃声响了大概十五分钟后，钟明煦悄悄从后门溜进来，手上带着一本崭新的《宪法》。坐定后拍了照给祝玙微信发过去，“最近怎么老是丢三落四的，阿巧娘碰到阿巧爷——巧碰巧了嘛，要是放到别人身上，我都怀疑是不是对我心向往之，故意为之，想趁机约见面呢。”看着聊天界面，钟明煦一愣马上撤回。

　　“举止轻浮。”他脑海里蹦出这四个大字。
　　“教室里有你几本书，给你放旁边了。”钟明煦重新编辑了消息，发送过去，然后把手机放兜里，注意力重新回到课堂上。

　　过了几分钟，他打开手机没想到的是祝玙接着他聊天问“晚上建筑史你还去吗？”
　　“去啊，目前没有逃课的打算。你要是也去的话，那我给你带过去。”手比脑子快的先打出这几个字。
　　“嗯嗯，谢谢！”祝玙微信上回道。

　　虽然已经过了白露，但天气还是很热。钟明煦和陈天成慢慢悠悠的走在路上，落日熔金、绚烂的晚霞铺满整片天空，不少人驻足拍照，橘黄色的落日余晖给一切都蒙上了一丝怀旧的温情，他突然想起来多年以前也是这样灿烂的晚霞映进了一个少年人的眼眸。

　　陈天成和祝玙提前两分钟到了建筑史教室，徐教授在摆弄电脑，陈天成和钟明煦并排走在走廊，原本直奔后门去的他却发现钟明煦直接从前门走进去，一直走到杨汉明帮他们占的最后一排，陈天成心想，他今天这是抽什么风啊！
　　钟明煦从进教室目光就锁在最后一排，余光还是瞥到了祝玙的位置，还是坐在第三排，但是他侧身和旁边人聊天。

　　课间的时候，有个短发清秀的女生走了过来，“你好，负责人兼组长，通过一下微信好友申请呗，都是一个组的，方便日后交作业。”
　　“你是？”钟明煦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通讯录。
　　“赵易安。”赵易安看着钟明煦一眼翻不到底的新的朋友提醒了一下。
　　“好的，通过了，易安居士。”
　　“我是建筑系二班的，本地人，以后也可以约着出去玩。”见钟明煦盯着前排没有接话的意思，陈天成伸出手来“你好，陈天成。”
　　钟明煦见祝玙还有他旁边一个男生正在和前面回头的女孩聊天，于是发了条消息“最后一排靠墙。”
　　见祝玙也朝他走了过来，他从书包里翻出书，票放到最上面，递给了祝玙。
　　“哎，这是深空未来票吗？你也去看吗？”赵易安略有吃惊地问道。
　　“嗯。”祝玙应了一声。
　　“不会这么巧吧，正好我也要去，要不要一起。”赵易安自来熟的问道。
　　“好玩吗？”陈天成问道。
　　“超级有意思！非常美！”赵易安夸张的形容道，“可惜现在已经没票了。”
　　“嗯，我这儿还有五张票。”祝玙回道。
　　“要不我们小组来个团建得了，正好认识认识交个朋友。”杨汉明插嘴。
　　“我也去，看完正好去吃个火锅。”陈天成本着不能浪费票的原则举手道。
　　钟明煦抬头对上祝玙询问的目光，这目光算是邀请的话也可以答应，“好”字第一个音还没发出。“他去不了，正好有比赛要打。”陈天成替他回答道，“而且老钟应该也不喜欢这类风格的。”

　　哦，忘了比赛了。钟明煦朝一摊手，“对，之前约好了的”。
　　不知是不是钟明煦错觉，他感觉祝玙虽面带微笑但眼睛里闪过一丝失望，但他却心里莫名有些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