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吗？我装的》南鸦ya

6、南极基地6

　　“呜哩呜哩呜哩——”

　　“警报！警报！检测到异常频率！”

　　观察所的警报声在寂静的夜色骤然响起，季停舟皱眉，瞥了一眼夏时，收起枪支，接通观察所人员。

　　通讯连通，那头传来值班人员那头慌忙的声音：“季……季上校，观察所疑似有异种入侵！”

　　“启动防御装置，联系信息室，锁定异种位置。安抚观察所的居民，禁止任何人出行，发现逃逸者，不用请示，就地枪毙。集合军方人员，我马上下来。”

　　说完，他深深望了一眼眼前的人，夏时侧脸映着冷月，低垂着眉睫，一滴一滴的眼泪从他脸上滑落。

　　季上校还是有些于心不忍的，他放软了语气，尽管听上去并不是太明显：“你也一样，待在这儿别动。”

　　说完，他便转身下了楼。

　　“各位居民请注意，请不要随意离开住房，十分钟后军方人员将进行全面排查，逃逸者就地枪决。各位居民请注意，请不要随意离开住房……”

　　夏时抹了抹眼泪，走到窗前，从窗口望下去。

　　观察所四周闪烁着警报灯，灯光照亮上空，季停舟站在雪地里，一身深色的军服，衬得他像冬夜里的一棵松。

　　天开始落雪了，寒天冻地的，一排排整齐的人类军队就这样迅速的集结到了观察所的广场大坝里。

　　广播里平静，镇定，字正腔圆的女士广播腔依旧在循环播放着警报词条。

　　夏时静静的看着那道在寒风中挺立如松的背影，又想起在检测室里，以及刚才那个人拿枪时的无情模样。

　　“是个冷血的人。”，夏时望着那坚挺的背影想。

　　可是，站在雪地里的那道身影，好像又有那么一丝孤独。

　　他本来应该讨厌季停舟的，骗人在先的本来就是他，他也不是什么好人。

　　噢不对，他也不是什么好异种。

　　“救命！救命啊！！！救命！！！！救命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嘭！”

　　刺耳的尖叫声和枪声同时划破长空！

　　夏时被吓得身躯一震，他回神再次望向楼下时发现，此时楼下已经引起了一小片骚乱。

　　“军方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啦！军方杀人啦！！快跑！快跑啊！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死！”

　　“军方的人都是恶魔！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他们把我们送来观察所就是想要我们死啊！”

　　“救命！救命啊！”

　　“呜呜呜呜呜呜……”

　　尖叫，哭喊，煽动，此起彼伏，轰鸣的机械声响彻冰冷的冰川上空，夜空中划过一道道明亮的光线，军队的战斗机将整个观察所照亮。

　　一架战斗机从季停舟头顶的上空掠过，那道背对着夏时的身影动了动，季停舟举着枪转过了身，上校那片地被暖黄色的灯光照得亮如白昼，夏时看见那人的发丝被强劲的风扬起，遮住了半只眉眼，犹如一匹嗜血的暗夜凶狼，即使隔得很远，但夏时还是切实的感受到了季停舟身上那股凌厉的寒气。

　　突然，那道凌厉视线在一片雪色里径直的朝他望了过来！

　　很远很远，但那道目光却像是雪地中寒冷的刃光一般直击夏时的心脏，他下意识的往后退了两步。

　　他害怕季停舟。

　　不。

　　应该说这里的每个人都害怕季停舟。

　　这是毋庸置疑的。

　　好在，季停舟只是深深望了他几秒后，就移开了视线，低头上膛，枪口朝向空无的天空。

　　“嘭！”

　　刺耳的枪声划破上空。

　　季停舟站在人群中央，目光扫过他前方一堆从楼房里窜出的人，他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抗拒的压迫：“所有观察所人员待在原地，反抗者就地击毙。”

　　然后，他面不改色的回头朝身边的两个小兵道：“让你们林科长来见我。”

　　刚才还嘈杂不堪的人群在季停舟说完话后瞬间鸦雀无声，暂时安抚住群众后，季停舟快步朝信息室走去。

　　信息室的电子大屏正在播放观察所近期的监控视频以及转播广场现场的实时视频，季停舟进来后，电子屏幕前的人员自动站向了两边，上校看上去并不惊慌，他快步走到电子屏前，盯着数十块画面交错的屏幕，问道：“有什么发现吗？”

　　信息室的负责人忙道：“报道上校，暂未发现可疑之处。”

　　季停舟闻言望了他一眼，负责人略显尴尬，挠了挠头发，眼神飘忽：“上校，奇怪的是，磁波检测仪明显检测到了异样的电磁波动，发出了预警报告，但观察所的外部全覆盖监控却没有检测到任何异种的踪迹。”

　　季停舟看着监控微微皱眉，观察所有严格的隔离管控，宵禁时间内，偌大的观察所除了军方的人员，根本看不到其他人外出，像今天居民暴动的情形更是极少……

　　“！”

　　等等！不对劲！

　　季停舟立马吩咐道：“调出警报发出后的监控。”

　　观察所很有可能存在潜在感染源！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具有反社会心理，甚至想要拖更多人下水！

　　“堂堂季上校大驾光临，真是稀客啊！”，一个中年男声从信息室门口传来，言语中尽是戏谑与轻蔑。

　　季停舟回头，来人正是整个观察所的负责人林科长——林肖。

　　九年前与两人同出于一个训练营。

　　林肖身形魁梧，满身腱子肉，寒天冻地里也只穿一件白色背心，他对眼前的人含不掩饰敌意，轻蔑的看了一眼季停舟后，又冷笑着刻薄道：“素来只靠枪解决事情的季上校也有闲情逸致来观察所调查，有嫌疑的人一枪毙了不就行了吗？反正您不是向来奉行宁可错杀不能放过的宗旨吗？”

　　季停舟听完他的话，神色丝毫不变，语气决绝：“如果今天确有异种潜入，我一样枪毙了你。”

　　林肖盯着眼前的人，豁然大笑，继而眼神暗淡下来，他倏的一把抓住季停舟的领子，冷道：“我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在三年前的野外采集中救了你一命而不是给你一枪。”

　　季停舟垂眸看他，目光深邃而寒冷，他不动手，也没说话。

　　一旁的小兵见此情景冷汗都要下来了，上前也不是，不上前也不是。

　　正当他们踌躇不定，心一横打算上前劝和时，却只见林科长气势突然就软了下来，缓缓的松开了季停舟，喃喃道：“我后悔没杀了你，才让你…才让杀了那么多那么多的人。”

　　两年前，南极基地发生过一次小范围密集型感染，一千五百八十一人全被处枪决，其中包括林科长的母亲和妻子。

　　季停舟依旧冷漠：“林肖，我明确告诉过你，作为基地负责人，我不认为两年前的决策有误。如果你依旧为此消极怠工，将你的私人情绪迁怒于军方以及观察所的潜在观察人员，那么你也不必待在军队。”

　　季停舟不想与他纠缠，冷漠的转回监控画面，道：“你最好祈祷观察所逃走的那位少年没事，要不然你也脱不了干系。”

　　林肖咬牙，不再反驳。

　　监控中切换到警报发出后的画面，各种灯光照在雪地里，军队迅速结集，总过程不超过五分钟，季停舟下楼时，并没有居民在外。

　　几分钟后居民是从B6区7号楼冲出来的，大概三十多人，同一时刻冲出楼道，很显然就是有计划的，而那引发躁乱的第一声枪声来自于军方的一名军人，其实并没有伤到人，也就是说只不过是有人在故意制造恐慌。

　　“救命！救命啊！救命！”

　　“军方杀人啦！”

　　“杀人啦！！！杀人了！！军方杀人啦！快跑！快跑啊！这么下去我们都得死！”

　　“军方的人都是恶魔！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这段短短几十秒的混乱的画面循环播放，嘈杂的呼喊声从监控中传出，纷纷扰扰，让人辨不出真伪。

　　“军方的人都是恶魔！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啊！”

　　“军方的人都是恶魔！他们都是杀……”

　　“军方的人都是恶魔！他们……”

　　这句？

　　季停舟不断掐这句，声音好像有些熟悉，他好像听过，听声音，明亮清澈？应该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他正欲搜寻记忆，腰间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思绪被打断，他只好暂时作罢，接通通讯——“陆军上校，季停舟。”

　　通讯那头传来费兰德的声音：“不是我说季上校，您是不是跟人夏时八字犯冲啊，自从见过你，人家走哪儿都不得安生的。”

　　季停舟面无表情，完全无视费博士的调侃，只道：“一个小时后军方会抵达检测室，B6区七栋今晚需要全部检测完，之后你有一天时间再对观察所其他人员进行检测，另外，如果博士你实在闲到还有时间关注军方动向，倒不如好好研究研究抗体，造福人类。”

　　啪的一声，正想爆粗口的费博士被这位冷血上校无情切断了通讯。

　　深夜需要加班，惨遭数落的费博士一个白眼，骂道：“呸，活该你找不到女朋友，活该你单身！打一辈子光棍儿吧你！”

　　十分钟后，观察所B6区7栋楼下，军方的车停靠在路边。

　　夏时下楼时，雪已经停了，他抬眸就看见季停舟靠在楼前的一棵树上，站得笔直，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一盏昏黄的灯光从他的头顶落下来，松树上落满了雪，有那么一瞬间，就那一瞬间，夏时莫名的想——上校身上，好像也落满了雪。

　　忽然，一个响亮的声音惊动夏时，吓得他身体一抖。

　　林肖皱眉看着夏时手里的军服，嚷着上前：“干嘛呢你？磨磨蹭蹭的手里拿着军服，到底是军方人员还是居民？”

　　夏时回过身，看着林肖魁梧的身姿，有点害怕，连忙小声道歉：“抱歉，我是今天刚来的，衣服是陆凛中校借给我的，我想带到检测室归还给他。”

　　林肖狐疑的看他一眼，夏时清瘦，皮肤白皙，凹陷的锁骨上一段青绿的纹身十分引人瞩目，林肖仔细看了看少年俊俏的脸，总觉得有点熟悉？

　　这时，季停舟闻言看了过来，夏时也没忍住，又望了回去，两人的视线隔着昏黄的灯光和满地的雪光在空中一接。

　　夏时先是一怔，继而朝季停舟露出一个轻笑，然后低头上了车。

　　一闪而过的笑容，却带着独特的温和感，季停舟不得不承认。然而，就在几十分钟前，那人还是一身刺毛的对着他哭。

　　真的是在装可怜吗？

　　季停舟见过许多人，但从来没有一个人像夏时这样，身上有一种奇特的，而又和谐的矛盾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