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神疾患》郑丛砾

18、承认

　　“师傅……”张靖玉出声破坏了孟柏的假寐。

　　孟柏知道她要说什么，抬手止住了接下来的话。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如果季白状态可以的话，我打算让赵庚泰和她见一面。哦，等等，我先见赵庚泰一面。”

　　依然是沉默的开场，哪怕已经在审讯室待了很久，孟柏面前的男人依然没有意思狼狈的样子，穿着略有褶皱衬衫的样子仍有一丝优雅。

　　“赵庚泰，还是什么都不说吗？为什么要杀季丽檬？你和季白有什么目的？”

　　听到问话赵庚泰只是牵动了嘴角朝着孟柏做了一个类似嘲讽地表情，什么话也没说，然后就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孟柏摔门出去了，赵庚泰没有说任何的话，他的任何诱导话术没有任何的用处。

　　“啊……”孟柏咬着牙敲击了一下墙面，任务无法进展让他心里像有蚂蚁在爬，急躁瘙痒却无可奈何。

　　这时候，张靖玉给了他一个消息，季白指定要见他。

　　孟柏再次坐到了原先的位置，只是对面换了一个瑟瑟缩缩的季白，季白低着头，整个人试图蜷缩起来。

　　“季白，你不是和张警官说你要见我吗？现在我来了。”

　　季白轻轻嘟囔着什么，孟柏听不清。

　　“你说什么，大声点。”

　　“我说……是我……人是我杀的……是我一刀一刀砍死了檬檬姐……呜……”季白磕磕绊绊地说着，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淌。

　　这个消息对孟柏和张靖玉冲击力还是很大的，就现在的证据而言，季白不满足独自完成案件的能力，而赵庚泰身上的疑点非常多。

　　“说说你的作案过程。”

　　“我……我把檬檬姐……把她绑起来……然后拿刀开始……开始砍……不停砍，停不下来……”

　　“作案工具呢？”

　　“刀，一把尖头菜刀”

　　“哪来的刀？”

　　“哪来的？我不记得了”

　　“怎么进的门？怎么出的门还记得吗？”

　　“我……我不记得了……”

　　“杀完人还干了什么记得吗？”

　　“还干了什么……我还干了什么……我怎么都想不起来……啊……”

　　季白感觉整个头都很痛，她很想伸手去挠，但是现在手被审讯椅控制住了。

　　孟柏见状叹了一口气，拍了拍努力克制冲过去安抚季白的欲望的张靖玉说：“小张，先别记了，把她带周医生那边吧。”

　　张靖玉将周医生送到季白身边之后，回到了办公室。

　　“师傅，她是……”

　　“她不是”没等张靖玉说完孟柏就回答了。

　　“但是，我怀疑她是近距离看到全过程了，难道那个椅子上真的绑了人？”

　　“师傅，我猜房间里面那张椅子上的应该不是人。我反复做了多次复原房间摆设，椅子上的应该是一只人大小的熊。”

　　“能确定？”

　　“基本上确定，我根据玩偶系列重新摆放，发现血迹分布不太正常，并不完全是溅上去，还有泼上去的痕迹。尤其是那几只血迹特别多的，摆放后就发现应该是正好在椅子周围的位置，而那个血迹最满的熊就是他打乱顺序也想要掩盖的东西。”

　　“你说说看是什么？”

　　“是房间内没有第三人这件事。师傅你还记得之前说过的吧，这么高不一定是人，也可能是在录像，所以为什么不可能是赵庚泰在录视频呢？”

　　“还需要证据证明这件事……”

　　“有证据证明！”老刘气喘吁吁从门口进来。

　　“哎，跑死我了，小张给我倒杯水。”

　　老刘坐椅子上吨吨喝完一杯水，长出了一口气。

　　“我刚就去取之前送去的检测项目报告了。赵庚泰的鞋底虽然洗过，但是缝里找到了楼下装修地的混合材料，季白的鞋底就完全没有。”

　　孟柏摇了摇头，语气中带着不赞同。

　　“鞋底无法证明，赵庚泰是一个一米九的强壮男子，而季白是个一米六左右的瘦弱女子，如果采取背或者放到行李箱里面的方式，完全不用脚沾地。而且充满血迹的熊也可能是故意的，故意让我们以为人没进去过。”

　　张靖玉听完气势就有点萎靡，她还以为抓住了一个很好的点。孟柏看着她蔫吧的样子，用手在她头上揉了揉。

　　“能提出新的想法，很不错，靖玉继续加油！”

　　看着徒弟精神一点起来后，孟柏转而向老刘的方向问：“老刘，你这还有别的吗？”

　　“有的，有的，你们不是找凶器嘛，到处找不到我就让小嘉他们试试找附近收破烂的问问。

　　原本也就是碰碰运气，你还别说，真的有，而且不是一把，是一套。

　　你说人是精，刀架上一把少了就很奇怪，但是一套少了，就想不到这点了。原本也是挺好的刀，人收破烂的没送走，自留了。”

　　“凶器……自用啊……”张靖玉做了一个恶心的表情。

　　“可不是，反正我们的人也没明着说，怕吓着人家，后面可能猜到了，听说走的时候听到屋里都是干呕的声音。东西刚拿到，送检验去了，现在结果还没出呢。”

　　突然老刘一拍脑袋。

　　“啊，还有个东西结果也出了。”

　　老刘从兜里掏出证物袋，里面放着白色带刻痕的小药片。

　　“就这个，检测结果就是国外新出的一种药物，主治失眠，副作用就是有的人会间歇性失忆，听说副作用还挺厉害。有的人就直接作为失忆药，副作用嗜睡使用。但是这个药没过审，理论上市面买不到，不过有传闻说，这个药是国内流到国外去的。”

　　“季丽檬的药也是这种药吗？”

　　“那倒不是，她开的就是正常的安眠药和其他治疗药物。”

　　“所以……这是针对季白的一场阴谋？难道季白的妈妈和赵庚泰之前有什么关系，他是来复仇的？不对，这说不通，就算是复仇，那杀掉季白就可以了，不用拉季丽檬下水……”张靖玉的脑洞不停冒出奇奇怪怪的想法。

　　“停，收起你脑子里面的八点档内容，之前我和老刘去赵庚泰办公室搜的时候发现赵庚泰老师的心理研究方向不太对，和主流思想背道而驰的那种不对，所以大概率赵庚泰的研究方向大致也是这种。”

　　虽然他们已经锁定赵庚泰就是凶手，但是季白还是没办法摘出去。无论是现场出现的血液，还是消失的四个小时，以及车上的指纹，都能证明季白和这个案子有很大的关系，且很有可能就是共犯。

　　为了获得更多信息，最终孟柏拍板，还是根据赵庚泰的要求安排了和季白的见面，孟柏和张靖玉隔着单面玻璃看着他们。

　　赵庚泰一直强调只有见到季白就会说出一切，但两人的见面没有如预期激烈，而是长时间的沉默。

　　季白进来就发现了，对面是她用五年时间熟悉并信任的医生，他的手上和她一样也被手铐固定着。

　　他是犯人，这是季白的第一想法；为什么他会在这，这是第二想法；如果她的主治医生有问题的话，她之前的记忆是真实的吗，这是她的第三个想法。

　　瞬间一种冰凉的恐惧感从头皮蔓延到了脚趾尖，这种恐惧让她此刻无法直视对面的男人。

　　赵庚泰与她正相反，视线从季白出现那一刻未出现任何的游移，一直落在她的身上。他一进来就发现了季白的抗拒和恐惧，竟然意外地从心里产生了一点愉悦，他反复品味咀嚼这一愉悦，并不急着开口。

　　“最近睡得好吗？季白。”最终还是赵庚泰首先打破了僵局，脸上挂着一丝笑意。

　　“和你无关。”半晌后，轻轻的声音从季白的方向传来。

　　赵庚泰轻笑了一声。

　　“最近的梦里都是你姐姐吧，毕竟我们被抓进来都是因为这个……”赵泰更笑着微微抬手示意了一下自己手上的手铐。

　　“感觉怎么样？梦里都是杀人的场景，有趣吗？”

　　说到最后三个字，赵庚泰笑容一敛，脸朝着季白的方向一伸，吓得季白猛地往后靠几乎要带着椅子从背后翻倒。

　　“我猜对了，你梦里一直在杀人。”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猜得到的，赵医生，是你吧，杀我姐姐的人是你吧。我……我怎么可能会对我姐姐动手，是你，一定是你，我不可能会动手的，我不可能……”

　　赵庚泰欣赏着对面季白崩溃又无助的表情，每一个扭曲的表情都在表达着她真实的痛苦。

　　“我姑且算一下，你进来有至少三天了，我想想，大概七八次正式非正式审讯？警察给你做审讯的时没有之前有耐心了吧。”

　　季白原本缩成一团的身子立起来转头看了一下单面玻璃墙，期盼能透过玻璃看到对面的样子。

　　但是很遗憾，她只能看到自己在镜子里的投影，发型凌乱面容枯槁，想要看到的身影不在里面，所以又缩了回去。

　　“啊，对了，不知道你是不是清楚呢，你又上新闻了，这次是全网热搜。所有人都知道你家之前的事情了，也知道你姐姐的死和你妈妈的一模一样。有媒体去采访你阿姨，真是可怜的人，因为同情你把你接过来，结果把杀人犯引到身边，她表示后悔地不得了。”

　　孟柏听到这里，拿出手机问二队是否有告知或出示过季丽檬的尸体细节。虽然两队偶尔有小摩擦，但是大事上还是不含糊的。

　　确认手机上写的是没有，孟柏心里就有数了。

　　房间内的对话没有因为这个小插曲停下，季白浑身都在抖，她开始不停地摇晃着椅子，手上不停地动，想要从禁锢里面逃脱出去，因为她的举动，和手铐交界处甚至隐隐有血迹出现。她想要离开现在这个地方，对面的人太可怕了。

　　“小张，不对劲。赵庚泰好像是在刺激她。你赶紧过去把季白带出来，要快！”

　　即便张靖玉已经很快了，从隔壁出来已经打开了审讯室的门，也没有阻止赵庚泰说出接下来的一句话。

　　“其实，你姐姐是我杀的，因为你我特意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