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狄裴）一切炸毛受都是纸老虎》陈老九

1、断章一

　　不知道今夜又是哪位皇亲在驿馆里宴客，歌舞升平的，这让在驿馆办公的狄大人有点小苦恼，两撇英挺的小胡子也无奈地耷拉下去一些。
　　不过很快，就有另一个声音把隐隐约约传到这里的丝竹声完全冲跨了：
　　“狄仁杰——！！”这声音从门外长廊的东头开始，由远及近，由轻到重，到“杰”字的尾音已经在门口，狄仁杰可以想象这声音的主人必然是像一头精悍的豹子一般风风火火直闯而来。
　　唰啦，门被粗暴地拉开撞向两边，浑身墨衣墨靴墨冠却顶着一头白发的大理寺卿咆哮着大步走了进来，“洛水浮尸案南市纵火案、景林寺僧侣食人案还有城西的三十三口灭门案为什么这段时间的大案本座都一无所知！！”裴东来双手哐的重重拍在狄仁杰面前的书案上，“——是谁教唆他们隐瞒本座？！”
　　狄仁杰用手抹了一把脸，事实上裴神探为人清爽爱洁且礼仪良好，即便他很大声并且只和狄仁杰隔了一张书案，但是也并没有一丝唾沫星子溅出来溅到狄仁杰脸上。他下意识地抹脸是因为裴东来憋着嗓子的这一通咆哮实在是气势如虹荡气回肠绕梁三日，以致每一个音都仿佛化为实质般喷在狄仁杰脸上。
　　狄仁杰抹了把脸，深邃的一双眼带着中年男人特有的富含魅力的眼尾细纹，看向裴东来，微笑道：“裴大人精神这么好啊，看来身体一定已经康复得差不多了，真是可喜可贺。”
　　这句话又提醒了裴东来，他暴躁地一把抓起狄仁杰的前襟：“还有你，狄仁杰！你不也中了金龟毒，你不去找地方躲起来保命，还一直替天后……替皇上东奔西走办事！你不怕死？你不要命了？！”
　　狄仁杰低头按了按自己饱受摧残的耳根，忽然往门外瞥了一眼，略嫌夸张道：“哎呀，裴兄，你瞧好像又有人在窥视我们，我们赶紧再演场戏~”说着就势往前一倾，嘴唇贴上了裴东来的嘴唇。
　　裴东来霎时间跳开丈远，背脊都砰的撞上了墙壁，退得比面对任何一记杀招都更矫健迅捷。他遮着嘴咆哮道：“我说过别再开这种玩笑！！”但是人却不肯再上前靠近狄仁杰了。
　　狄仁杰这时看着门边的裴东来，目光闪动，把他从头打量到脚，又从脚打量到头，裴东来正要问他在看什么的时候，狄仁杰忽然沉声正容地说了句：“东来，你身体康复了，我真高兴。”
　　裴东来一时反不知道接什么好。
　　狄仁杰又挂起了懒散的笑意，自顾开始回答裴东来刚才的问题。他掐指算了算，道：“这些大案子瞒着你，算上今天你一共肯卧床静养了三十九天，前三天你还是在昏迷中。如果不瞒着你，不知道裴大人肯安静修养几天？”
　　“你……”
　　“至于你我身上的金龟毒，汪驴已经想到了办法，无碍了。只是这治法以前也没试过，不知道治得彻底不彻底，所以我现在尽量不在阳光下久晒，日头特别猛的日子也少出去，办事尽量挪到晚上。”他看了看裴东来，单耸起一边眉毛，笑道：“东来，我现在跟你很像啊。”
　　裴东来提高声音道：“你好像还很高兴的样子？”
　　狄仁杰笑笑：“没什么特别高兴的，但也不是很糟糕。对了，皇上听静儿的回报，好像觉得我们两个很般配……”
　　“你说什么！”
　　“哦我的意思是，她说我们两个联手查案很合适……皇上最近交了不少麻烦的案子给我，好像有意让你继续当我的副手……”
　　“谁让你解释这个！”恃才傲物的裴少卿当下顾不上计较“副手”的事，“我问的是静儿！静儿她……静儿不是已经……？！”
　　狄仁杰道：“看来你的手下把这段时间的事都告诉你了嘛，不过可惜消息太不灵通了。”狄仁杰笑笑，“算算日子，静儿现在应该跟你一样，开始可以舞着鞭子活蹦乱跳了。——汪驴救她的。就为这，皇上还承诺对他既往不咎，现在他可以大摇大摆在街上招摇了。也不能怪你们大理寺消息不灵通，皇上现在把静儿当个真珠养在自己蚌壳里，连门都舍不得让她出，禁宫里的太监都没几个见过她。”
　　这消息让裴东来很高兴，因为太高兴了脸上反而是一片茫然的神色。过了好一会儿，他白色的眉毛又皱在一起：“汪驴的医术果真能……？”这前御医的医术真能起死回生？
　　“汪驴子啊，”狄仁杰想起汪驴那样子，含笑道，“他自己倒是快死了。”
　　“什么？”裴东来眼一眯，脑袋一侧，没听明白的样子。
　　狄仁杰道：“他啊，真是使尽了毕生所学，用尽浑身解数，耗尽心力啊，总算是把静儿从阎王那里抢了回来。不过他自己可累得半死不活只剩半条命。幸好啊幸好，金子能治他，把他的另外半条命喊回来了。对了，你也是他救的。”
　　裴东来道：“那天不是你救我，怎么是他？”
　　狄仁杰揉着自己唇上和颔上的胡子，吐了一口气，慢慢地说：“那日我虽然拖你入暗处，但你的五脏六腑已经有一些烧伤。”他只要回忆当时的境况，就会有一种疼痛感，就像当时裴东来在他怀中因为疼痛而剧烈地颤抖痉挛时，他也觉得那种疼痛感似乎转嫁到他身上一般。是以他眼神望着前方，说得格外缓慢。
　　“我相信汪驴的医术，所以找他来看你。还好他真的还了我一个中气十足的裴东来。”狄仁杰说这话的时候含笑的眼睛像刷子一样在裴东来身上刷上刷下。裴东来哼道：“他不是为了救静儿已经半死不活了吗，还有力气救我？”
　　狄仁杰道：“因为我跟他说，如果救不回你我就把他送给女皇去当男宠。”
　　裴东来瞪着这个一副惫懒姿态又时时油嘴滑舌的重臣狄仁杰，瞪了一会儿，慢慢地，慢慢地有了一点笑意。
　　“这句话不知道女皇有没有听到？”
　　狄仁杰的胡子垂了下来：“东来，你应该不是长舌告密之人吧……”
　　裴东来仰首大笑起来。
　　狄仁杰摸着胡子看他笑，现在说得轻松，裴东来连着昏迷三天不醒的时候他可是真的急。他一向相信汪驴的医术，但这次尽管有汪驴拍着胸脯打保票，他还是烦躁不已，最后被烦扰得受不了的汪驴难得拿出大夫的威严来发飙将狄仁杰踢了出去，叫他两天内别再靠近裴府。
　　狄仁杰此时摸着胡子笑了：“汪驴真的很有一手，特别是去了鬼市以后。要知道鬼市可有很多特别的东西，在上面学不到……”
　　裴东来倏然想到上次看见的汪驴养在鬼市的各种奇形怪状的虫子，他总不会是让自己吃了这些东西做的“药”……裴东来本就苍白的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怎么了？”狄仁杰问。
　　“没什么。”裴东来转移话题道，“你怎么还住在驿站？”
　　狄仁杰叹气道：“皇上赐的府邸还在修缮，没办法了。”他眼睛里光泽流转，忽又笑道：“这里不清净，狄某不胜其扰——要不然，到裴大人府上叨扰一下？”
　　裴东来想了一下，没答好也没答不好，只是问：“汪驴现在人在哪里？”
　　“鬼市。他虽然得了皇上的承诺，但他在鬼市已经住习惯了。”
　　裴东来转身往门外走了出去：“我理应去谢他一下。”
　　“还有你，狄仁杰。”裴东来忽然回过身来，低声道：“多谢。”
　　狄仁杰满足地抚了抚自己英俊的下巴。
　　“东来啊——”忽然又高声叫住了走到门外的裴东来，看到对方停住探询地回过头来，狄仁杰道，“忘了说，我刚才不是开玩笑的。”
　　“刚才？”裴东来眼一眯，白色的眼睫在灯下一颤，“什么玩笑？”
　　“就是刚才——”狄仁杰在自己手背上叭的亲了一口，向他示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