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夜难眠》33凡

23、023

　　她一步一步挪到季婉如身侧，双眸赤红，泪光在眼眶边缘徘徊，声音颤抖，“妈，你真的让我太失望了。”

　　季婉如颤抖着扬起脸庞，眼中满是悔恨与哀求，她伸手想要触碰霍心妍，却只换得她本能的闪避，“妍妍，你听我解释，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霍心妍冷冷地摇头，毫不留情打断她的言辞，“不用再解释了，妈，我以为你让我给爷爷送枕头是为了爷爷好，没想到枕头里的填充物居然有毒，你竟然想害爷爷，妈，你还有人性吗？”

　　霍心妍的每一个字都狠狠砸在季婉如的心间，她感到一阵剧痛从心底蔓延开来，连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霍震雷望着女儿转身的背影，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无力感，他和季婉如多年来的感情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大厅内依旧是一片死寂，霍老爷子猝然开口：“震雷，你带着婉如离开吧。这个家已经容不下你们了。从此以后，你们不再是霍家的人。”

　　霍震雷身躯剧震，目光中满是不敢置信，他凝视着霍老爷子，恳求道：
　　“爸，你给婉如一次机会吧，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对霍家的名声真的不好。”

　　“名声，你还知道名声？霍家的名声就是被你们这种人败坏的！”霍老爷子冷哼一声。

　　霍震霆这时站出来，突然开口，“爸，给他们一次机会吧，我们应该给他们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霍老爷子错愕地看着霍震霆，显然没想到一向冷静理智、行事果断的大儿子，会为这件事站出来求情。

　　在霍老爷子的印象中，霍震霆一直是一个能够冷静分析局势，做出最合理判断的人。
　　现在他却为了维护家族内部的和谐，不惜违背自己一贯的原则。

　　他沉默片刻，沉声问道：
　　“震霆，你确定要为他们求情吗？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这不仅仅是对他们的宽容，更是对整个家族规矩的挑战。”

　　霍震霆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
　　“是的，爸。震雷他们虽然犯了错，但也是我们的家人。
　　我们不能因为一时的愤怒，就把他们赶出去。
　　如果这件事传出去，会有多少人等着看我们的笑话，说我们家族内部不和，这对我们的声誉将造成多大的损害。”

　　霍老爷子听后，眉头微微皱起，目光转向身旁的霍枭，“小枭，你觉得呢？”

　　“爷爷虽然这次平安无事，但不代表以后不会有事。”霍枭的声音不冷不热，“二婶可以留下，但以后不能踏进雅庭园一步，这是我对这件事的底线。”

　　霍老爷子轻轻颔首，他悠长叹息：
　　“既然小枭都这么说了，那我就给你们一次机会。
　　但你们必须记住，这次的事情非常严重，如果再有毒害我的意图，你们就给我彻底滚出去，再也别想回到这个家。”

　　霍震雷和季婉如脸上都露出释然的神色，“谢谢爸。”

　　霍老爷子目光锐利地扫视在场的所有人，语气威严：
　　“从今天起，家里的规矩要重新立一立了。
　　震雷和婉如，你们作为长辈，更应该以身作则，而不是带头闹事。
　　你们的行为已经给家族带来了不小的负面影响，希望你们能够深刻反省。”

　　霍震雷低着头，羞愧地说：
　　“爸，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反省自己的。”

　　季婉如眼眶微红，声音带着几分哽咽：
　　“爸，我真的知道错了，以后我一定会守规矩的。”

　　霍老爷子紧绷的脸色有所缓和，语气也放缓：“好了，既然事情已经得到妥善解决，那大家就都散了吧。
　　漫儿，小枭，你们两个留下来，我有些话想单独对你们说。”

　　待其他人逐一离开后，霍老爷子慈爱的目光转向池漫，“漫儿，爷爷真心感谢你，如果不是你及时发现并告诉我病情，我这把老骨头恐怕就危险了。”

　　池漫弯起嘴角回话：
　　“爷爷，您千万别这么说，这是我应该做的，不过，我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霍老爷子温和地颔首：
　　“漫儿，你问。”

　　“我想知道霍家和池家之间婚约的由来，这背后是否有什么特别的故事？”她的语调很慢，慢到霍枭的心脏直砰砰跳，生怕霍老爷子说漏嘴，把他的秘密抖搂出来。

　　霍老爷子神色微愣，目光在霍枭身上停留片刻，娓娓道来：
　　“其实，这婚约的由来与一段往事有关。
　　当年，霍家曾遭遇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难，是池家毫不犹豫伸出援手，帮助我们度过了难关。

　　为了报答这份深厚的恩情，同时也是为了巩固我们两家的关系，我们两家就定下了这门亲事。”

　　池漫：“当时霍管家说好的联姻对象是霍烬，为什么最后变成了霍枭？”

　　霍老爷子再次一愣，他睨一眼霍枭，将话题抛给他：“小枭，这件事当时你没给漫儿解释清楚吗？”

　　霍枭正想启齿，却被池漫抢先一步。
　　她微扬起下颏，语调冰冷吐出两个字：“说了。”
　　瞥一眼霍枭后，她继续冷声道：
　　“他说在霍家，只有他，愿意站出来收了我。”

　　话音刚落，霍老爷子手中的拐杖猛然一顿，重重击打在霍枭身上，发出沉闷声响。
　　他瞪大双眼看着霍枭，斥问道：
　　“你就是这样给漫儿解释的？

　　霍老爷子简直没眼看他，当初也不知道是谁求着他，低声下气撮合他和池漫联姻。
　　要不是霍枭苦苦哀求，池漫恐怕早就和霍烬领证结婚了。

　　霍枭的脸色略显窘态，刚想张口唤一声爷爷，就被霍老爷子毫不留情截断话头：
　　“哼，怪不得漫儿讨厌你，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言罢，又将目光转向池漫，语重心长地开口：“原本，按照最初的约定，联姻的对象确实是霍烬。他们两人都是我的孙子，但他们的性格截然不同。
　　霍烬温文尔雅，待人接物很得体，但缺乏一些决断力和领导力。
　　而霍枭，他虽然有时候过于冲动，但他勇敢果断，有着非凡的魄力和智慧。
　　霍家需要一位能够带领家族走向繁荣的掌舵人，而霍枭正是这样的人选。
　　这次联姻，不仅是对池家恩情的报答，更是为了霍家的未来。
　　爷爷知道这个决定对你造成了一定的影响，但爷爷希望你能够理解。
　　小枭这孩子就是嘴硬心软，虽然平时不善言辞，但照顾起人来还是比较细心的。
　　能不能看在爷爷的面子上，给小枭一个机会？
　　如果以后还是合不来，爷爷也就不插手了，你们想怎么样都行。”

　　池漫静静聆听着霍老爷子的话语，眼帘缓缓垂落，浓长的黑睫在眼睑下勾一抹暗影。
　　片刻沉默后，她轻轻颔首：
　　“好，我明白了，爷爷。明天早晨还需上班，就不多打扰了。”

　　霍老爷子慈爱地一笑，眼角的皱纹更深了几分，“好，你们路上慢点。”

　　言落，他转头看向站在一边的霍枭，开口有几分责备，“还愣着干什么，赶紧送漫儿回家。”

　　“知道了，爷爷。”霍枭应声，目光从池漫身上淡淡掠过。

　　“记住，”霍老爷子再次叮嘱，“定要好好疼漫儿。”

　　途中，车内静悄悄的，只有偶尔传来的车流声和彼此的呼吸声交织。

　　两人都心有千千结，默契维持着静默。

　　直到电梯门合拢，发出轻微“咔哒”声响，霍枭才终于开口打破压抑的宁静。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池漫浓长睫毛上，试探性的口吻：
　　“你……想知道微博上的照片是谁发的吗？”

　　“不想。”池漫没看他，只是冷冷吐出两个字，她知道他想说什么，也知道微博上照片背后的真相。

　　霍枭扬起眉峰，凝着她低垂的双眸，嘲讽：“是不想还是不敢想？”

　　池漫终是转过头来，目光与他交汇，眉梢轻挑，一双极致黑白分明的眸子毫无杂质，“那你觉得我是会选择信他还是信你？”

　　霍枭凝视着她，薄唇紧抿成一线，等她的话音落下，他才明白，原来她早就知道是沈淮指使人将照片泄露到微博。

　　前天他一直在忙着撤热搜、删评论，根本没有时间去追查这件事的幕后黑手。

　　直到今天，他才抽出空来调查这件事。不查不知道，一查才知道是沈淮在暗中捣鬼。
　　他私下找人把照片剪辑好，再交由一名黑客，黑客在神不知鬼不觉将这些照片推上微博热搜的浪尖。

　　沈淮自以为能瞒天过海，殊不知霍枭的手段更高明，他想要追查的事，鲜有不成。

　　池漫之所以能猜到是沈淮所为，是因为医院团建这种活动，本就鲜有人特别关注。

　　众人大多只是匆匆浏览医院公众号上的信息，很少有人会费心将照片保存到相册，再逐一剪辑后发到微博。

　　这种细腻入微的操作，只有对池漫抱有特殊情感的人才会做得出来。

　　而沈淮对她的心意，池漫早就心照不宣，只是她没点破，两人就一直保持着恰到好处的朋友关系。

　　她也不愿因此失去他这个朋友，毕竟她就他这一个朋友。

　　但沈淮这次的举动着实过分。她不理解，他为何要用这种方式将她推向舆论的漩涡？
　　难道仅仅是为了让霍枭不爽？还是出于某种病态的占有欲？

　　霍枭收回目光，不再将视线停留在池漫身上。她会选择相信沈淮，还是选择信任他，答案已显而易见。

　　他在她心中根本没有可信度，即使他拿出确凿的证据，她也未必会相信他。
　　更何况，这个问题的答案，她早已心知肚明。

　　电梯门缓缓启开，两人一前一后步出，走廊两旁，灯光昏黄柔和，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斜长，只有轻微的呼吸声和脚步声在耳边回荡。

　　池漫熟门熟路地走到指纹锁前，手指轻触，发出“滴”的一声，门锁应声打开。

　　她推开门，想要进入，却突然停下脚步，转头望向身后的霍枭：“这件事，我不希望你找他麻烦。”话音未落，门已合上。

　　门外的霍枭，喉间溢出冷笑声，她就这么偏向沈淮吗？

　　即使已经知道微博上的事是沈淮做的，她还是愿意站在他那一边，甚至还不让他找沈淮麻烦。

　　池漫沐浴完毕，换上一件米白色居家服，今晚不打算亲自下厨，她想吃楼下的馄饨。

　　她趿拉着拖鞋，心中想着待会儿定要多添几勺辣椒，才能让馄饨的滋味更加酣畅淋漓。

　　电梯门适时开启，内里空无一人，她按下一楼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合拢。

　　电梯抵达一楼，门扉再次开启的瞬间，池漫迈步走出，却不料迎面撞上一双漆黑的瞳孔。

　　她面无表情移开视线，打算绕过他，尽快赶往馄饨店。

　　刚迈出两步，手腕就被一股力量紧紧攥住，整个人也被猛地拉入一个滚烫怀抱，乌木沉香气息瞬间将她包裹。

　　“现在见了面连招呼都不打了吗？”霍枭嘲讽一笑，哪对夫妻像他们这般，形同陌路，擦肩而过。

　　池漫挣扎着想要挣脱他的桎梏，但霍枭的臂力超乎寻常，她丝毫无法动弹。

　　眉头不由得蹙起，她满心不愿在这里与他纠缠不休，“霍枭，你有什么事就直说，别这样拉拉扯扯的。”

　　霍枭对她的言语置若罔闻，口吻继续嘲讽：“怎么，和池漫小姐仅仅抱一下就算得上拉拉扯扯了？那我们在床上亲密的时候又算什么？”

　　算她有病，她都快气死了。

　　池漫脸色瞬间煞白，她紧咬牙关，一字一顿反驳：“霍枭，你疯了吗？你快点放开我，万一有人来了，看到我们这样怎么办？”他厚颜无耻，但她自己还是要脸面的。

　　霍枭唇角翘起弧度，他喜欢看她羞涩的情态，“夫妻之间的情趣，别人自然无法理解和体会的。”

　　池漫狠狠瞪他一眼，无奈妥协：“你到底想怎样才肯放开我？”

　　霍枭凝视她片刻，刚想启齿，那句“亲我一下就放开你”几乎脱口而出，却不料电梯门适时“叮”一声开启。

　　池漫瞅准时机，猛然发力，从他的怀抱中挣脱，一刻不停地逃离现场。

　　她紧紧裹住身上的居家服，快步向馄饨店走去。

　　店内灯火辉煌，热气缭绕，老板娘满面春风地迎上来：“美女，还是老样子吗？”

　　池漫勉强挤出一抹淡笑，颔首道：“老样子。”随后找个靠窗位置坐下。

　　她静坐在馄饨店窗边，心跳还没有平复下来，刚才那一幕让她既生气又尴尬，她一定会找机会报复回去的。

　　正当她低头玩手机等待时，一个高大的身影步入店内，继而稳稳在她对面落座。

　　无需抬眼，仅凭熟悉的气息和压迫感，她就能断定是谁——一个阴魂不散的混蛋。

　　老板娘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一眼捕捉到霍枭与池漫相对落坐的场景，立刻热情迎上去，目光转向池漫，满脸好奇地探询：“这位帅哥是？”

　　指尖在手机屏幕上的滑动戛然而止，池漫抬头，目光与霍枭相遇，又似触电般迅速移开，淡然自若吐出三个字：“饭搭子。”

　　话落，霍枭的脸色瞬间黑下来。
　　饭搭子？真有她的。
　　她轻描淡写将他们的关系一笔带过？是在刻意隐瞒，还是单纯在与他置气？

　　老板娘笑眯眯地颔首，目光又投向霍枭，试探性地问：“和她一样吗？”

　　霍枭轻轻颔首，眼尾上扬，语气意味深长：“嗯，和我老婆一样，谢谢。”

　　老板娘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笑着开口：“原来是夫妻啊，馄饨马上送来，先等一会儿。”
　　言罢，她转身快步向厨房走去。

　　等老板娘走后，池漫没在意霍枭那声“老婆”，只是向他投去一记冷冽目光，毫不客气地戳破：
　　“枭爷，十块钱一碗的馄饨吃得惯吗？”
　　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子爷居然肯屈尊陪她吃街边小吃，真是让她……

　　霍枭眉眼染上淡淡笑意，语气慵懒地回话：“夫人喜欢的，我自然吃得惯。”

　　池漫放下手中的手机，背靠着椅子，微微歪头，目光直视霍枭：
　　“枭爷情话在哪学的，这么难听？”

　　言罢，她稍作停顿，继续补充：
　　“如果是真心，或许还能动听几分。可惜枭爷你的话，我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霍枭的眼神倏地一黯，她就这么不愿意相信他是真心的？
　　他喉结一滑，声线低哑：
　　“池漫小姐，你可知道世间有多少真心话被当做玩笑一笑而过，又有多少玩笑话中藏着难以言说的真心？”

　　池漫微微一愣，朱唇微扬，毫不在意地开口：“哦？那么请问枭爷，您对我的真心，究竟能有几分重量？恐怕连0.1都没有。”

　　霍枭刚想开口反驳，却被老板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馄饨适时打断，她笑眯眯插入两人之间，“来来来，热腾腾的馄饨来了，快尝尝，趁热乎。”

　　池漫与霍枭各自接过馄饨，一时间，餐馆内陷入沉寂，只有馄饨升腾的热气与窗外隐约的风声，在狭小空间里交织回响。

　　老板娘在一旁默默观察着两人的互动，察觉气氛略显尴尬，笑着打圆场：
　　“哎呀，瞧你们俩，感情真是好得让人羡慕。年轻人啊，要懂得珍惜眼前人，多沟通、多包容，这样感情的路才能走得更长远。”

　　池漫苦涩地牵了牵嘴角，沉默不语。她心里明白，老板娘的话是出于好意，但她与霍枭之间的纠葛，远非三言两语能道尽。

　　霍枭一脸淡然地回应，“老板娘说得是。”他轻轻搅动碗中的馄饨，“我们会好好沟通的，毕竟我们是要携手共度一生的人。”

　　池漫眉头微皱，她知道，在这个场合和霍枭争执没什么益处，只是默默低头吃着馄饨。

　　餐后，两人一前一后，默契走出餐馆。

　　夜色深沉，街道上行人稀疏，只有昏黄的街灯洒下柔和光芒，将他们的身影拉得长长的。

　　池漫快步走在前面，霍枭不紧不慢跟在后面。

　　电梯门开启，两人再次默契地一前一后走进去。

　　霍枭的眼睑低垂，紧盯着身旁人淡漠的面孔，滚了滚嗓子，忍不住开口问：
　　“你知道沈淮对你什么感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