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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港夜难眠》
      2024.11.16
      文/33凡
      晋江文学城独家首发

      每逢八月,港岛的天幕总是雨绒绒的。

      清晨,密密麻麻的雨珠铺天盖地砸下来,青祁街角的民政局内,池漫静坐在休息区真皮沙发上,手中紧握身份证和户口簿,眉尖褶皱深陷。

      她时不时抬头望向墙上的挂钟,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约定好八点在民政局门口见面,现在已八点四十三分,还迟迟不见人来,这不明摆着故意把她晾在这里吗?

      池漫轻幽叹了口气,她早该料到会有这样结果的。

      她捻起桌子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拨通霍管家的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响了几声,依旧没人接听,继续空打电话,还是没人接听。

      懂了。
      让她等,不知道几个小时起步。

      --
      回想起两个月前的那场噩梦,池漫的心脏依旧隐隐作痛。

      毕业典礼那天,本该是她人生中最值得庆祝的时刻,她穿着修身的学士服,戴着学士帽,在舞台上接受着师长和同学们的祝福和掌声。

      结果她接到一通来自医院的电话,电话那端传来她最不愿触碰的噩耗——她的父母在前往学校参加她毕业典礼的路上,不幸遭遇严重的车祸,生命悬于一线。

      当她心急火燎赶到医院,却只来得及见到父母最后一面,他们安静地躺在病床上,面容安详,往日的温暖和笑容已不复存在。

      那一刻,池漫感觉自己的世界彻底崩塌了,所有的力气和希望都被无情地剥夺,她无助地蜷缩在医院走廊的地面上,泪水无声滑落,久久无法回神。

      一时间,她成为了无依无靠的孤儿,当年池父池母被赶出家门,毅然决定来到港岛,并和家中亲人断绝了联系。

      二十多年过去,家中亲人早已将他们隐退到记忆边缘,不移至理,池漫在这座城市举目无亲,成了真正的伶仃之人。

      池父池母健在时,池家不仅是港岛有名的豪门望族,更是社会各界瞩目的焦点。

      池家豪宅金碧辉煌,时常举办各种盛大宴会,吸引无数名流雅士前来捧场。

      可仅仅一日之间,池家便因这场猝不及防的巨变退出豪门世家的行列。

      理所当然,池漫也由昔日的无忧无虑、受尽宠爱的千金小姐,转瞬沦为饱受奚落与冷遇的落魄千金。

      正当池漫深陷无助和绝望时,霍管家及时出现,更以周到安排妥善料理了池家后事。

      霍管家身为港岛顶级豪门霍家管理日常事务的总管家,地位显赫无比。

      霍家与池家多年前有过一段渊源,所以在池家突遭变故后,霍家人并未袖手旁观,而是派出霍管家出面联系上了池漫。

      霍管家在见到池漫时,神色凝重又不失温和。
      他口吻庄重地告诉她,霍家愿意秉持当年的承诺,履行与池家的婚约,让她以儿媳的身份融入霍家。

      突如其来的婚约让池漫震惊不已,池父池母未曾向她透露过半点风声,让她一度以为自己能免于落入家族联姻的俗套,不必像其他千金小姐成为家族利益的牺牲品。

      可惜命运早已为她铺好了道路。

      但她不愿沦为豪门联姻的傀儡,更不愿与霍家这个庞大家族扯上丝毫关联,她决然回绝了霍管家。

      可霍管家的态度出奇坚定,他耐心地向池漫阐明霍家的真挚和执着,让她明白霍家绝非她臆想中的冷酷无情。

      最后霍管家拿出一纸婚书,婚书古色古香,透着岁月的痕迹,上面明明白白写着:
      “两家缔结良缘,订成佳偶,赤绳早系,白首永偕,花好月圆,欣燕尔之,将泳海枯石烂,指鸳侣而年盟。”

      池漫耳闻过霍家有数位少爷,但婚书上未明确标注她的联姻对象是哪一位。

      霍管家捕捉到她心中的迟疑,于是他明确指出她的联姻对象是霍家现任掌权人——霍烬。

      她在各种社交盛宴中数次见过霍烬,他骨相极佳,鼻梁高挺,双唇薄而有型,整个人看起来温文尔雅,风度翩翩。

      尽管她内心抵触成为联姻的棋子,但权衡利弊后,霍烬算是个相对理想的选择。

      她心想只要不是霍枭,其他人随便吧,反正她已经够糟糕了,还能差到哪里去?

      所以在霍管家的再次劝说下,池漫一番挣扎后点头允了这桩婚事。

      --
      不知不觉间两个小时过去,池漫的目光不时掠过桌角的手机,迟迟未见它响起,也未见霍烬人来。

      她再次拾起手机,拨通霍管家的号码,电话那端传来的依旧是机械的电子女声,不带一丝温度地告知她:对方无人接听。

      民政局外,雨势从起初的淅淅沥沥转为滂沱倾斜,乌云肆意宣泄自己的情绪。

      雨幕中,连对面花店门前的白玫瑰都侵染湿乎乎的萎靡。

      池漫将视线从窗外收回,落在冷清的街角,偶尔,有零星行人撑着各式各样的雨伞仓卒走过。

      玻璃上的雨丝连绵划过,心中的期待如游鱼沉釜。

      休息区内异常冷清,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才能勉强打破沉寂。

      一个小时又在恍惚间流逝,距离民政局下班时间还有十七分钟。

      池漫兀自思纣是否该继续等待时,一辆黑色布加迪缓缓停在民政局的玻璃门前。

      她抬头望去,漂亮的脸蛋神情恍惚,美眸也沉沉的。

      车窗降下一半时,朦胧雾气中不偏不倚撞上一双幽黑阴沉的冷眸。

      两道目光在空中交汇,这一刻时间被按下慢放键,周遭的一切都沉淀下来。

      池漫的心脏漏跳一拍,她目不错珠地凝望着男人,短短四年过去,他的模样成熟了不少,但眉眼间的少年感依旧如初。

      车内的男人斜靠着椅背,坐姿松弛懒倦,透出一股不容小觑的气势。

      他看她的眼神强烈又直白,池漫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压迫感,垂在身侧的指节颤巍。

      男人从车内步出,前座的司机抢先一步下车,利落地撑开一把黑色雨伞,为他抵住风雨。

      伞面宽大无垠,将男人整个身躯纳入其庇护下,只留一抹冷傲的身影在迷蒙雨帘中若隐若现。

      一双笔直修长的腿跨过地面积水,迈进民政局大门,将潮湿与冷气悉数隔绝于外。

      男人身着一件合身的黑色西装,剪裁精良,线条流畅,勾勒出他完美的身躯。

      他的面容冷峻高贵,鼻梁挺直,眉骨淡漠疏离,又隐透些许禁欲感。

      徐徐走来的每一步都沉稳自持,最终定格在距离池漫恰好一米之处。

      池漫慢半拍地从沙发上起身,鼻尖飘来一股淡淡的乌木沉香,是他身上特有的气息,也是她一直以来无比讨厌的味道。

      与其说讨厌乌木沉香,不如说讨厌眼前人。

      原本角落里立式空调不断喷出缕缕冷气,男人的到来,顷刻间再添几分冷气。

      两个人坦坦荡荡地对视,神色都寡淡得过分。

      霍枭眸底泛出一层幽色,率先打破平静:
      “池漫小姐,好久不见。”
      冷沉的声线拖腔,隐藏了点压迫。

      久违的嗓音沉沉从耳畔传来,她呼吸一窒,的确好久不见,至少有四年了。

      他们两人都是圈内豪门世家的佼佼者,本应在纸醉金迷的高端宴会上频繁相遇,偏偏两人对这些社交宴会嗤之以鼻。
      因此,四年间两人像两条平行线,从未有过丝毫碰撞。

      池漫虽没在现实中和霍枭碰过面,却时常在微博上刷到他的消息。

      一个月前,她还偶然刷到一段霍枭闯祸的视频。画面中,他和朋友在深夜的道路上肆意飙车,结果不慎将路边的护栏撞得支离破碎。

      只是她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霍枭依旧一副野性张狂的姿态。
      她暗叹,这人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池漫无意和他周旋寒暄,“你怎么会来?”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眸染着冷,开口嗓音更是清寒。

      好似质问又好似明知故问。
      她对眼前人升起一种不祥预感。

      霍枭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衣袖,而后客套的腔调倦漫回响,“自然是和池漫小姐领证了。”

      “……”果然不出所料。

      秀眉浅现褶痕,池漫冷眼直视他黑沉的眸子,尾音发颤地低骂,“有病。”

      他们霍家把她当什么了?明明约定好八点在民政局碰面,人姗姗来迟罢了,来的人还不是原先约定好的。

      把她当傻子吗?耍得团团转。
      是觉得她可以任意欺负?

      像是达到目的一样,霍枭黑眸微眯,上下打量着她,“池漫小姐,你以为今天和你领证的人是我大哥霍烬吗?”

      言毕,他迈出一大步,近乎自然地抬起手为她拂去耳畔零乱的发丝。

      池漫本能地挣脱他的触碰,往后退一小步,“不是吗?”她冷音反问,“当初说好的。”

      霍管家曾明确无误地告知她,联姻对象是霍家掌权人霍烬,而她也亲自向霍管家求证过,但此刻立在她眼前的是她最讨厌的霍枭。

      “池漫小姐,您也太看得起自己了。”霍枭眸色一寸寸寒下来,音色阴戾又凉薄:
      “暂且不论其他,霍家大太太的位置凭你落魄千金的身份,能坐得稳吗?
      别到时候被那些名媛千金排挤得连门都出不了,还得哭着求我收留你。”

      池漫眉尾染上怒气,她知道自己仅是位落魄千金,而那些名媛千金无不身披华丽光环,趾高气昂。她怎么可能和她们相提并论?

      但她也有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她不愿被霍家这样羞辱玩弄,更不屑和他有丝毫瓜葛牵连。

      “那就解除联姻吧,正好我不愿,你也无意。”池漫心怀坦荡,目光直视他双眸,字字冷寒,“况且是你们霍家先违背约定的。”

      话音一落,她挽起左侧柔发,转身拾起沙发上的斜挎包,准备离去。

      等到她走到民政局门口时,霍枭懒洋洋地声音再次响起:
      “池漫小姐,这么急着离开,是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了?”

      池漫蓦地停下脚步,不情愿地转过身,冷眼迎上他的注视,凌寒的音调暗藏怒意:
      “你想怎样?”难道还要强迫她留下吗?

      “如果池漫小姐记性不好,霍某倒愿代为提醒。”霍枭挑起浓眉,语调没有丝毫起伏,“不过,我想池漫小姐应该不会忘记自己曾经承诺过的事情吧?”

      池漫的心骤然一缩,她怎么可能忘记自己在池父池母墓碑前的誓言,那天她含泪应允和霍家的联姻之约。

      协定清晰:三年为期,如果双方情感依旧淡漠,便可提出离婚,从此各自安好,分道扬镳。

      可她不想被霍家束缚一生,更不愿成为霍枭名义上的太太,过着看似光鲜实则毫无自由的生活。

      “我不会履行承诺的。”怒气萦上眉心,池漫咬紧下唇,从牙缝中挤出几个字。

      霍枭点漆眸透着偏执的光,“池漫小姐,你认为你有权做出这样的决定吗?”他呼吸沉沉,似克制,似隐忍。

      血液蹭蹭涌上头顶,衬衫长袖下的双拳紧握着,骨节直泛白,池漫眸光直射向眼前不期而至的身影:“为什么来的人是你?”

      话语之下,除了你,任何人都可以。

      她不明白,霍家联姻人选众多,为何偏偏选中了他?

      港圈内谁人不知他野性张狂,叛逆肆意,无人能驯服,更遑论他们之间本就相互讨厌。

      霍枭几番滚动喉结,标准的桃花眸暗了又暗,发沉的嗓音浸着戾:
      “池漫小姐,你应该感谢我,在这霍家,只有我愿意站出来收了你。”

      “……”收了她?她是什么妖孽不成?

      池漫双眉向额间攒拢,音量陡然提升数个分贝:“霍枭,你还是和以前一样讨人厌。”

      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她对他的讨厌永远不变。

      霍枭直勾勾凝着她,周身宕开几分嘲讽的戾气,“能得到池漫小姐的讨厌是我的荣幸,走吧,十分钟内将手续办妥。”

      他转过身,狠狠松扯领口往里走去,低声咒骂一句。

      她对他的讨厌依旧如初,即使过了这么多年,也不会有丝毫减退。

      进入婚姻登记处,已经有人在等候了。

      一切程序井然有序,材料递交,誓言宣读,终至签字落笔,一张A4纸大小的结婚证,轻而易举地将两个本不该有交集的人紧紧绑定在一起。

      坐在桌前,两人容颜冷淡至极,在外人看来,他们不似前来结婚的佳人,反倒像是办理离婚的怨偶,丝毫不见喜悦和幸福的痕迹。

      一旁的公证人恭敬地递给池漫一沓文件,她拿到手中,淡淡扫过最顶端的纸张——婚前协议。

      “这是什么?”看着明晃晃的四个大字,她明知故问。

      霍枭垂眸凝着她卷翘睫羽,他知道她在装,但也不拆穿,只是吐露清晰又冷漠唇舌尾音,“自然是赠给霍太太的聘礼。”

      前一秒刚领完结婚证,后一秒这一声“霍太太”就被他唤上了,可真有他的。

      港岛虽然十分国际化,但在婚嫁习俗和文化情感上依旧坚守传统。必要的仪式,丰厚的彩礼,一丝一毫不曾删减。

      这是霍枭对池漫的尊重,也是霍家对联姻大事的郑重其事。

      池漫握着至少有二十张的协议书,却只是静默凝视,没有丝毫翻阅意味。

      对她来说,彩礼再多也是枉然,她丝毫不屑一顾。况且池父池母遗留给她的遗产,足以让她过上富足无忧的生活。

      可这些都不是她想要的,她要的从来不是物质的堆砌,而是平平淡淡的生活。

      可惜眼下情形,这一愿望愈发遥不可及。

      池漫将协议书掷在大理石台面上,垂着美眸寒声问:“我能提出一个条件吗?”

      霍枭半阖着眼帘,冷淡目光落在她漂亮的鼻尖上,停了半瞬,没什么情绪地戳穿:
      “霍太太有话不妨直说,即便我不同意,你就不提了吗?”

      当然提,她只是提前知会他一声罢了。

      池漫懒懒侧过脸颊,和他点漆眸对上,言辞直白:“隐婚。”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0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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