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出之城》福莱岛

10、010

　　余渺反应慢半拍，等感受到手被捉住，“红日餐厅”的招牌赫然出现在眼前。

　　青灰的巷道拐角处，红底白字的招牌，边角都爬上油污，黑灰的霉点筛掉洁癖人群。
　　门口立着易拉宝，手写着招牌菜色，架子掉漆，露出锈迹斑斑。

　　因为是在学校内，她也没有以为会是多高档的餐厅，只是没想到会如此简陋。

　　陆峤毫不见外地拉着人进去。

　　玻璃推拉门没有招牌那么夸张，被擦得一尘不染，偶有冒出的几处油点，被老板娘经过时，拿着抹布顺手一抹，又恢复如初。

　　陆峤熟稔在纸上点菜，被叫做袁姨的老板娘乐呵呵地将纸拿走，又称好久不见了。

　　陆峤笑的温柔：“这段时间很忙。”

　　“没事没事，有空常来！”老板娘大笑着摆手客套，临走前，看了余渺一眼。

　　余渺没注意，捧着桌上热茶喝了一口，好奇地扫了店内一眼：“你常来吗？”

　　“大学的时候常来，上班后来得少了。”

　　余渺点头，眼内俱是惊讶，没想到陆峤会来这种苍蝇馆子。

　　“要喝酒吗？”陆峤问。

　　拿着杯子的手一僵，想了想，余渺决定摇头。

　　先前喝到断片那次后劲十足，反胃了好几天，她这几天没那么想喝，晚间小酌都停了。

　　陆峤点点头，没强迫，只道：“袁姨自酿的青梅酒很香，下次有机会再来品尝。”

　　余渺应好，脑海中却在思索，下次是什么时候。

　　进店只以为是普通餐馆，毕竟装潢没什么期待，上菜后眼前一亮，等到尝菜，眼睛更是亮成灯泡。

　　余渺讶异：“这个脆皮叉烧好好吃！”

　　她没那么喜欢吃叉烧的，点了几次外卖不如意，就将其挪出菜单。本来秉承着不辜负陆峤好意，简单尝一尝，没想到好吃得出乎意料。

　　甜而不腻，肉质很嫩，咬一口感觉肉汁在嘴里迸发跳舞。

　　不过好吃是好吃，只是刮到嘴边的口腔溃疡，一瞬间，眼泪被痛出来。

　　陆峤问她是不是还在上火。

　　余渺没否认：“还有一点，但是不太严重，我现在每天都喝金银花茶。”

　　比起前段时间夸张情况，现在要好很多。而且她嘴巴里的溃疡，是昨天晚上吃饭，着急咬到，没顾好伤口变成溃疡的。

　　“车里有几瓶癍痧凉茶，待会儿拿给你。”

　　“会很苦吗？”先前尝过一口室友的，苦到怀疑人生，所以她才泡金银花，打算靠量取胜。

　　“良药苦口。”像是怕余渺不听，“总归比扎针好。”

　　也是。
　　扎针虽然不痛，但折磨心理。

　　“好。”

　　又涌入一波学生，似乎也是聚餐。
　　卡着时间点，店内音乐换了一拨，呼应红日餐厅一般，播了首红日。

　　角落小小骚动。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的？”

　　怎么她在学校待了快一年都不知道。
　　而且部门回回聚会都往步行街几家烤肉店奔，再不济就是KTV，没人带她来这里。餐厅又在研究生宿舍尽头，她没事也不会特意往里走。

　　“上学的时候，朋友带我来的。”陆峤解释。

　　回忆起某次球赛结束，被钟常轩拎来这个地方。

　　常芸控制欲旺盛，从不允许他们吃路边小吃和苍蝇馆子。所以那次是他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没做好心理准备，很不适应。
　　只不过钟常轩热场达人，操着一口暨城本地方言，敲锣打鼓地张罗了一桌菜，难以拒绝，便吃了几回。

　　到后来习惯了，也尝过外面的当地菜，发现还是这里的菜品够味。

　　上班后时间不多，回学校的机会也不多。今天送余渺回学校，人群勾勒出大学回忆，脑海中冒起餐厅招牌，这才问她吃没吃。

　　他想带她来尝一次。

　　脆皮叉烧分外好吃，余渺多伸了几筷子，咬一口，汁水顺着嘴角流下，她慌张地开始找餐巾纸。

　　苍蝇馆的面纸流动，此刻，救急物品不知在那张餐桌，眼见要滴到牛仔裤上，她抬手覆住下巴，却摸到不属于她的触感。

　　心口狂跳，下意识望向对面。

　　陆峤全然不在意，忽略余渺瞪得像铜铃的双眼，慢腾腾地收回手。望见余渺小偷一样抽取面纸的背影，嘴角忍不住漾出笑意。

　　那天晚上，余渺也是这样小小一个，搂着他的腰哼哼唧唧，嘴里还念念有词，说要和他偷情。

　　这才能理解，这段时日以来的别扭。

　　本来是想慢慢来的，她倒是给了个契机。谁晓得这人亲完翻脸不认人，没多久就跑去和男同学一起滑雪，被吃豆腐也浑然不觉。

　　那天姚若妤的话叫人在意。

　　再次偶然遇到郑书群才想起是谁，又听说最近在办离婚手续，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想叫她牵扯进去，晚上直奔宿舍楼下，想要说清楚让她远离。

　　也抱着恶劣心思，断掉她的情思。

　　结果看见落单的余渺，眼眸阖上，脸颊两片嫩红衬得她越发乖巧可人。只是两步靠近，凶猛的酒味袭来，才知她阖目原因。喝醉了，在醒酒。

　　想送她回去，忽而贴上温软的唇。

　　他问她知不知道他是谁。
　　她胡乱说了个名字叫人生气。

　　再问，才别别扭扭道出他的姓名。只是不一会儿又哭哭啼啼，说要和他偷情。

　　嗯？
　　什么偷情？

　　再问就不吱声了，躲在他怀里嚷嚷着要睡觉。

　　小狐狸被哄着骗着才肯定说出真话，这才知晓她别扭背后的复杂原因。
　　他听完，既生气又无奈。

　　最开始常芸确实安排的他和姚若妤的相亲，但第一次见面，两人便坦白彼此并不合适对方。
　　后来他和钟常轩回北城出差再次偶遇姚若妤，钟常轩姚若妤一见钟情。
　　再后来就没他的事情了。

　　只是偶尔担任挡箭牌，应付彼此家长。

　　那天姚若妤来家里，就是和常芸说清楚这件事的，没想到成摞的巧克力被陆媛误会，还有样学样地误导余渺。

　　陆峤堵了一口气在心口，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心想着要挑个时间约一场正式饭局解释清楚。

　　起身发短信问余渺几时上班，对方继续冷冷淡淡，拒人于千里之外。

　　熟悉的局面，相似的场面。

　　又是亲完翻脸。
　　陆峤又好气又好笑。

　　在泽瑞楼下，余渺正直的目光叫他分不出她在装还是真不记得。最后轻轻的一声，会告诉他上班时间，让他明白。原来是真不记得。

　　别扭又克制，和先前一样。

　　余渺拿着面纸揩嘴，心头思绪纷杂，眼睛忍不住乱看，瞧见陆峤平静如常的笑脸，按下狂跳的心脏。

　　难道陆峤也会这样照顾陆媛？

　　想到这里，又忍不住忿忿，陆媛这人，命太好！

　　吃完，陆峤送她回去。

　　如约拿到癍痧凉茶，一到宿舍就立即拧开尝了一口。

　　哇，苦得要命！

　　虽然她的人生爹不疼娘不爱，遇到长得好看的男人还名草有主，但这茶绝对比她的命还苦。

　　本来美式她就受不了，感觉比美式还要苦好些，难以形容，因为她也没喝过更苦的东西了。

　　晚上睡觉又梦到陆峤。

　　只是比起上次的暧昧春情，这次像在做苦力一样，只记得满头的大汗，反应过来，她在40度的天气下熬凉茶啊！
　　熬完，周边环境显现，非洲大草原！她看见大象了！

　　梦一醒，顾不得凉茶不凉茶的。

　　余渺拿起手机在搜索引擎里搜索【梦到大象意味什么】。
　　满页的回答都在说，是财运，要抓住机会。

　　她心情激动。
　　人越是穷困潦倒，越是迷信。

　　抱着发财的美梦，余渺收拾收拾准备周末的班次。有动力了。

　　兴高采烈的心情没留存到月底。
　　没想到余渺这头刚对陆媛下出命好的定义，另一边就被事实打脸。

　　陆媛嘴上说要和渣男断清关系，要奔赴大片绿色森林，谁晓得没能抵抗住诱惑，发出通知，她和李貌在一起了。

　　余渺生气又无奈，下放通缉令，令陆媛劳动节来暨城，当面说清楚。

　　陆媛心虚：“你怎么不回北城？”
　　余渺白眼上天：“我有实习啊。”

　　法定节假日三倍工资，余渺也没经得住诱惑，答应了方盈的要求。

　　陆媛磨蹭：“我还要准备期中考试，28号就要考了。”

　　“嗯哼，你先前说28号考完，连着劳动节有五天假期的。”余渺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陆媛没辙，头埋枕头，含含糊糊答应了余渺。

　　余渺挂完电话头疼，谁能想到陆媛左打听右打听，把自己打听进坑了。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干脆不打听，给自己留点美好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