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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清算 ...

  •   生产过后,张玉贞先是整整睡了一个上午,直到七天后的卷草祭结束后,张玉贞才在大造殿接见了这几日一直请罪求见的首医女。

      “中殿娘娘。”首医女一见到张玉贞便行大礼并一直俯首说:“这一切都是小的失察之过。”

      张玉贞靠坐在软垫上,产后仍显苍白的脸上没什么表情,怀抱着被李焞定号为盛寿大君的幼子,只静静地看着俯首在地的首医女。

      “全慧一直本应该受酷刑折磨而死的,是我劝谏殿下,王子刚刚诞生,不宜有刑狱,才让殿下下达了明年秋后处斩的命令。”许久的平静后,张玉贞缓缓开口道。

      “娘娘圣恩浩荡。”首医女依旧俯首说。

      “只可惜。”张玉贞将盛寿大君交给一旁的千尚宫,“不能施行酷刑,全慧到现在都没有招出幕后主使。”

      “娘娘,全慧出身西人,是因为家族获罪才……”

      首医女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张玉贞打断说:“我知道,但再怎么说一个小小医女,能用这样的谋划吗?”

      “大君不满月,宗室外戚都不能来探望,我身边的尚宫也不好出宫去。”张玉贞说着挥手示意首医女靠近自己,“能不能劳烦首医女替我送一封信。”

      张玉贞从面前的茶几抽屉中取出一封信交给首医女,“把这封信,送到我本家哥哥手里。”

      首医女深深吸了一口气,伸出双手,极其恭敬地捧起那封轻飘飘却重逾千斤的信函,稳妥地收入袖中深袋。

      “卑职必不负娘娘所托。” 她一字一句,如同立誓。

      ……

      崔同伊已经不知道自己这几天是怎么过的了,她每晚都会梦到那夜在静然堂密室中和金淑仪一起进行的诅咒的事被发现,梦见金淑仪癫狂的样子。

      全慧已经下狱,她会说些什么?会把自己供出来吗?自己该怎么办?

      对了,菲儿呢?这几天怎么没见她。

      崔同伊拉开房门,冲着在门外值守的宫女大声问:“菲儿呢?这丫头这几天怎么不见了。”

      “尚宫娘娘,菲儿已经被下狱了。”

      “什么时候的事。”

      “两天前。”宫女的回答简洁干脆,语气平淡。

      直到此刻,崔同伊才骤然惊觉——眼前这张低眉顺目的脸,自己竟然毫无印象!一股比得知菲儿下狱更刺骨的寒意,顺着她的脊椎急速攀升。

      “崔尚宫娘娘。”这时,一道声音从不远处传来,崔尚宫抬眼望去,是大造殿的郑尚宫,“中殿娘娘传召。”

      逃不开,也躲不掉。

      崔同伊知道,这一刻终于来了。不是内禁卫粗暴的缉拿,而是中殿娘娘“得体”的传召。这比直接被拖走更让她恐惧,因为未知,因为这意味着对方手握主动权,可以慢条斯理地处置她。

      她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强迫自己挺直因恐惧而微微发抖的脊背。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用疼痛维持最后一丝清醒和体面。

      “……有劳郑尚宫先行一步回禀,我……我更衣后便到。” 她试图争取一点时间,哪怕只是片刻,用来思考,用来镇定。

      郑尚宫却缓缓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和,却斩断了她的奢望:“娘娘吩咐,请尚宫即刻动身。娘娘产后体弱,不耐久候。此外——” 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崔同伊略显凌乱的常服,“只是寻常问话,尚宫此刻仪容,并无不妥。”

      但话已至此,崔同伊再无推脱的余地。她深吸一口气,那空气冰冷刺肺。
      “好,我这便随你去。”

      ……

      大造殿内,张玉贞慢条斯理的品尝着一碗药粥,全然没有一丝目光给崔尚宫。

      这种全然被忽视的寂静,比任何斥责都更令人难熬。崔同伊的额头抵着冰冷的地面,最初的恐惧在漫长的等待中,逐渐发酵成一种近乎麻木的绝望,脊背却因持续的紧绷而开始细微地颤抖。

      过了约两刻钟,张玉贞才放下粥碗,冷冷的看向崔同伊。

      “你没有什么要说的吗?”

      崔同伊浑身一颤,慌忙以头触地:“臣妾……臣妾不知娘娘所指,请娘娘明示。”声音干涩发紧,是极力压抑后的颤抖。

      张玉贞浅笑一声后说:“你靠近些。”

      “是。”崔同伊应声,声音细若蚊蚋,她依言膝行几步,来到张玉贞身前。

      “啪!”

      一记耳光毫无征兆地掴在崔同伊脸上,清脆而凛冽。力道不重,却足以让她偏过头去,耳畔嗡鸣。

      “娘娘,臣妾死罪。但求娘娘万勿为臣妾这等卑贱之身气伤了凤体。”崔同伊保持着偏头的姿势,左颊迅速浮起红痕。她甚至不敢抬手触碰,只将额头重新抵在冰冷的地上。

      张玉贞见她依然丝毫不肯透露更多,冷笑一声。

      此时,殿门轻响,千尚宫碎步而入,脸上带着欲言又止的踌躇。

      “有什么话,直接说。”张玉贞目光未离崔同伊,声音却陡然转厉。

      千尚宫被这语气惊得一颤,连忙敛衣跪下,低声急禀:“刚得的消息——主上殿下已下令,将淑安公主……收押内狱。”

      殿内空气骤然凝固。

      崔同伊猛然抬头,脸上血色尽褪,连颊边的掌痕都显得灰败。她瞪大的眼中,最后一丝强撑的壁垒轰然碎裂,只剩下赤裸裸的恐慌。

      张玉贞缓缓转回视线,看向她,声音轻得像羽毛,却重如千钧:“现在呢?可有什么想清楚了的话要说?”

      “娘娘!娘娘恕罪!” 崔同伊再顾不得仪态,几乎是扑跪着上前两步,涕泪交织,声音因极致的恐惧而尖利破碎,“这一切都是淑安公主和金淑仪逼迫臣妾的!娘娘!”

      张玉贞静静听着,面上无波无澜。

      崔同伊的声音时高时低,将淑安公主如何暗中散布《谢氏南征记》、金淑仪如何取得符咒与画像行诅咒之术、菲儿又如何听从指示在殿下面前作戏构陷……一桩桩、一件件,都倒了出来。

      她说得愈多,身子便抖得愈厉害,涕泪糊了满脸,瞧着凄惨可怜。可那话语里的脉络却清晰得很——所有歹事都是淑安公主和西人党主使,金淑仪协从,菲儿经手。至于她自己,则是被权势所迫、被情势所挟,万般无奈,清白又无辜。

      殿内只回荡着她哀切的诉说与抽噎。千尚宫垂手侍立,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交代完所有崔同伊依旧呜咽道:“臣妾卑微,如同草芥,岂敢违逆,岂能自主啊娘娘……”

      话音未落,她身形忽然一晃,面色倏地惨白如纸,整个人软软地向一侧歪倒,竟就这样晕厥了过去,不省人事。

      张玉贞目光落在崔同伊瘫软的身躯上,片刻,缓声道:“郑尚宫,把刚才崔尚宫所说到大殿去一五一十的告诉殿下,千尚宫,把崔尚宫扶到偏殿歇息,请医女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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