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王，请吃小馄饨》白兰的鱼

8、李奶奶的猫

　　“嘘！”我压着嗓子竖起食指在唇边，终于回神拾起了两人残存不多的警觉性。
　　压在心上的秤砣终于落地了，可一旦松了吊着的那口气，再看着地上摇曳的树影，听着林子里沙沙的响声，周围的一切愈加让人不寒而栗。
　　手腕猛地被人抓住，身上瞬间寒毛倒竖，耳边响起一道虚弱的女音， “昭昭姐，我想上厕所……”
　　“好，咱们现在就走。”我声音颤抖，伸手扶着额头冒冷汗的王宛。
　　“喵嗷……”
　　俩人对视一眼停下了脚步，低沉刺耳的猫叫声在安静的夜里回荡，猫咪惊恐无助的情绪蔓延开来。
　　这禽兽，还真是没冤枉错人。正常人谁会深更半夜独自来这儿荒郊野岭的地方？
　　我抱住义愤填膺想冲进去的王宛，严肃地说：“以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咱俩冲进去，二对一完全没有优势，这样你先去报警，我在这儿盯着。”
　　王宛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于是兵分两路，王宛去远处打电话捎带解决三急，我守在原地。
　　断断续续的猫叫声不再响起，我内心焦急望向马路的方向，跺了跺脚闪身躲进了小院，里面是老式的砖瓦房，东屋墙上有一扇半米大小的田字格窗户，微弱的手机光从破碎的玻璃透出来，看不清里面人在干什么。
　　短暂的头脑风暴后，我捡起脚边的瓦片用尽全力丢到围墙外，侧身蹲在柴火垛后面，来了一招调虎离山之计。
　　男生果然上当了，慌张地踉踉跄跄出了院子，以他谨慎胆小的性格不会很快地折返回来，我心一喜快步走进东屋，屋里黑漆漆的，屋子中间是放着一部手机支架，凭着依稀的手机屏幕的光，看到角落蜷着一团毛茸茸。
　　怕惊吓到它，我缓缓靠近温柔地叫出它的名字，“胖子，啊不，汤圆……”
　　小家伙儿被绳子牢牢地绑住动弹不得，屋里没有可以遮挡的地方，它只能头顶着墙角收起爪子尽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喵……”
　　嗅到了熟悉气味的蓝猫可怜地发出细弱的求救声，怕它身上有伤口，我不敢轻易下手。
　　扭头看到支架上的手机，一把拽下来，手机是某聊天软件的界面，小组群名叫地球护卫队，最新一条消息是男生刚编辑出去的“第一次打扫垃圾，我zhedk"。
　　真是找到蟑螂窝了，我拿出自己的手机赶紧把小组成员都拍了下来，屏幕往上滑群里消息不多，应该是男生加入不久的群。
　　没有时间了，打开手机手电筒模式看到地上和猫身上没有明显血迹，我脱下外套裹住汤圆起身往外跑，回头一把水果刀横在我眼前。
　　“你，你看见了什么。”男生鼻头额角岑出汗，手举着刀不停在抖。
　　“别，别紧张同学，有话好好说，你先把刀放下。”我手下安抚害怕得不停往怀里钻的汤圆，一边仔细观察男生的反应。
　　“你都看到了什么？”他视线扫到支架上手机没了，情绪又激动起来，“我手机呢，把手机交出来，不然我杀了你！”手里的刀大幅度往前伸。
　　脖子碰到冰凉刀刃的那一刻身体里的血液都停止流动了，我小心的咽口水，“好……好，给你。”
　　把手机掏出来递过去，心里在想警察怎么还不到，我还能撑到那个时候吗？这个男生手抖得像得了帕金森综合征，我感觉自己一只脚已经迈进棺材了。
　　“邺无醉！！！”怕他听不见，我喊得声嘶力竭。
　　男生吓得一哆嗦，向后看以为来了什么同伙，我看准时机腾出一只手用力捶他的手腕处，男生猝不及防，刀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两方见状同时蹲下去，我抱着大胖猫动作没那么快，于是改变策略一脚把水果刀踢到一旁，男生连滚带爬地跑过去捡。
　　我趁机赶紧逃出去，院子里到处散落着杂物，脚底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住，十分狼狈地摔在地上，还好在落地前膝盖撑了一下怀里的大胖猫安然无恙。
　　此时男生追了上来，目露凶光，眼角的血丝缭绕着似有若无的黑色雾气，一副癫狂模样尖声咆哮道：“都是你们逼我的！”话落双手举起刀朝女人的腹部狠狠刺下去。
　　啊啊啊啊，完了，完了啊……
　　我内心在尖叫，脑子一片空白，双腿发软站不起来，紧紧抱着汤圆不敢睁眼……
　　耳朵嗡嗡地响，心脏扑通扑通地仿佛下一秒要跳出来，四周像是按了暂停键一般，预想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只剩下风拂过草木的声音。
　　“下次不要喊那么大声，我耳朵都快聋了。”邺无醉无情吐槽。
　　我睁开眼瘫坐在地上，回想起刚才的画面仍然心有余悸。
　　金昭像一个脱了线的玩偶坐在地上，头发散乱，脸色惨白，嘴唇没有一丝血色，眼神呆呆的，白色的针织衫沾了大片的泥土，怀里还抱着一只被五花大绑的蓝猫，这时分不清人和猫谁更惨一点了。
　　也许想打破尴尬的气氛，看着瑟瑟发抖的女孩泛白的指尖，邺无醉不假思索地开了口，“埃，差点就有猫了啊！”说着拎走胖猫，把裹着的外套随意蒙在金昭头上。
　　还是熟悉的低沉嗓音，漫不经心的语气中带了些惋惜。
　　夜里只有一盏月亮高悬空中，所有事物却都能一览无余，浩瀚的星空，辽阔的山林，幽黑的眼眸……
　　邺无醉一身黑色风衣，寒风把衣角掀起，他懒懒地站着看向自己，刚褪去一抹狠戾的凤目明明还是冷漠疏离，却让金昭感到无比安全。
　　“还不起来，打算睡这里？”男人耸起肩膀裹紧衣服领子，脸上一脸嫌恶不耐烦。
　　没事哒没事哒没事哒……我穿上外套咬着后槽牙起身，“谢谢你啊，不过你再晚来一秒就可以给我收尸了。”
　　“来早了，要不然某人就可以老实待在地府打工了。”邺无醉专心戳着汤圆的胖脸，内心诧异世上还有这么肥美的猫咪。
　　看周扒皮一脸失望，又撇嘴又摇头的，我刚要怼回去，远处响起警笛声。
　　对了，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
　　我看向地上躺得直挺挺的男生，面容安详。
　　这，这家伙不会凉了吧？我抬手指着“尸体”，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放心，没死。”
　　哦，好吧，怎么心里还有点失落呢？
　　外面的警车已经在院门口停下，我压低声音，“待会儿怎么解释你在这儿啊？”
　　“他们看不到我。”邺无醉把乖得像玩偶一样的汤圆塞到我的怀里，眼神里还隐隐有些恋恋不舍，板着扑克脸双手抱胸地站在我身边。
　　不过如果拿掉风衣上的猫毛，高冷的形象应该会塑造得更成功一些。
　　这么想着我鬼使神差地抬起手，被冲过来的王宛直接扑了个满怀，心里震惊自己刚才的想法，这一定是“吊桥效应”，手掉了个方向落下安抚哭啼啼的女孩儿。
　　从警车下来的其他人一进院子都愣在原地，场面属实诡异了些，拿着刀的男子生死不明地倒在地上，年轻女子却毫发无伤愣怔地站在一旁。
　　王宛紧紧的抱住我，带着哭腔，“你没事儿吧，昭昭姐，怎么感觉你胖了些？”
　　我失笑，开玩笑道：“我没事儿，不过你再抱下去，我的胳膊要断了，李奶奶的猫也要憋死了。”
　　被挤得难受的胖猫抗议般地喵喵叫着，王宛这才松开手，好奇地把汤圆抱到怀里，“这就是那只猫啊？”
　　汤圆被困的像只粽子，反抗无效只好乖乖被撸。
　　警察同志们有序地开展工作，大眼哥径直朝这里走过来，：“金老板，有没有哪里受伤？”又看了眼地上的男生，附身探了下鼻息，“他怎么了？”
　　“他拿着刀追着我跑，我绊倒了，一回头就看他不知道怎么回事晕了过去，结果就是这样。”我双手一摊，无奈开口。
　　四处查看的警察显然也没见过这样的情况，停下动作，场面顿时一片寂静。
　　“哈哈，年轻就是好啊，倒头就睡！”王宛尬笑着偷偷扯我衣角。
　　“好在你没出事，”大眼哥安抚似地拍拍我的肩膀，“我先带你俩回所里了解下具体情况，做完笔录我送你们回家。”
　　感受到注视下意识侧头，邺无醉蹙眉收回视线，刚才他用奇怪的眼神盯着自己，我担忧地小声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对劲吗？”
　　“有猫毛。”
　　我低头看单薄的针织衫上果然都是胖猫的毛，这时跟着大眼哥出去的王宛没看到人，回头喊道：“昭昭姐，跟上啊。”
　　邺无醉转身离开，“走了。”
　　我一面回复王宛，“马上过去，”一面着急去找周扒皮，“等等，先别走，嘶……”
　　邺无醉听到身后的声音停下，回头看到女人捂着膝盖，语速快了几分夹杂着自己都未察觉到的焦急，“怎么了？”
　　“没事儿，应该刚才摔的那下，刚才还不疼呢，”我单腿跳着站在他身边，讨好地开口：“阎王爷，今天能不能请个假啊，做完笔录估计都凌晨了！”
　　他剜了我一眼，没好气儿地说：“不长记性！”
　　看着一溜烟儿消失的周扒皮，我站在原地纳闷，这是同意还是不同意啊？
　　从警局出来天蒙蒙亮了，大眼哥打着哈欠开车，王宛在车后座睡得昏天暗地，为了安全我坐在副驾驶保证大眼哥安全驾驶别犯困，顺便提议先把后面与周公下棋的某人送回家。
　　从远处就看到店的招牌还亮着，下了车大眼哥搀着单腿蹦的我走进屋里，莫厘眯着眼托着下巴，宁宁趴在桌子上打着瞌睡，一听见动静俩人都惊醒了。
　　“老板，你没事吧！”
　　莫厘先站起来开口正欲向前，看到男人的骨节分明的纤长手指握着老板的胳膊肘子，脚步一时停了下来。
　　“昭昭姐，你终于回来了，担心死我了，老奶奶找到了吗？”宁宁上前抓着我的手察觉到不对，“你的腿怎么受伤了？”
　　我亲近地挽着宁宁，身子歪在她身上，终于回家了啊！真好！待会儿再慢慢解释吧，事情太多忘了和守家的俩人同步消息，让她们担心了。
　　大眼哥护送完成便要离开，“金老板，今天就好好休息吧，有消息我会第一时间联系你的。”
　　“先别……”宁宁被拽着临时充当起了人形拐杖，我有些着急，顽强蹦哒着想送送大眼哥，莫厘上前搀扶着我另一边。
　　“行了，别跟我客气了，回去吧。”大眼哥看着执着的单腿女强人哭笑不得。
　　“今天真是辛苦了，真的不知道该怎么谢你……”我发自肺腑地想表达感谢，却发现自己语言如此匮乏，这份人情得牢牢记在心里了。
　　“我应该做的！”大眼哥酷酷地说出这句话，帅气地消失在夜幕里。
　　这就是警察叔叔给人民心里带来的满满的安全感！
　　“帅帅的大男孩，完美的身材，要多帅有多帅，皮肤也很白……”嘴上自动播放洗脑神曲，身体控制不住扭动，双手捧脸做花痴状，“要不我以身相许得了。”
　　“不行！”莫厘大声喝止，漂亮的眉毛严肃蹙起，旁边俩人面面相觑，意识到自己反应过度了，温柔地笑道：“我的意思是婚姻不可儿戏。”
　　“啊哈，我开玩笑的。”我抿起嘴好像发现了某人的秘密，“行了，咱们进屋吧，外面怪冷的。”
　　昨晚三人聊完后各自回房休息，莫厘被留下歇在了二楼，金昭这一觉直接就睡到了日晒三竿。
　　阳光从纱窗的缝隙里钻进来，被子上残留着洗衣液淡淡的清香，早就醒了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舍得睁眼，肚子咕咕叫也动摇不了我赖床的决心。
　　一缕饭香味飘上楼溜进房间击破了我最后一道心理防线，一个鲤鱼打挺，忘了膝盖上的肿起的伤口，疼得我呲牙咧嘴直捶床。
　　随手换上膏药贴，我一瘸一瘸地走下楼，“真香啊！我要吃一大碗！”
　　果然是香菇猪肉馅馄饨，一闻就知道是宁宁的手艺！
　　“看来还是你有办法！”莫厘笑着，冲宁宁竖起大拇指。
　　“老板是个赖床大王，但更信奉唯有美食不可辜负。”宁宁笑得狡黠，倾囊相授员工向上管理金老板的一百种方式。
　　由于行动不便，采购的担子就交给了莫厘，原本还担心她不会挑菜，结果是我小看了美貌的杀伤力，不仅蔬菜新鲜水灵，份量还多给了不少，我不禁痛恨自己没有早把这项工作内容放权给莫厘。
　　俩人为了照顾受伤的老板都往身上揽了不少活，当我瘸着给客人送馄饨，宁宁一把夺过，嫌弃地说，“老板，等你送过去，馄饨汤都成干拌的了。”
　　“哦，那我去煮馄饨。”我挠挠头，转身去了厨房。
　　“哎呀，”收拾完台面的莫厘快步走进厨房，转身撞上我，手里的东西差点儿没拿稳，“你在这里碍手碍脚的，去前台收银吧！”
　　“哦，好的。”我讪讪地离开厨房。
　　嘴角抑制不住地上翘，哼，两个嘴硬心软的家伙，感动得我心里忽冷忽热的。
　　这个月开始涨工资！奖金加倍！女人就该狠狠被宠爱！
　　临闭店前，趁着宁宁不注意，我兜里揣着工牌去了地府，那女人心肠软得很，虽然胆子小但是一定会逞强替自己去。忙一天了，谁家孩子谁心疼，我趁其不备先溜之大吉。
　　如今去地府厨房比去自家厨房还自在，不用在乎顾客评价，可以自由发挥，反正没有回头客。
　　啊，还是熟悉的感觉，灰白的墙壁，金属灶台，无聊的装修风格，感觉自己是全自动化流水线上无情的机器。
　　想起某张臭脸，“跟某人一模一样！”
　　“嗯？”
　　瘸着腿走向灶台的我吓得身子一歪，一双手从后面牢牢的扣住我的肩膀，我回头正对上那双戏谑的凤眸，男人嘴里随即吐出冰冷的话：“自作自受！”
　　“你怎么神出鬼没的，”我稳住身形后，不甘示弱地回怼： “什么自作自受，你这个冒昧的家伙！”
　　邺无醉双手插兜，懒散地走出厨房，“那下回别叫我名字，我每天忙得要死没空收拾某人的烂摊子。”
　　“哎，我不是那个意思……”追出去已经看不见人影了，“这咋还急眼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