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舞剧戏曲）》林西月

49、青蛇

　　何韫青一开始有些不太喜欢《白蛇传》这个故事，她觉得白蛇要嫁给许仙的动机，太“中式传统”、有时代限制了。

　　也幸好，舞剧部分，把报恩的动机改掉了，这也算是参考借鉴了一版电视剧的做法。

　　《白蛇传》这一故事，家喻户晓，无论是戏曲还是影视，都有很多版本。因此在故事的编排上，已经有比较清晰的架构。

　　舞蹈部分，几位编导打算把古典舞的特点发挥到极致，独舞、双人舞和群舞都做了很精心的编排。

　　没有了影视的后期和特效，在舞台上的表演，舞美灯光部分，也就需要花费比较多的时间。

　　“水漫金山”这一部分，沈老师和康老师也看了昆曲《白蛇传》的“水斗”部分。这一段，场面较为宏大，武打戏很多，演员也很多，道具尤其是武器类的道具很多，排群舞肯定很有气势。

　　沈虹边看边说：“韫青很擅长舞剑，她来跳这部分应该会很好看。”康老师点点头：“对。到时候我们让道具那边做一把这样剑吧。”剑柄系着绸带，绸带有一部分绑在手腕上。

　　这部剧，应该能把何韫青的全部优势都展现出来。

　　她的功底、技巧；她的柔美、脆弱；她的勇敢、坚韧……

　　何韫青和其他几位舞者跟着沈虹等几位指导老师梳理剧情和舞蹈动作。大家听得都很认真，遇到不懂或是觉得需要调整的部分，都要及时说出来，便于调整。

　　在“盗仙草”和“水漫金山部分”，沈虹干脆不自己演示，而是让何韫青直接拿起剑，她在一旁讲解后，让何韫青他们试着自己先跳一下。

　　何韫青在一开始得知有参演《白蛇传》舞剧机会时，就有在脑子里构想，跳出来是怎么样的。她在练功房时，也曾对着镜子，尝试把自己想到的跳出来。又恰好，她练得最多的，就是“盗仙草”和“水漫金山”的部分。

　　昆曲“水斗”，她小时候看了很多很多遍，也正是这一段和《明珠公主》的“天罡阵”，让她想选有打戏的角色，她喜欢英姿飒爽的武打动作，很潇洒很帅气。

　　为了让苏砚在视觉上看起来高一些，发型师把她的发髻梳得高一些，在和何韫青站一块儿演姐妹，就更适合了。

　　在这个故事中，何韫青完全把青蛇的直爽性情演绎了出来。初到人间时候的懵懂好奇，再到替姐姐得到幸福而感到开心，接着是看到姐姐受苦后她的愤怒与挣扎……尤其是水漫金山的部分，她和群舞演员的对戏增多了，让她展现“打戏”的部分增多了。

　　预演时有的观众看得屏气凝神，有的观众控制不住地叫了好。

　　再到许仙和白素贞重逢和好，小青其实一开始是不同意的，替姐姐觉得不值，还唾骂许仙负心。后来，耐不住白素贞对许仙一往情深，要和他长相厮守，她只好尊重姐姐的选择，最后独自一人离去。

　　这个结局，其他版本也出现过类似的。何韫青要演出小青的不解、怨恨，再到最后的释然，决心孤身离去。这样的情绪变化，也是很丰富的。

　　预演非常成功，专题采访报道都有好几轮。

　　一家媒体向主创提问：“许仙这个人物，是否太过懦弱，不是一个良配呢？”

　　沈虹老师在创编之初就想过这个问题，因而也不用多想，就能很快地回答：“角色的创作，有时代的烙印，有时会有一定的局限性。当然，这个故事至今仍告诉我们，自由、勇敢地去追求爱情是非常可贵的。我觉得大家以现代人的眼光去看，许仙这个人物身上的一些特点，是不好的、不完美的，这是一种进步。文学故事的传播，能在不同的时代，激发人们不同的思考，这也就让这个故事，有了不同的价值。”

　　现在的我们，好像越来越保守、挑剔了。生怕有缺点、有瑕疵，生怕被别人讨厌。每个人都像是带着道德的放大镜，在审视其他人。一个人，应该是活生生的人，有棱角、有缺陷的。如果完美无暇，那就是过于理想主义了。

　　何韫青认为，大家对剧情、角色的解读，是跟随时代的变化而变化的。比如说，以前看牛郎织女，就觉得是歌颂真挚的情感、冲破封建礼教；现在再看，却觉得像是在“诱拐”妇女。

　　一个舞蹈博主提问：“小青的戏份这么重，很多观众看完都觉得小青的人设比较好，这是双女主设定吗？当时选角的时候，主要的考量是什么呢？”

　　台上的主创们一时无话，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尤其是演白蛇青蛇的四位女演员，眼神交汇到一起，笑容略显尴尬。

　　沈虹回答了这个问题：“这部戏主要还是侧重在白蛇。当然，这个故事，青白二蛇本来就是一对亲密的姐妹。她们两个面对情感的态度、面对许仙的态度，正好形成对照。选角考虑的因素就是舞者和剧中角色的适配度。”

　　后来的问题，就细致到排练时最难攻克的部分……

　　当着面问的，不至于说出多难听的话，但是网络上就有些比较难听的评论。

　　“果然，苏砚还是吊打何韫青。”

　　“我觉得何韫青的表现也很不错呀！两个人风格不同。”

　　“对呀！何韫青的表情很到位！”

　　“你认真的吗？很明显何韫青就是沾了人设的光啊！白蛇这个角色在现在看来不讨喜，苏砚表达得多有层次感啊！”

　　“但是何韫青的技巧很强，她跳的小青比B卡强太多了！我觉得她的技巧和身韵不输给苏砚。”

　　“拜托，B卡人家才刚大学毕业不久，还是个新人。何韫青戏路很受限，要不然也不会直到现在都没有演过一部大型舞剧的女主。”

　　“怎么你们都在讨论两个女舞者，男舞者呢？”

　　……

　　连云舒看到这些评论，截图发给何韫青。何韫青一一点开，刚开始还是会有些不太舒服，但看多了，也就有些定下来了。

　　接受一切评论，因为若是批评不自由，那么其实赞美也就没有意义。

　　每个人的知识储备、三观不同，所站的立场不同，解读的角度不同，有不一样的感悟、评价是很正常的一件事。

　　她要慢慢学着习惯被人评价。

　　《白蛇传》主创们根据预演后观众们的反馈，进行了调整，确定了在京北进行正式演出。三场演出结束后，民族舞剧《白蛇传》获得如潮的好评，何韫青在网络上的人气又增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