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中人（舞剧戏曲）》林西月

10、剑舞

　　“韫青又在练腿了。”

　　这不，何韫青又在练着台词，不自觉地把腿搭上去。何韫青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起，这才反应过来，悄悄地放下去。

　　基本功不能不练，所以她每天都会早到半小时，经常很晚才离开，有时也是加练会儿舞蹈。

　　舞者这个职业，就是在跟时间赛跑，如果要延长自己的职业生涯，那就得付出很多很多，才能让自己保持在一个比较好的状态。

　　“韫青，我还没看过你跳的舞呢？以后有舞剧上了，有亲友票，一定要给我们留几张哟！”

　　“对呀！我只是在网上看一些片段，也不算很清楚，肯定没有现场过瘾的。”

　　何韫青见师姐妹这么捧场，心头一暖：“以后有机会肯定请大家来看。”

　　“择日不如撞日吧！今天先给我们跳一段可以吗？近距离的观赏角度，可是很难得的！”

　　此话一出，好几个人都立马应和说：“来一段！来一段！”

　　大家伙都看着，何韫青也不好扫大家的兴，这就像是在阶段考核一样，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其实我的独舞也不多，我找找手机里有没有音乐。”何韫青拿出手机。

　　蒋婷婷给徐子恒他们发消息说何韫青要跳舞了，让他们赶紧过来看两眼。

　　她跳的是之前参加比赛的独舞，一个独行的侠客，拿着一把剑，行走江湖。

　　编舞很适合她，干净、利落，动作大开大合，她的呼吸节奏都能清晰地传递给在场的每一个人。

　　也正好，这个侠女不需要太多的表情。清冷的面庞，如霜的目光，杀伐之气扑面而来。

　　高难度动作很多，但她做下来行云流水，动作之间的衔接十分流畅。

　　舞毕，何韫青鞠躬谢过大家，众人鼓掌。她的脸颊泛起浅浅的粉色，很好看。她谦虚道：“献丑了，有些时间没练了，跳得不好。”

　　“特别棒！”

　　“哇！你们的倒踢紫金冠、射燕探海是这样做的呀！”

　　“也难怪你转舞蹈能这么好，因为以前的功练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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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韫青，你演完管道升，把它变成一个舞剧吧！”大家伙都看得出来，虽然何韫青很用心在练习昆曲和湖剧，但到底不是她擅长的，一跳起舞来，她似乎就自在轻松一些，毕竟这么多年的功不是白练的。

　　何韫青也只当他们是在给自己加油打气，没有把这话放在心上：“谢谢大家！散了吧，不然待会儿就要挨骂了。”

　　何韫青这时候看到窗外的江平生和徐子恒，他们都对何韫青竖起了大拇指表示称赞。没想到他们也过来看了，她方才专心跳舞，都没有看到，于是颔首一笑以表回应。

　　多好的一群伙伴呀！多好的氛围呀！何韫青的心中满是愉悦，顿时也开始心生不舍。三天后就要开拍了，她要回湖城了，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和大家一起这样相处了吧。

　　幸福、快乐到了一定的境界，是不是就会伴随着伤感呢？这样的日子，终将结束。

　　蒋婷婷生日，请了大家伙一起去吃饭。吃过饭，再各自回家。何韫青和江平生蒋婷婷三人刚好顺路，就正好一起散散步。

　　何韫青这时候接到了导演的电话，她就走到一边去接，而且用手示意他们先往前走，待会儿她再跟上。

　　江平生不时回头看看何韫青跟上来了没，这时，他看到有一个中年大叔，神色焦急，快步走到何韫青面前，边说边把一包卫生巾递给她，再指了指不远处的洗手间。

　　他本以为这样的举手之劳，何韫青肯定会帮。但没想到，她只是冷着一张脸说赶时间没空。然后就摆摆手，快步走了上来，跟上他们。

　　“婷婷呢？”何韫青只看到江平生一人，而且他的神色很不对。

　　“她有点儿渴，去买瓶水。”江平生问，“刚刚那个人让你做什么？”

　　何韫青：“他让我去给他在厕所的女儿送卫生巾，但他肯定在骗人。”

　　“骗人？什么意思”江平生不解道。

　　何韫青解释道：“你可能不知道，这多半是个新型骗局。厕所里等着我的，多半不是个需要卫生巾的女儿，而是心怀鬼胎的骗子。”

　　江平生哑了哑：“是吗？”

　　何韫青：“不信？那我们等婷婷来了，再一起去找一下那个大叔。”江平生看她如此回答，一下有些不知道怎么作答：“我不是这个意思。”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胆子小，谨慎一点总是好的。”

　　江平生露出了个抱歉和懊悔的尴尬笑容：“我不知道。”何韫青了然一笑：“你不是女生，不懂我们女性每天都要担心顾虑什么，很正常。”

　　不知怎的，何韫青这抹笑，有点像是轻轻划过指尖的一弯芦苇，泛着白，看似无害，过后指尖才渗出血来。

　　江平生有点羞愧，又有点儿急：“我不是这个意思。”他一着急就找不到合适的语言来回复。

　　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何韫青这时，摆出一副很敷衍的笑容，玩味地看着江平生。

　　江平生哑然看着她，脸颊好像有些泛红。何韫青讪笑道：“你心地善良，看不惯这些也是正常的……唉，不说这些了。”何韫青看见江平生的脸，越来越难看，就知道他越来越顶不住了。

　　果然是年纪小，也有可能是被师长们保护得很好，所以江平生对人世间的一切都抱持最纯粹的想法，才能拥有这善良、天真的少年气。何韫青低头苦笑一下，忽而开始在心底可怜起自己来了。

　　谁愿意一直竖着长又利的刺，总是警惕着周遭呢？

　　江平生被何韫青的话噎得气都快喘不过来了。良久，江平生也想不明白自己到底该怎么说，才能让这件事过去。

　　“对不起。”

　　何韫青听到这声很郑重的对不起，心里陡然没来由的委屈，好像这一声对不起不仅仅是江平生说的一样。

　　“你没必要说对不起。”何韫青轻轻地说。

　　江平生看着她的眼睛，正色道：“要说的，可不能误会你。说清楚，道了歉，以后才……才……”说到最后，却不知道说什么了，耳朵都红了，撇过脸去，不敢看她的眼睛。

　　何韫青看着他着急的样子，不知为何，溢出了笑容：“好了，知道你的意思了。”

　　江平生睁大双眼看向何韫青：“你知道？”

　　何韫青点点头：“你这孩子怎么这么好玩呀？！你放心，我不会在师妹面前说你坏话，败坏你的异性缘的。”

　　“不是这个！”江平生急急叫道。

　　远处一声声呼唤和江平生的声音一起响起，他们的对话就被蒋婷婷打断了。

　　“我们该走了。”何韫青朝着蒋婷婷走去，江平生在原地停了几秒，才不得不跟上去。

　　江平生边走，边感受到何韫青并不想再和自己交谈，他也不知道应该怎样化解这样的尴尬。

　　他晚上躺在床上一遍一遍地想，自己为什么当时会有那样的疑问，估计是很多人如果不了解何韫青，就会觉得她就是个清冷、自视甚高、自以为是的人。

　　她看人，永远不是看，而是瞥，从不拿正眼瞧别人的感觉，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他刚开始也有这样的感觉，觉得她和周围格格不入，是一个很特立独行的人。但是，她只是比较安静而已，她只是不想让大家把话题和目光引到自己身上而已。再想到今晚她说的话，她只是想保护自己而已吧。

　　和江平生一样，何韫青也是苏昆的过客，甚至对她来说，有点残忍，是一个不得不离开的人，短暂的回来而已，还像是连云舒的替身。

　　江平生虽然很感谢苏昆的每一位老师、师兄师姐师弟师妹对自己的照顾，但是依然因为不知道自己的最终选择，所以对大家始终不像在学校的京昆班同学那样亲密。

　　想来，何韫青也是觉得自己以后和大家的交集近乎为零，所以才没有和大家走得太近吧。

　　她对自己说的那些鼓励、开导的话，是因为他和她有着类似的经历，所以才愿意多说两句，如果他也仅仅只是和其他师弟一样，可能她除了颔首微笑打招呼之外，就不会再有多一句的交流。

　　这一夜，江平生辗转反侧，有点难以入睡。

　　第二天下午，江平生鼓足勇气，来到何韫青面前：“韫青，你待会儿几点走？”江平生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自然一点。何韫青不明白他的意思：“应该六点半吧，怎么了？”

　　“我想让你帮我看看<拾画>看看我唱得怎么样。”江平生脸上写满了好学的真诚。何韫青却更疑惑了：“你不让胡老师给你看吗？”

　　江平生难为情地说：“我不敢直接让老师看，你先帮我看看，提提意见吧。”

　　何韫青倒没有直接拒绝，而是接着问：“那师兄师姐呢？他们没有空吗？”

　　江平生的脸都快涨红了：“我也不是很好意思给他们看……”何韫青见状，好像理解了他，就点头答应了：“行，去哪儿呢？”

　　“都行，找个没人的地方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