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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电话 ...

  •   凉椅轻摇,女生一身松垮的棉质睡衣,懒洋洋的侧躺在椅子上,裤腿上的线头荡在地上,时不时被老锈吱呀的风扇吹的扬起。
      “夏天啊,热死了....”
      “年年,票买好了没。”
      外婆拿了两牙西瓜从后厨房走出来。
      萧年年一边嘟囔着今年夏天的爆热,一边浏览着手机上的车票信息,一边顺手从外婆手里将西瓜接过来,送到嘴边咬了一口。
      “正在买呢,大概后天吧。”
      夏天的西瓜泡过井水,冰凉清爽。外婆捡起旁边的小板凳坐下,拿起蒲扇挥了挥,也咬了一口西瓜。
      “后天行啊,后天我送你去车站。记得明天要把东西都收拾收拾了,还有那些......”
      萧年年眯着眼睛,听着外婆的嘱咐,时不时应一声,然而思绪早已不知飘到了何处。
      萧年年,九域之中仅剩的生牌之主。
      生牌之主,其职责是破碎自身,以供养万物。
      三圣灵当初分崩离析,今将掌控生死之力分离,化形两股力量,然而这两股力量却被缚于世间,终以凡人之躯承载神明灵魄。尤其是生牌,灵魄转世多载,今生呈碎世世皆尽,直至死亡。
      故而,自延世以来,化形的生牌主们,皆在时间的洪流中不甘忍受这生生世世的囚禁,甘愿泯灭于世间。
      萧年年便是众多化形的生牌之一,她不清楚自己存在这世间已有多久,岁月的迁徙早已抹去了她最初的样子。只在她灵魄深处的记忆中,烙印下不断消失的背影,不断增强的法灵和一世又一世不断缩减的寿命。
      数万光年的岁月里,她也曾不止一次,想同其他一样,跳出这桎梏,再无存在。可看向这凡世的万物生灵,饶是早已麻木的灵魂却还是于心不忍。
      白驹过隙间,便最终只剩下她一人。
      可就在一个月前,萧年年感应到九狱封印异动。而后便开始频繁做同一个梦。
      起初,梦中三人只有人影并无人形,可随着次数的增多,梦中的画面逐渐清晰,后来,在灵魄深处的记忆中,萧年年分辨出了他们是上古的三位圣灵。但问题是,她的灵魄早已轮回万载,有关上古圣灵的记忆几乎已经没有了,怎会突然频繁梦见这般真实的画面。
      可还不等萧年年过多探究,三天前,萧年年突然感应到,镇守九狱的守灵,不见了。
      突然,手机铃响起,打断了萧年年的神游。
      萧年年在凉椅上摸起手机,屏幕上显示是一个陌生号码。以为是推销电话,于是三两口将西瓜吃完,然后不紧不慢的接起。
      “喂,你好哪位?”
      电话在接通的瞬间安静了两秒,紧接着,电话那头传出了一阵清朗的男声。
      “年年,是我。”
      “?”
      萧年年把手机拿开,看了一眼来电的陌生号码,思索片刻然后利落地坐了起来。
      程愿,萧年年发小,但具体在哪一天哪一刻遇见程愿的,她不记得了。
      记忆里的程愿仿佛突然出现在她的生活里,然后一晃就是许多年。直到三年前,他突然失去联系,后来再知道他的消息,是已经出国了。
      镇上唯一的奶茶店里,程愿坐在角落。一身时髦的异国风情服饰,与这家简陋到发旧发黄的装潢,显得格格不入。
      萧年年叼着一根棒棒糖,远远透过玻璃橱窗看到了坐在角落的程愿,还是记忆中那张脸,只是棱角分明了些。
      “好久不见。”
      “年年,好久不见。”
      程愿看着萧年年推门进来,稍显拘谨。
      “什么时候回来的?”
      “嗯....有些时日了。”
      说着,程愿给面前的少女倒了一杯柠檬水。
      萧年年眉毛轻挑,把嘴里的棒棒糖抽出来,喝了一口柠檬水。
      两人相对而坐,三年未见的老朋友,再见面总有些熟悉的涩感,像是误食进嘴里的石榴皮,清口的苦涩却是能很直接的激起味蕾。
      “年年....那个.....我...对不起....”
      气氛安静的有些微妙,程愿欲言又止,话到嘴边却理不清,便不知从何说起,一时间哑了声。
      萧年年放下手中的柠檬水,靠着椅背的上半身换了个姿势,一只手轻撑着下巴,突然开口。
      “程愿,你还当我是朋友吗?”
      “当然!”
      程愿赶忙回答,原本的声音清朗又明亮,但却在此时此刻,带了些沙哑。
      “既然是朋友,那就不用这么别扭。你自幼和我一起长大,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频率比秦桓还高。所以我愿意相信,你当初离开是有不能告诉我的原因。”
      少女白嫩的面庞反射在玻璃橱窗上,斜阳轻盈地映向窗外不远处的枫叶林,透过玻璃窗,萧年年看向枝丫上正蹦跶着的麻雀,笑的惬意。萧年年的眼睛很好看,琥珀玻璃一样,总是亮晶晶的,望向你时,像是水波潋滟般澄澈又明晃,仿佛她的眼里能装下世间万物,而你恰好也在其中。
      “好了,不聊这个。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这风尘仆仆的,不像是回来好几天了呀。”
      萧年年有意地转移了话题,随即看向他藏在角落的行李箱,有些好笑。程愿也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在发现对方看见了自己的行李箱时,一瞬间尴尬拉满,但抬眼看着面前一脸调笑的萧年年,也跟着微微笑了起来。
      原本轻浮在空气中的尴尬,宛如阳光下一颗颗琉光的泡沫,而后在俩人一声声轻笑中被轻轻戳破,破裂的声音低到尘埃,却在程愿耳边骤响。
      “你少吃点糖吧,小时候就蛀牙,医生哪次不是让你少吃糖。”
      “知道了。”
      程愿看着眼前的女孩将棒棒糖重新叼在嘴里,无奈地叹了口气。萧年年则斜倚在沙发靠背上,无所谓的摆摆手。
      在国外这三年,程愿退去了几分青涩,眉间多了几分凌冽和成熟。他微微拧起的眉毛没有半分放松,一双眸里满是掩盖不住的愧疚和担忧。
      “年年....你...是不是要去麻城。”
      萧年年没有再出声,只是敛了些神色看向程愿,同时将嘴里含着的棒棒糖换了一边,眼中的笑意越发不达眼底。
      “你去找过秦桓了吧。”沉默片刻后,萧年年又才轻声说道,“怎么?不想让我去?”
      气氛顿时又重新安静的有些拘谨和陌生。阳光下的灰尘扬起,在空中缓缓漂浮着,一缕夕阳随着时间的流转斜斜打进窗边两人的桌子上。
      程愿没有作声,微风轻拂时,他的眼眸却只将萧年年的身影盛了个满怀,眼波流转间,竟蓄起了泪。
      睫毛煽动间,青梅竹马少年人,青涩又动容。
      萧年年轻叹了一声,终究还是开口打破了空气中氤氲着的微妙氛围。
      “国外的生活看来也不怎么样啊,几年没见你苍老了许多啊?橙子变丑橘了,你生活压力这么大?”
      有些吊儿郎当的语气,带些老朋友间的调侃和熟悉感,让时光好似拉回了过去。
      程愿听着心中十分欢喜,然而面上却翻了个白眼,看似有些嫌弃却语气雀跃的说道:“闭嘴吧你,哥天仙下凡绝美容颜,英姿飒爽倾国倾城,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的好吧?”
      “.......熊猫快餐吃多了吧你。”
      带着些儿时的幼稚和成人的默契,俩人心照不宣得在一句句玩笑话中重新熟悉着。
      乡间的小路因着人烟稀少,总是幽静的。两个交织的身影,在这乡间的小路上,轻车熟路的避开旁侧伸出的枝丫和高低不平的石坑。
      黄昏的夕阳打在两人身上,将身后的影子越拉越长。道路两旁,树林静谧的浪漫,夕阳暖调的光线透过层层错叠的树叶,就这样轻轻掉在地上那堆棕褐色的落叶里。时光如水流一般飞逝,两人依旧如初次相遇时,皆是孩子的模样嬉笑玩耍,散了些许陌生。
      影子里,男生调皮的拽了片路边的叶子轻轻扔向女孩,画面陡然像是有了声音般,俩人笑着跑着,跳着打闹着,就这样并肩穿过了这条黄昏的林荫小路。
      然后微风拂过,小路又恢复了宁静。
      “外婆,我们回来啦。”
      “好,小愿也回来了吧,去洗手啊,准备吃饭了。”
      萧年年三两口将嘴里的棒棒糖咬碎,随手把糖棍扔给了门口看家的大黄狗。拿起桌子上的桃子就啃了起来。
      “说起来,你怎么回国了,交换期不是还有一年吗?”
      “突然觉得在外面没意思,就回来了。”
      程愿低头不自觉的眨了下眼,垂眸时,极快的掩饰着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然后若无其事的甩甩手上的水珠,搬了个小板凳,准备坐在萧年年旁边。
      谁知萧年年脚一翘,长腿顺势就搭在了凳子上,挑着眉,挑衅的看向他,给到清晰的信息:不许坐。
      程愿看着这一幕也不恼,像是上演过千百遍过一般,潇洒的转头,冲着里屋就喊。
      “外婆!”
      “唉!诶!干什么你。坐!坐!”
      萧年年赶忙放下翘着的脚,示意程愿坐下。
      程愿得意的咧嘴笑了一下,视线下移看见萧年年手上的桃子,便伸手就要去抢。后者眼疾手快,一把侧过身,将桃子护住。
      “嘿~不给~。”
      “小愿,怎么啦?”
      外婆的声音此时恰好从里屋厨房传来。
      “外婆,年年吃桃子,不各..窝......次.....”
      “狗人,家里就一个桃!”
      萧年年眼见程愿张口就来,伸手便去捂他的嘴。
      外婆端着饭菜从厨房走出来,一打眼就瞧见萧年年一边啃着桃子一边用胳膊圈着程愿的脖子,还伸手捂着程愿的嘴不让他叫,便赶忙放下手里的菜,轻打了两下萧年年的胳膊。
      “你别总欺负小愿!这丫头,马上吃饭了,怎么又吃上桃子了,怎么不给小愿拿一个?”
      “嘿嘿。”
      “没事儿外婆,我们闹着玩儿呢。”
      程愿对外婆笑着解释到,萧年年悻悻一笑,将手里吃了小一半的桃子放到了旁边的小桌子上,松开了程愿的同时冲他比了个大拇指。
      八月的空气,热浪浓稠又黏腻,阳光晒得皮肤刺疼,萧年年怕外婆中暑,拒绝了让她送,只自己推着行李箱去了车站。
      车站候车室冷气还算足,萧年年靠在候车室的椅子上闭目养神,一侧头,程愿在旁边正打着电话。
      “你去机场不用坐火车吧?”
      “吵到你了?我小声点。”
      “没有。我意思是,你不回去吗?你不会真要跟我一起去麻城吧?”
      程愿俯身拿出了一件薄外套递给萧年年。后者摆了摆手,只侧身把二郎腿一翘,双手抱胸同时眼神示意着程愿:给个解释。
      程愿没有回答,只是眨巴着眼,见她态度丝毫没有缓和,于是眼珠子一转,突然就萎了身子,侧靠在萧年年旁边,像只大金毛一样,轻轻用手肘撞了撞她的手臂,然后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神委屈又怯生,像是害怕责骂一般,湿漉漉的眼眶让人不忍再责怪。
      “你来,你又来。我懒得管你。”
      萧年年有些嫌弃的翻了个白眼,无奈地回正了身体,打了个哈欠,昏昏欲睡。
      程愿轻笑了一声,也坐直了身子,抬眼看了一眼检票口的信息。
      “你困了就睡吧,上车还有一会儿,检票我叫你。”
      然而萧年年并没有睡着。
      刚闭眼没多久,一阵幽冷的风突然在候车室里荡起来。与此同时,一位年轻的妈妈抱着一个小婴儿坐在了她们旁边,孩子在妈妈怀里睡的正香甜。
      “死牌之力?”
      萧年年闭着的双眼瞬间警惕的睁开。
      随着冷风荡过,小孩的哭闹声陡然响起,却又瞬间被淹没在车站嘈杂的人声里,显的并不突兀,也丝毫没有引起旁的人注意。
      萧年年抬头扫视了一圈,揣在胸前的双手隐秘的结了个印。不多时,一缕肉眼几乎看不见的金色的细丝线从萧年年的后背探出,沿着座椅轻轻攀上了年轻母亲的肩膀,然后搭在婴儿的襁褓上,消失了。
      几乎瞬间,襁褓里的孩童又安静的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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