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描时光》酸奶娃

33、烟

　　没有了考试，习题和名次的压力，大一的寒假，吴祎卉他们这群人，聚起来更轻松了。晚餐后，按照惯例，他们得选出洗碗的人。
　　吴祎卉在群体的石头剪子布中败下阵来。她不忿的站了起来，噘着嘴，踢踏着拖鞋朝厨房蹒跚，心里想着谁能来英雄救丑啊，救救我这丑女吧，本大小姐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有三怕。一怕毛毛虫，二怕大老鼠，三怕洗碗筷。但是，显然没有英雄——哼，这群男生，全部滴、通通滴，狗熊！
　　张妤家的厨房好整齐啊，一点油污都没有，本小姐第三怕之上，就是在如此干净的厨房里洗碗筷。祎卉拿出在她家算起来至少是三代前做女红的架势，小心翼翼的在厨房里弄来弄去。
　　沈翔在客厅里开始着急了，她怎么洗十几个碗要那么久啊，她能洗干净吗？是不是应该去帮帮她呢……但是看看客厅里一堆亲如兄弟姐妹的朋友，这随随便便跑进去帮忙，不是会被笑死了？更糟的就是在嘲笑中，她会不会生气啊？
　　犹豫间，一抬头，正好看见李嘉琨站了起来，在许多个膝盖中间推推搡搡，终于绕了出来。嘴里还一迭声的说：“借过，借过。大班长不出马，碗筷洗不得！”
　　沈翔不由得在心里为自己的发小喝彩，他的确比自己敢做敢为得多，也男子汉得多。如果我是女孩子，应该是逃不过这个既有幽默感，又有男子汉气度的男孩的情网的吧？
　　听见厨房门口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吴祎卉知道肯定不会是沈翔，他可以出声为林淑颖替板报，但绝对不会走过来帮自己。但是，吴祎卉并不知道，正是因为沈翔对林淑颖心无杂念，所以可以做到坦坦荡荡；而沈翔对她，则心存太多、太多“杂”念了，所以举轻若重，凡事权衡。
　　果然不出所料，进来的不是沈翔而是李嘉琨。管他，总算是来了个狗熊救丑。这时候，吴祎卉还摆出一脸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呵，好歹本小姐我盼星星盼月亮，盼来个狗熊。”
　　“我怎么是狗熊啊？揽镜自照，虽然本学期是胖了些，那也不至于就从你口中的黑猫转成了狗熊吧？”就着厨房玻璃窗的反光，李嘉琨装腔作势的走了几步猫步，然后，憋尖了声音接着说：“我怎么看自己，最起码也得算……北极熊行列吧？”
　　“呵呵呵。我不认为这两类有不同的祖先。”
　　李嘉琨逗着吴祎卉，乘她忙着把抹布捏干，顺手就帮她把那些沾满洗洁精的碗筷冲洗掉收进了橱柜，接着转过身，从地上捧起罗贤不知道从哪里淘来的海南无籽大西瓜，就着刚刚擦干、还透着潮湿的案板切了起来。
　　听见吴祎卉的笑声，沈翔忍不住了。他终于站了起来。靠在厨房门口，他看见李嘉琨正举着一个切掉下来的西瓜瓤：“来来来，吴祎卉这块给你吃。”
　　“你看不见我手油吗？不吃。你自己解决了吧。”吴祎卉正忙着摆弄那块看起来油了吧唧的抹布，连头都没抬。
　　“叫你吃就吃，”李嘉琨拎着那块西瓜硬是塞到了吴祎卉的嘴边，“张嘴，对，这才乖呢。你没听过吗？古人云，西瓜之精品部位在其头部，肥猪之精品部位在其腿部。也就是说，西瓜头，猪后腿那可是人间美味，天地间一绝啊。”李嘉琨看见吴祎卉终于吃了那块西瓜，愈发得意忘形起来。
　　“噗！你是不是想谋杀啊？”吴祎卉笑着、咳着……
　　沈翔勉强笑了笑，告诉自己说：西瓜头，肥猪腿，人中之李嘉琨，都是精品。你很难赢他！
　　慢慢晃荡回客厅，没有更多的人注意到沈翔的去而复返。两桌的扑克牌局已经开打。沈翔过去坐在了罗贤的旁边，看着罗贤出牌。
　　林淑颖一个人站在客厅的阳台上，她就这么看着沈翔走开又回来。她直觉的知道，沈翔肯定不是去了卫生间或其它什么地方，他应该是去找祎卉了。她奇怪自己并不生气，她只是觉得有严重的挫败感和心酸……为什么有人可以这么容易得到一切？又为什么他这么难被感动？心里有个小声音在说：放弃吧。不是所有的事情都可以遂心所愿。同时，几乎是更大的声音很肯定的说：不到最后，怎么可以放弃？这不是林淑颖的个性！
　　林淑颖用略微比平时提高了点的声音喊着：“沈翔，你过来帮我看一下，我看不清是不是把张妤家晒的东西碰下去了。”
　　张妤正忙活着给每个同学倒水，她头也没回的先接了口：“不太会。我妈只喜欢在后阳台晒东西。前阳台一般没东西。顶多是块抹布什么的，现在天也黑了，明天去人家院子里捡回来就行了。”
　　沈翔站了起来，既然叫到自己了，那还是去看一眼。他伸长了脖子，在黑乎乎的阳台外面扫描了半天，的确什么也没看见。转回来，他如实的告诉林淑颖：“看不着啊，张妤说没有就没有了吧。”
　　“谢谢你噢。对了，沈翔，你下学期要考四级吗？”林淑颖看着打算回到房间里的沈翔，匆忙的随便找了个话题留住了他。沈翔停了下来，又返回来，和林淑颖一起背靠在阳台的栏杆上，他刻意的在他们之间保持了一个人的距离——其实，虽然沈翔自己并不想承认，美丽的淑颖可能对自己有比较特别的想法。但是，潜意识里他多少还是有些回避她的。
　　林淑颖看看自己和沈翔之间的距离，悲哀的笑笑，继续说：“你现在，还是不喜欢学英语吗？”
　　“嗯，不喜欢。不过下学期考四级，问题不大吧。”沈翔顺手从裤兜里掏出烟来，点上。
　　林淑颖稀罕的看着沈翔：“你学会抽烟了？”
　　“是啊。”
　　“这习惯多不好呀。抽烟对身体不好呢。别抽了。”
　　“哦，我知道。不过有点瘾的。以后慢慢改。”听着那句“别抽了”从其它人嘴里轻易说出来，沈翔半眯着眼睛，缓缓吐出一口烟，在飘扬而上的烟雾中，他看见吴祎卉和李嘉琨一人捧着一大盘切好的西瓜从厨房里过来了。
　　很明显，他注意到吴祎卉在放下盘子抬起身的那瞬间，一边用手把一绺头发别向耳后，一边四处张望的在找着什么人……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厅里，除了自己和林淑颖。她，是在找我或是身边的林淑颖？
　　看见阳台上的沈翔和林淑颖的那瞬间，吴祎卉暗想，果然洗碗的人是没有聊天的人有魅力啊。两个人静悄悄的呆在黑魆魆的阳台上，干什么？有什么秘密吗？
　　李嘉琨拍拍祎卉的肩：“你家大美女，我家大帅哥呢？”吴祎卉朝阳台上努努嘴，李嘉琨把眼镜拎起来一点，这才看清楚。吴祎卉啼笑皆非的看着李嘉琨的动作，她很希望自己也有七百度近视，什么都看不清。
　　“走吧，咱们的西瓜送货上门去。”李嘉琨不容祎卉有任何反对意见就率先出发了。吴祎卉只好耷拉着脑袋不情不愿的跟上。
　　“两个人，唾沫说干了吧，来，吃瓜吃瓜。”李嘉琨吆喝着，吴祎卉犹豫了下，就算眼前这两个人真的成了情侣，和林淑颖的好朋友关系还是不会变的，不是吗？想到这儿，她笑眯眯的靠了过去，勾住了林淑颖的手臂。
　　沈翔借着从李嘉琨端着的盘子里拿瓜的机会，顺便瞄了眼与自己中间隔着林淑颖的吴祎卉。她好像心情不错，是啊，李嘉琨刚刚逗她玩来着，心情不错也很正常。
　　“李嘉琨，你会考虑考研吗？”林淑颖把一块西瓜皮放回空盘子中，顺便问着。
　　“考研？当然了，我要读到博士，留在交大里。”李嘉琨毫不迟疑。
　　“祎卉，你呢？”
　　“我？”祎卉还在开小差，突然被问到，愣了下，才回答：“现在没想要考。你自己呢？”
　　“我？我的目标是能直研。”林淑颖很随意的说，仿佛在北大直研，是件从盘里拿西瓜一样容易的事。
　　吴祎卉发现在四个人里，自己很落后，她讪笑着说：“我帮你们倒水喝啊。”说完，就溜走了。在经过王赟身边的时候，王赟大喊着：“宣传委员，过来过来，替我。瞧瞧我这上家，玩不了了啊，每次我牌出来了，她就把自己的拿回去。哪儿有这样的。”他的上家，是张妤。吴祎卉笑笑，这两个，哪儿能一起玩嘛。于是坐了下来，早已忘记了自己要帮阳台上三个人倒水的承诺。
　　李嘉琨毫不掩饰的说：“她怎么还不来啊，指望她倒水，看来我得变化石。”
　　正在这时，只听见吴祎卉哈哈笑着的声音传了过来：“怎么样？罗贤，没想到本人有两张大王吧。”李嘉琨把沈翔手里捏着的那块西瓜皮抓了下来，扔在盘子里，也进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