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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三个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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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说只有二十几小时的路程,但是硬座车厢里挤满了人,完全没有办法随便动,所以就算是坐着,吴祎卉还是觉得很辛苦。他们俩其实运气还不错,上车时抢到了一个三人座位中靠窗和中间的那个位置。沈翔把靠窗的位置给了祎卉,他自己则坐夹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上。
看看身边的祎卉,果然是睡侠,上车没多久,她就迷迷糊糊了,现在已经睡了好一会儿。车厢里又闷又混乱,小孩子的哭声、抢了位置的吵闹声、打牌的笑声混杂在一起,让沈翔的大脑越来越清醒。他抬起手腕,手表上的时针告诉他,早已超过午夜,他从随身的双肩包里抽出一本英语单词书,渴望着这些从高中时就让人头发晕的字母,现在能充当催眠药的作用。
二十几个单词背过去了,沈翔依然毫无睡意。突然,身边的祎卉动了动,沈翔敏感的转过脸,她皱皱眉、缩缩脖子,似乎睡得很不踏实,又似乎很冷。沈翔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右臂,把半贴在车厢壁上的祎卉搂了过来,他把祎卉的头轻轻的放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拦紧她的肩,自己则半眯起眼睛,大脑里刚刚背的单词和祎卉的笑脸更替着在出现……
窗外,偶尔有星星点点的光线透过窗幔射进来,列车广播早已随着列车有节奏的特殊韵律沉沉睡去。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廊斜对面的那四个打牌的学生也都歪歪斜斜了。或者是生平第一次,有异性这样靠在自己身边;或者是生平第一次,有她陪自己度过漫漫长夜。这种经历,沈翔从来没有过,但又仿佛是期待了千百年般的无比熟悉。也许,这种熟悉,是因为祎卉发际间断断续续飘来的洗发水的清新;也许,这种熟悉,是因为祎卉几年来在自己心里留下的接近到如同亲人般的感觉……
对面过来的火车,在汇车时发出了一阵在深夜里听起来惊天动地的噪音,沈翔紧张的转头去看枕在自己肩头的她,她依然睡得很安稳。从沈翔这个角度,只能看到祎卉长长睫毛的扇动的和小小的圆鼻头上几粒渗出的小汗珠……看起来,在她心里,像小婴儿样的一副睡相,这样的依靠,都是最熟悉不过的事情。沈翔笑了笑,稍稍变化了下坐姿,只是为了让熟睡的她看起来更安稳更舒服些。
睡梦中的祎卉,一直在做着乱七八糟的梦。一会儿是卖花的老太太来问她收另外的三块钱,一会儿是宣传部长告诉她,她养的水仙花得奖了……再一会儿,又是高中时候体育课的下课铃响了,这体育课上到胳膊好酸……她不断的翻动着身体,调整着姿势,想找到一个最舒服的角度可以睡个好觉。果然,这个角度还是被找到了,祎卉不再觉得手酸,也不再觉得头没地方放,身上也暖和起来了,好像已经到家了,躺进了自己熟悉的被窝,她咂咂嘴,美美的睡起来。
火车一个颠簸,祎卉思想猛然回到了现实中,迷蒙中,她的脑子开始转动了:这是在火车上,我是靠在人家身上才会睡得这么安稳。靠在人家身上?!谁身上?坐在自己旁边的是沈翔。我现在是靠在他身上吗?不对,似乎不是简单的靠,这个感觉似乎比靠更加稳当,是了,自己的肩膀上还有一只手臂,这样才会这么稳当这么暖和。那么,意思是他,沈翔是搂着自己的了?祎卉的大脑一下子清醒了。她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样子,赶紧坐端正。正当她准备坐起来的时候,一个中年人的声音从对面座位上传过来。
“小伙子,你们是大学生吧?”
“是。”沈翔的声音一如平常祎卉所熟悉的那样,简短而沉着——那意思是他,醒着?
“什么学校的啊?要到那里下啊?”
“F大的。终点下,我们放寒假,回家过春节去。”
“哦。小姑娘是你女朋友?看样子你很喜欢她啊,这次是一起带回去给家里人瞧瞧?”
“……”沈翔迟疑了一下,终于在陌生人面前大方的说:“是。不过不是带回去,她家和我家都在一起的。”
“不错不错,小姑娘好乖巧噢,家是一起的,又在一个地方念书。好福气啊。呵呵。”
闻言,沈翔暗笑着在心里嘀咕:她那样子,也可以用乖巧形容啊。然而,表面上,他还是向中年人投去一个礼貌性质的感谢的微笑。
吴祎卉听到这里,听到沈翔用那个单字“是”轻松的承认自己是他的女朋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才从睡梦中醒来的关系,大祎卉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这个答案,太离奇。他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没在想什么,他只是认为在火车上,面对熟睡的祎卉和素不相识的人,没有任何掩盖的必要,是什么就说什么好了。在心里,其实他早已把她,当女朋友来宠爱了。
她其实,对于这个答案,除了疑问更多的还有期待,期待这个答案是沈翔最真实的心意。想到这里,祎卉继续闭着眼睛,不易察觉的移开了自己靠在他肩上的身体,这一刻,她愿意相信,围巾,只是一个误会;这一刻,她相信沈翔说的是真话。
闭着眼睛熬了一会儿,祎卉睁开眼睛,首先看见了自己对面那个戴眼镜的、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她下意识的用手指去摸了摸嘴角,然后朝着对方笑了笑,接着转过脸来,真是糟糕,沈翔竟然也正盯着自己……她掩饰了心里尚存的一丝不自然,然后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似的说:“你一直都没睡着吗?”
“没有。睡不着,我哪儿有你的本事。不过也还不错,背了六十几个单词了。”
“六十几个?你以为自己是电脑,是吧?我可以很肯定很负责的告诉你,你明天会全部忘光光。我们老大一天最高纪录也就五十个。”
“你,是不是说不出好话?”沈翔无奈的摇摇头,把书拿起来顺势在祎卉的手臂上一敲,然后接着说:“你醒了就看着行李,我去方便下。”说完,费力的翻过人的山,趟过人的海,走了出去。
祎卉抓起沈翔的书来,没意识的翻着。中年人突然又说话了:“小姑娘,你福气很好呢。”
“啊?为什么啊?”
“你男朋友很宠你哦,对你真好,大半个晚上,一分一秒都没睡过。我在他这个年龄早睡着了。还哪里顾得上旁边的人啊。他可是一直在照顾你,为了让你睡踏实咯,他不断的转换姿势,我估计,这几个小时下来,他的手臂都被压麻了。”
祎卉涨红了脸,但是没有做任何解释。沈翔回来了,为了掩饰自己的尴尬,祎卉从包里掏出一包话梅来,自己吃了一颗,又把袋子递给正要坐下的沈翔,沈翔并没有接过来,而是笑了下:“卫生间这会儿没水洗手……”说完,一边坐下来,一边转头直接张开了嘴。
祎卉的脸更红了,她很快的拿回话梅袋,从里面拎出一颗来,一边飞快的塞进沈翔嘴里,一边扯开话题:“吃这个,总比抽烟强。”
“那也不一定。这要看是在什么情况下了。”沈翔含着话梅,含混不清的说。
“什么不一定,任何情况下,都没有例外。”祎卉用舌头把嘴里的话梅换了个位置,只是为了能够大声的、“严肃”的宣布她这个结论。
“好好好,你那样说也可以。不过,真想让我不抽,那你必须说三个字:别抽了。”
从看见围巾那天晚上起,祎卉心里结起来的冰终于慢慢消融了。她恢复了本来面目,顽皮的说:“不就三个字嘛。听好:偏——不——说!”
“小东西!”沈翔脱口说到,乘她摇头晃脑得意的时候,伸出手指在她腰上捅了一下,然后笑容满面的看着她缩成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