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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 3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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禹尧径自琢磨。
却不知他妻子正盯着他的行为表情,暗暗思索。
当时梦乡穹庐境内,她感知到孙家女儿要说禹尧的名字,情急之下,竟能意念穿透那白色小球,直击孙家女儿的喉咙,让她说不出这名字。
但是当时……孙家女儿最强烈的情感,确实是禹尧。
只是她并不确定……人的念头万千,同一瞬间可以同时有诸多情感,她所能感知到的,是最深、也最浅的东西。
她相信禹尧……又不是那样相信。
十几年作为一个奴婢存在,她早已渐渐被这个时代同化。
在日复一日失去尊严,宛如物件一般服务于主人,她某一刻都觉得自己已然被驯服,认可自己奴隶的地位,也认可这世间尊卑上下。
现在,即便她好像又成为那个活泼开朗的人,仿佛又恢复了尊严。可是她知道自己心底某一处是有缺失的,有一个黑洞悄悄地隐匿着。
那个黑洞平时并不明显。但她知道它就在那里,像癌症细胞,杀不死,遇到有些时候还会扩散。
在阻止孙姑娘的那瞬间,她不能确认对方是不是撒谎,但是她硬生生扭曲了她的意愿,让她无法说出禹尧。
那一瞬间,她想了很多。万千想法,万般滋味。她惊恐的发现,自己并不怨怪禹尧,她的第一反应是要维护自己的家,不能让别的女人破坏。而不是禹尧有没有背叛她。
她甚至不觉得是背叛。
明明日常生活里,她会吃醋,会不许他这样那样。甚至觉得无法接受他纳妾、找其他女人。
但是那一刻她看到了一点,如果禹尧真的找其他女人,她仍然无法怪他,甚至还会用尽全力夺回他的心。击败那些侵入他们之间的女人。
这个念头让她恍然大悟,让她害怕审视自己的内心。
也惧怕去审视禹尧的内心。
人心多么可怕,深挖下去,都有污烂恶臭的黑泥。
她自己都不是纯洁无暇的人,为什么要去探究他人。
禹尧念念有词,说着异想天开的话:“……道士们那一套仪轨,倒也不难,我也记住了,再读两本书,不然我自己来做一场法事。”
玉荞看着他一脸严肃的脸,听着他的令人发笑的话。忍不住松了口气,这样一个人,无论如何也不会是他啊!
当时他为了保护她,在明知道她使了手段的情况下娶她、庇护她,不揭穿她,如何会对另一个女子做这样的事情。即便做了,也不能看那个女子因此受难,必然是要负责,肩负起保护者之职的。
若不是他做下的事,那便是孙姑娘心中爱慕他,被家人逼问之下、一时糊涂想要赖上他。
玉荞问他:“隔壁丁家家里什么情况?”
见她舌头还没好,说的话还是的含含糊糊,已经关心起隔壁的闲事,禹尧无奈,回道:“人都还好,屋里砸的着实不成样子,怕是要费一笔钱,还要几天慢慢收拾。”
又皱眉,道:“这孙家着实无礼,无凭无据,如何就非说是益友干的?”
玉荞听他这么说显见是相信丁益友不会干出这种事情。不由大为纳罕……不会吧,难道孙姑娘赖了一个禹尧不成,给出的第二个还是假的?
她一个姑娘家为何要这样?
这不是害了她自己么?便是当真用此种方法加入丁家,往后岁月慢慢,她要怎么面对丁益友?
别人都不知道真相,干没干过,丁益友总不会不知道。
那被逼当活王八的丁益友下半辈子面对这个妻子适合态度,可想而知。
除非……除非她遇到极度不堪的情境。
玉荞皱眉思索。
她自从上回差点咬断自己的舌头,神气大伤,并不敢再轻易入梦。甚至跟禹尧一起研究起公爹留下来的凝神香,余下的几十根凝神香都是宝贝,若是没必要,轻易她都舍不得再点再用。
她有些微的感知,那是若没有禹尧当机立断点燃一大把凝神香,她的下场可能不会太好。
如此,她也不能入梦去查看孙姑娘的记忆。
再一点,一个人的记忆实在太多,无数个光球里,有记忆也有梦境,甚至有两者结合也未可知。她寻找正在进行的、闪烁的光球容易,要针对性找到单单那一段的记忆,着实太难。
几乎可以算大海捞针。
想一想,也便作罢。
只是多少有些不自在。当初若不是她阻碍那一下把这锅推给丁家,丁家也不会有这一桩从天而降的祸事。
如此,玉荞这几日自然有些愧疚难安,时时关注丁家事态发展。
她有时候还想,若真是丁益友那就好了。只是禹尧如此信誓旦旦相信丁益友,那这人的人品,估计也不至于如此不堪。
……
接下来的几日,孙家上门闹的越发厉害。
丁家都是斯文人,又有两个女眷身体弱,哪里受的住这般闹腾惊吓。偏生丁益友死不承认,那激烈暴怒的模样,倒是比孙家人还愤怒,让丁老爷一时也不能确定到底事情真相如何。
如此僵持着,丁老爷没有法子,来禹家求助,借几间屋子让丁太太和丁大奶奶养身体。
禹尧自然无有不可,让人去二进打扫出几间屋子。甚至为了避嫌,他书斋都不怎么去了,免得进进出出碰到丁家太太和大奶奶。
倒是玉荞,时不时去看望丁太太和丁大奶奶。
二人都是很贤良、和善的人。讷言、寡语,便是身体不好,其实还是会做些针线活。她们原来也只是身体虚弱,真说有什么毛病是没有的。
玉荞问丁太太是什么病症,大夫怎么说。
丁太太道:“年轻时候身体也跟你一般好,前些年落了胎,就觉得一年比一年虚了。”
这前几年……丁太太都四十五六的人,几年前也是四十来岁,这年纪不论是生还是流对身体都不好,极伤元气。
至于丁大奶奶,丁太太说她:“她是心悸,一年里总有一阵子胸闷,身子乏力。大夫说养一养就好,不是什么大毛病。我看是娘胎里带的弱症,只能养,治不了。”
每每说到此处,丁大奶奶总是沉默的低头。
丁太太问玉荞:“你嫁进来也有八、九月,怎么也没有消息?”
玉荞一愣,她倒是从来没想到这一节。她和禹尧同龄,都才十七。按她上一世的来看,这才高中生的年纪。按这一世,十七岁也不大。但确实,自成亲以来,夫妻房事和谐,二人暗戳戳对此事都十分热切,按理有很大概率会怀孕……
丁太太不过随口一说,见她神色不对,转而说起其他。
她叹气:“若那孙姑娘当真怀了老二的骨肉,我倒是愿意她入门。虽然如此便要背弃毁约,对不起齐家姑娘,可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孙家女孩大着肚子无处着落。可老二是我生的,我知道他的性格。一贯牛心左性,最叫人头疼。可他有一点好,为人孝顺、又有担待。真是他做的,不至于苦挨到此种累及父母的地步。”
玉荞也陪着叹了一会儿气。
若不是丁家的,这可怎么个了局、收场呢?
又过两日,鸣儿冲进来,避开丁太太、丁大奶奶,对玉荞和禹尧道:“那边了不得了。孙家的人把丁二爷的腿给打断了!丁二爷还给孙家人开瓢了,满头的血。这会儿官府的人都来了。”
禹尧急忙站起来过去看,让鸣儿不得把消息传给丁家女眷。
不过这消息如何瞒得住,那边打闹,这边一墙之隔而已,搬个梯子就能看的清清楚楚,站在墙边也能听的分明。
丁太太惊得几乎晕厥,醒过来马上就要回去看丁益友。
玉荞不敢阻拦,多叫家里几个人陪着一起去。
如此闹腾,丁家、孙家都有亲朋卷入。
孙家叫嚷着他有靠山,永春侯府的禹将军,谁敢惹。
他这一喊,叫丁家人都软了脚了。
丁老爷光禄寺署丞,七品小官,背后也无靠山,如何敢与侯府对上,瞬间就没了主意。
果然,衙役听说孙家背靠永春侯府,问过原有和查看伤势之后便将孙家人都放了,带走关押丁家的丁益友和另一个家丁。
直到想到邻居禹家也是侯府本家,厚着脸皮来请托说情。
没想到闹到这个地步。禹尧也怕丁益友如今腿被打断,关在牢里得不到治疗,怕要落下残疾,便要起身去侯府找禹世祚说情。
却在这时,孙家那边哭声如雷。两家打了十几日,早都互相派了人盯梢。便是一时没有人盯梢,也有四处的邻居互相通告报信,甚至还有小儿来看热闹,来回喊着即时信息。
“孙家大姑娘上吊了!”
原来孙家那姑娘见事情闹大到这般地步,着实没脸,又见丁益友死都不肯娶,更没指望。在家里还要日日受到兄嫂奚落,父亲谩骂,继母嘲讽,满眼望去,没有一个好脸色。如今丁益友被打断腿,还关押入牢,听父亲的意思,情愿不要做亲家,也要想法子将人治死在牢里出这一口恶气。
如此这般,一时想不开,便上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