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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变相表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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觥筹交错,言笑晏晏,这个世界似乎与寒冷绝缘,那个青年站在他身后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什么也没说,过了半晌他顺手接过陆黎脱下的帮他把衣服挂了上去,两个人找了个茶几,就这么坐着看着众人的交谈。
或熟稔或伪装,所有人都尽可能的摆出一副相交甚好的模样。
饰演两位次要主角的女演员中一位叫唐绒融的正和总导演在划拳喝酒,另一个眉目冷淡些的叫乐珏的姑娘似乎是在劝酒,却不知用了什么方法让总导游喝的更多了,她们本来就是一对密友,现在更是哄的导演找不着北;几个咖位比较低的配角坐在角落,划拉着手机似乎在聊什么八卦,眉目各异;此外还有一双眼睛注视着他,眼睛的主人从他刚走进来就锁定了他,让他想忽视都难。
那道视线并不来自身边的人,而是来自之前在卫生间前拦住他的人,柏钦沨对这个女性并没有多少的好感,几乎是处于本能的,他不想要和她扯上任何关系。如果拒绝她能有效的话,他不会给对方留下任何可以回环的余地,柏钦沨一贯如此,拒绝便是要拒绝个彻底,从不给人留下可以妄想的距离。
但是还没等他想明白说辞,那个人先朝着他们走了过来,他微微偏过头,眼角的余光注意到陆黎,他还是那样懒散的坐在沙发上,姿态随意,做好造型的头发因为外头的寒风变得有些凌乱,他双手捧着茶杯,眉目低垂,似乎正低头观察着自己手里的茶杯,好像并没有注意到女人的接近,又或者说,他看见了,只是不觉得有注意的必要。
这次晚宴来的人很多,除了剧组还有投资方的人,而眼前的人似乎为了这次晚宴在那短短的空闲时间里又做了新的造型,她对着坐在沙发上的柏钦沨撩了下头发,一股比下午更浓烈的香水味顺着动作传来,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刺鼻的味道让柏钦沨不自觉地慢慢向后挪动,排除那张毫无波动的死人脸,他这样子看上去像是想要躲避被□□命运的良家少男,透着一股子视死如归的气息。
坐在一边的陆黎翘着脚,微微抬起头,不紧不慢地灌了一口水,却是含着并没有咽下去的意思。
他不打算插手这样的事。
“你想好了吗?”女人的声音柔媚的紧,像是一张蛛网,想要捕捉这只落在网上的美丽猎物,这条美女蛇并不会只有一个目标,她并不会只看重柏钦沨这样一个小年轻,她早就在酒局上有所中意,也看出了柏钦沨和陆黎之间的猫腻,之所以她还愿意来这一趟只是因为与柏钦沨的炒作只要炒好了会是所有选项里反噬最小的。
她这是给自己争取未来,也是给柏钦沨一条路,她这样想道。
陆黎抄起茶壶,给自己倒了一杯大麦茶,他的手指搭载白瓷的杯沿上,有一搭没一搭的扫着两个人,水汽徐徐地蒸腾着,慢慢的四散开去,包间里的温度有些高,他那些被埋藏的很深的醉意顺着脊梁骨往上爬,蒸的视线都有点模糊了。
柏钦沨先是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又回头探看陆黎的表情,陆黎和他对视一眼,他像是接收到什么一样回过头,用一种很平静的语气说道:“我喜欢男的。”
“咳咳。”林浅瑶还没什么反应,陆黎先被嘴里的茶呛得不清,他勉强算是知道这事的,毕竟柏钦沨并没有在他面前有过隐瞒的意思,但知道归知道,和正主主动的曝光,还是在别人面前曝光总归还是不一样的,就像这圈子里玩的花的人很多,也没见谁乐意自爆把软肋递给别人的,相较于两个人大惊小怪的反应,突然开大的柏钦沨却是很淡定,淡定的像是在说今晚晚饭吃了什么一样。
他这一大动作成功的把另一位谈话主人公的注意吸引了过来,本来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的林浅瑶忽然转过头,脸上的表情是一种花红柳绿的扭曲,像是不太相信自己的魅力会失效,更是不相信这样一个黄花大直男会是个gay。
圈子里是有很多人愿意借着黑幕苟且,但柏钦沨明显不是这样的人,他有着他自己的目的,并且非常明确。
柏钦沨扭过头,毫不躲闪的直视着眼神复杂的陆黎,他事先并不知道陆黎会参加这部电影的拍摄,也不是为了陆黎而来的,但在看到陆黎的一刹那他就知道,他会喜欢这部影片的。
就像喜欢他所有拍摄过的影片一样,在那些没有被人熟知的时光里,柏钦沨总会躲在公司安排的并不算大的卧房里,拉上窗帘,一遍一遍的去看那些陆黎曾经拍过的片子。
他比陆黎以为的要更早的知道他,也比他以为的更了解他,要是当时就知道陆黎会回来,他哪怕是推拒掉所有的安排也会守着这个剧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同时兼顾着两头。
是的,流量明星被替代的概率实在是太大了,再加上柏钦沨的签约合同还有大半年就要到期了,为了让他意识到公司的好成功续约,为了防止他在深山老林和城市的犄角旮旯里头拍戏太久被喜新厌旧的观众抛弃,为了曝光度,公司还为他准备了几个除了剧宣外的活动,这导致了他不得不两头飞。柏钦沨浓密的眼睫垂了下来,遮住了暗下去的眼神。
陆黎并不是第一次被男人喜欢,他长得好看,身材更是出众,那些圈子里玩的混的,干脆想要找个好人一起度过余生的,在明里暗里的来自男性的表白或者邀请他也收到过不少,他开始以为柏钦沨是一样的,图他的外表的光鲜,但青年的眼睛在注视他的时候会微微亮起,澄澈却深邃,没有过度的爱欲,像是透过那层皮囊注视着他内在的空洞,他在见到柏钦沨的第一天就注意到了,更别提后来的接触。
感觉自己变成南通play一环的林浅瑶面色不善的离开了,只剩下两个男人面面相觑。
陆黎没有给出任何恢复,于是柏钦沨便什么也没说。
夜晚,在酒店的房间里,陆黎又失眠了,只要他合上眼睛就会梦到一个面目模糊的身影,看样子是个男孩,他瘦小的身体坐在街角的长椅上,微微偏过头直视着天际线的方向,似乎在等什么人,孤寂与焦虑感席卷,那种强烈的无力感让他浑身紧绷,这是他几年来最大的噩梦。
他坐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他看着外头漆黑的夜色,无声的摩梭着剧本的纸页,多么巧的巧合,他曾经也是个解离症患者,现在也是,那段消失的时光正是他病重的时间,那时他已经不能辩识见过的所有人,世界在他眼里就像一个模糊的光团,充斥着来来往往的蝼蚁。
他找的私人疗养院偏远且冷清,院里没有人搭理他,他有时甚至会和自己聊天,聊着聊着连自我意识都模糊了个彻底,渐渐的他失去了所有关于时光的感知,也失去了很多之前的回忆,只是每当他躺在床上,就会梦见一个看不清面目的男孩,刚开始是他坐在街角,那人朝他跑来,可渐渐的,他再也找不到自己在梦里的位置,他从一个参与者变成了旁观者,他看着那个模糊面容的孩子走到了他的位置,坐在那里,日复一日,直到太阳西斜,直到时光流逝殆尽。
他怎么也睡不着,他推开房门,走了出去,酒店里静悄悄的,拖鞋踩在绒布的地毯上,像是在一个永远也走不出去的梦境。
左半边脸上带着一大块血痂的男人用胸膛抵着另一具身体,正把拌的稀烂的糊糊喂进那人嘴里,从另外半张完好清俊的脸上可以窥见他曾经美好的模样,苏和皱着眉,任劳任怨的照顾着还在昏迷的人。
听把他们拾回来的平民窟的人说,这个男人是和他一起从垃圾道坠落下来的,贫民窟的人大多数都患有轻度解离症,意识都不甚清晰,并不能够认得他们,还是先醒来的苏和用两个人身上还算看的过去的外袍和原住民换了些已经过期的面包和水。
地面的空间不大,平民窟被建在漆黑的地底下,黑暗让这里的种子结不出一粒果实,他们为数不多的食物来源之一,也是主要的食物来源便是那汹涌而来,像是黑色潮水一样的恶臭的垃圾潮。
苏和给还在昏迷的人喂完食水,走出用几块木板随意搭起的简易小屋,他向着远处的黑褐色的涌潮走去,像是蝼蚁一般的渺小。
“卡。”导演满意的拍板。
柏钦沨伸出手,自那天开始他们除去工作就没再多说什么,像是要给彼此一个反应的时间,陆黎拉住他的手,把自己的身体拽了起来。
他垂着眼,细细的和柏钦沨掰碎了讲这一段的注意事项,苏和因为记忆的混乱与缺失在这一阶段是比较迷茫的,甚至是有些浑浑噩噩的,但刚刚的柏钦沨似乎并不能很好的展现这一状态,他的态度更多的是探究,像是一个纯白的初生儿。
陆黎低沉的声音浅淡的浮在柏钦沨的耳畔:“你想象有一个人每日等待着你,有一天他消失了。”
他想起梦中那个面目模糊的男孩,像是顺从着心意继续往下说:“所有人都不记得他,只有你站在他站在的地方,觉得他是一个幻梦,于是你在他呆过的地方游荡,像是在追逐旧日的一个梦。”
柏钦沨的神色有一瞬间变得很复杂,他的声音变得很干涩,陆黎听见他像是在喃喃自语一般的声音,他说:“好。”
他顺着陆黎的话往下想,眼神里透出几分不可思议的哀戚与茫然,他好像一瞬间就变成了那个话语里的男孩,迷茫与困顿到了位,却是哀思过重。
柏钦沨的表情一向没有太大的波动,这次也是,他只是那样抿着唇直勾勾的看着陆黎,有那么一瞬间,陆黎以为自己是什么抛妻弃子的渣男,而被他渣过的小媳妇就这么如泣如诉的看着他。
有些好笑。
由于魏晨深的“昏迷”,他们目前没有什么对手戏,交流也显得单薄,也许不止是他,柏钦沨也并没有想好什么样的交流方式才算是正常的。
但他们都知道他们已经不再能以传统的同事关系相提并论了,一切似乎都在走向一个死局,而那个手握破局要法的人却犹疑着,等待着最后的判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