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塌房后我下海还债》言焱也

7、灵与不灵

　　江承言回到房间之后，对着镜子演了一个多小时的独角戏。
　　还算差强人意，江承言觉得。
　　房门被敲响，江承言起身从外卖小哥手里接过袋子，走动间传出瓶罐碰撞的声音。
　　江承言坐在沙发椅里，抠开一瓶气泡酒。
　　他现在决定开始试验。
　　酒精度数不高，只有7度，但因为加了二氧化碳，吸收会更快。
　　江承言仰着头任由二氧化碳碰撞着口腔壁，他把剧本高高举着，遮住有些刺眼的灯光。
　　口腔里的感知比剧本上的字更吸引他的注意力。气泡前赴后继地撞击着舌尖和口腔粘膜，麻麻的，葡萄的味道。
　　二氧化碳加剧了酒精的吸收，平常在酒桌上能撑过两三场的江承言，竟然察觉到了醉意的前兆。
　　他晃了晃手里的瓶子，又喝了一口后把空掉的瓶子扔掉。
　　不多久，忽然又传来一阵敲门声。
　　江承言皱起眉头，盯着声源。
　　“是我，周晗。”周晗停住叩门的动作，等待里面的人行动。
　　周晗刚才在房间里思来想去，还是觉得白天说的话有点冒昧，毕竟他们之间也没到能开玩笑的程度。更何况，他好像还精准挑起了江承言的伤心事。
　　他觉得，与其再多说几句抱歉，不如直接帮江承言克服眼前的难关实在。
　　门里没有传来任何声音，周晗抿住双唇，往后退几步。
　　换平常他可能早就打道回府了，但今天他觉得有必要再试一下。
　　门“咔嚓”一声，从里面缓缓打开。
　　江承言侧身给周晗让出空间。
　　“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收拾东西忙昏头了，一时没腾开身。”
　　江承言把周晗引到沙发处，转身去茶吧那里给周晗拿杯子。还没走到地方，茶吧上装着酒水饮料的袋子就映入了视野。
　　江承言脚步微顿，绕步掂起袋子，装作不经意放进衣柜。
　　而后回去端好茶，坐在周晗身边。
　　周晗道了声谢，客气接过后，抿了两口便放下，随之从身后拿出剧本。
　　江承言见此也心领神会，拿起剧本再次挑战这段“久攻不下”的戏。
　　两人起身走向客厅。
　　江承言从迈步的几瞬，察觉到醉意开始蔓延，脚下异样的触感和微微发顿的思绪，都在提醒着他，酒精已经发挥作用。
　　他站定好之后，感觉到有双温热的手捧着他的脸。
　　在江承言的感知中，时间好似被延长。
　　他听着周晗嘴里的台词，好像眼前的这个人真的是陈哲。
　　周晗一边说台词，一边注视着江承言。对面的人眼眶微红，看起来并没有特别大的情绪波动，只是那双眼睛含着看不清的复杂情绪和水光。
　　酒精似是麻痹了江承言的神经，江承言除了视野中的面容和脸上的手指的温热，其他的什么也感知不到。
　　不被打扰的瞬间，江承言的脑海中闪过了很多，大脑麻麻的好像在发晕，脚下的触感貌似也不真实。
　　他看着眼前迷蒙的身影，觉得很是荒谬，自己为什么在演戏，自己上一秒还是一个失意的、快要步入中年的男人，为什么一转头又成了一个年轻人。
　　是真的还是假的？
　　这是自己死前的幻象吧。
　　升起这种念头的下一秒，泪珠从江承言眼中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打湿了脸颊和周晗的手。
　　周晗默不作声地看着江承言，不断用手擦拭着江承言的眼泪。
　　自己的死亡、陌生的世界、别人的躯壳、和如山般的负债。这段时间一直被江承言刻意忽视的压力和煎熬，好像才终于从他身上显露出来。
　　泪不断从江承言眼眶中涌现滑落。
　　周晗在心中长叹一口气，这是江承言在哭，而不是沈透在哭。
　　他脑海里浮现出江承言近日的种种表现，又想起江承言上午说的话。
　　曾经只从网上信息里、拼凑出来的江承言渐渐模糊。而此刻手中捧着的、有血有肉的江承言却在慢慢具体。
　　江承言脸上的泪，周晗怎么擦也擦不干净。于是周晗扶住他的后脑勺，让他的脸压在自己的肩上。
　　江承言的视线被周晗的衣物占据，突如其来的视觉变化唤醒了他迷蒙的神智。
　　他瞬间起身，胡乱抹去了自己脸上的泪。
　　“不好意思。”江承言说道。
　　周晗没有言语，从桌上抽了几张纸递给他。
　　周晗比江承言稍高一点，江承言侧身擦脸时，周晗的目光自然而然地落到他的眼尾。
　　“你跟我印象中的不太一样。”
　　江承言动作一顿呼吸停滞，随后马上恢复动作：“是吗。”
　　“你之前是一个很完美的人。”周晗说完觉得用词不太恰当，又补了一句：“我是指你给众人的印象。”
　　“我大学时的表演老师跟你演过同一部戏，他经常在课堂上夸你的表演，说你很有灵气。”
　　周晗说完顿了顿，认真组织了下措辞：“我不清楚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也不会听风就是雨。但是江承言，这是我们绝无仅有的机会，这部戏对你、对我都是。”
　　“作为你的对手演员和这段时间的搭档，我希望你不要被外界、和组内某些人的视线所影响。我到现在都相信我老师的那句话，你是一个很有灵气的演员。”
　　话音落下，周晗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小铁盒，递给江承言。
　　“维生素软糖，吃了精神能稍微好点。”
　　“我就不打扰你了，先回去了。”
　　关门的声音唤回了江承言的思绪。
　　他的脑子现在还是有点晕，或许这就是周晗所说的缺氧。
　　江承言看向关着的门，好像透过门看到了周晗的背影。他回过头，脸上露出无奈的笑。
　　原来的江承言或许是一个很有灵气的演员，但现在的江承言不是。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