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下有存》易易蓝

7、恶念缘起

　　沈乐葳和母亲在与王妃喝茶闲聊，王府花园的菊花开得格外妖冶，千姿百态，一幅秋意正浓的清凉意境。
　　王妃听到大夫人时不时咳嗽两声，“妹妹，初秋微寒，你要注意保养。等会儿回府带些我给你备下的补品。”
　　“谢谢姐姐，我这老毛病了，入秋就犯，不碍事的。”
　　“那也不能大意，乐葳，你要多关心你母亲。”
　　“姨母放心，我会照顾好母亲。”
　　“姐姐，嘉云呢，怎么这多时也不见她来。”
　　“嘉云再有两月就要进宫去与公主伴读了，王爷给她布置了很多课业，眼下她一心都在书本上。”
　　“那我去看看表妹吧，她这一入宫，兴许半载都难得再见一面，我去与她说说话。”
　　“也好，顺便让她把百合燕窝用些，别累坏了身子。”
　　“是，姨母。”
　　沈乐葳跟王妃和母亲行礼退下后，就跟着丫鬟往嘉云县主书房走去，途中丫鬟去取百合燕窝，沈乐葳独自先行前往。
　　秋风拂动着她乌黑的发丝，发带轻柔飘动，与裙摆随风倒映在池水微波中。她百无聊赖地看着岸边金红鲤鱼悠哉游哉。
　　其实她与嘉云县主只是表面以礼相待的姐妹，并没有多深厚的姐妹之情，姑且能说上话，相处得还算和谐。刚刚她只是托词从母亲与王妃无聊的闲谈中逃离。
　　快走到嘉云县主院落时，她看见嘉云县主独自一人隐入了后山，她有些疑惑，就远远尾随。在山后一密处，她看到李潇在那等着，看见嘉云县主出现，李潇四下环顾，确定没人后，才一脸宠溺地将藏在身后的一束鲜花捧到嘉云县主面前，县主接过花，笑意嫣嫣。
　　沈乐葳没想到嘉云县主跟李潇竟然有私情，看到这一幕，她只是心里稍许有被背叛的愤恨，但很快就消散了。这在她看来是天赐良机，她本就因为爱上陈棋弘，忧心如何退婚，眼下看来郎无情妾无意，真是天助她也。
　　她正在犹豫要不要闯入，这样就能让他们既对她心怀有愧，又能完美退婚，还能手握他们的把柄，日后看嘉云县主还如何在她面前自视清高。就在她踌躇之际，李潇和县主的对话，让她如五雷轰顶。
　　“三公子，我不想入宫。”县主眼角的笑意瞬间被悲伤冲淡，就连她手里的花也好似感到了县主心里的悲伤，瞬间光泽暗淡，“名义上我是公主的伴读，实则是太子妃的候选人。自从五年前入宫见过皇后，母亲和父亲看出皇后很喜欢我，就把我当作未来太子妃培养。”
　　“县主不必太忧心，未来要成为母仪天下的人，皇后定不会大意，你只要按我教你的做，不出意外，绝不会被选上。”
　　“可父亲寄托在我身上太大的期望，甚至把我与整个王府的荣耀捆绑在一起。”
　　“王爷也不止您一个女儿，而且各个出挑，我们可以想办法让世子劝说王爷另选他人。世子那么疼你，一定会想方设法说服王爷的。”
　　“太子妃人选，必是高门贵女，庶出之女是没有资格的。”
　　“还有两个月，一定会有办法的。事在人为，我一定会想到办法的。一定会的。县主你相信我。”
　　嘉云县主看着为了自己如此坚定的李潇很欣慰，“我信你。可眼下一个月后就是你跟表姐的婚期了。母亲昨天还说，我还能参加完表姐的婚礼再入宫。”
　　李潇的眉头紧皱，眼神瞬间暗淡无光，透着潜藏的愤恨，好似与沈乐葳的婚事让他已到了无法忍受的厌恶，“此事尽在我掌握中，我已有计划，只是这几个月一直忙着剿匪的事，一时间耽搁了。”
　　“你打算怎么做？”
　　“当然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当年她不想许配给我大哥，竟然用下三烂的手段毁我大哥清誉。大哥平白受的屈辱，我一直无法咽下，如此，也算是替我大哥讨回公道。”
　　“毁人清誉，如同杀人诛心，表妹当年确实狠辣，可三公子······”
　　“县主，我跟沈乐葳的婚事，只能沈家主动提出退婚。你也知道我们李家在生意上一直依仗沈家，虽然如今已有不小成就，成为当地首屈一指的商家大户。但也因此与沈家捆绑得太紧，稍有不慎，以沈家的实力，会让李家这些年的努力付之东流，我不能因为我的婚事，连累了整个李府。这就是为什么我在王府跟着世子拼命建功立业，人只有有了权力，才不会任人宰割。”
　　郡主还是第一次听李潇说这般话，她一直以为李潇只是想男儿当自强，才会不从其父经商，想要依靠自己闯出一番天地。她没想到原来商场一如官场，有权有势才能有主动权。
　　“我明白，就像我虽贵为王府嫡女，也不能随心所欲，若为了王府声誉，虽无可奈何，有时也不得不做出牺牲。”
　　“这件事县主就当什么都不知道，这也是沈乐葳咎由自取，她害人在先，也该受到惩罚，这样才公平。我等这一天已经忍了很久。”
　　沈乐葳躲在那气得发抖，她一直以为她是整件事的掌控者，订婚也好，退婚也罢，都是她沈乐葳说了算，没想竟然被李潇耍弄，这是她绝不能忍的。
　　“县主等一下，好像有人。”李潇似乎听到了脚步声，他警觉地把县主护在身后。
　　沈乐葳赶紧隐进假山后的灌木里，县主则往墙角站了站，藏在阴影里。李潇走过去，刚走到沈乐葳躲藏的假山处，就看见不远处急匆匆走过去几个侍卫，他悬着的心，瞬间松下来，放心地折回县主身边。
　　沈乐葳躲在那看着侍卫远去，就赶紧绕过灌木，从另一边离开了，她是带着愤恨离开的，她没想到当年的事李潇已全然知晓，他忍着就是为有朝一日报还给她。
　　原来当年两家长辈是商量把沈乐葳许配给李家大公子李哲，可沈乐葳嫌弃大公子一不经商，二不考取功名入仕为官，整日钻研琴艺，日后定不会有任何出息。
　　再加上她得知二小姐沈媞晴指腹为婚的乃当地第二大镖局的公子，她自是不能被她最看不起的人比下去。可起初是她先看中李哲是李家嫡长子，日后定会继承家业，才会刻意主动接近李哲，还不顾矜持，三番五次求父亲与李家提及两家结亲的事。
　　只是她没想到李哲冥顽不灵，不管她如何旁敲侧击，他都对继承家业没兴趣，还希望成婚后两人能过半隐居的生活，不问世事，只与琴棋书画为伴。
　　沈乐葳眼高于顶，怎会甘心与李哲过这种寡淡如水的日子，她要的是荣华富贵和被人仰望的权势。于是，趁着二人婚约之事还没完全定下宣扬出去，且就算外界猜测，也并不知道沈家小姐到底与哪位李家公子结亲，她要赶紧终止这场联姻。只是她也不想自己担上出尔反尔的骂名，让沈府亏欠李府人情。就设计让人把大公子灌醉，带到了烟花柳巷。此事闹开，她就借此让沈大爷终止了与李家大公子的婚事。
　　李潇从小就深受李哲疼爱，他也很敬重自己的大哥。对于李哲的秉性他再了解不过，说李哲会去烟花之地，打死他都不信。李哲一向酒量不差，那天他竟醉得不省人事，对之后的事没有半点记忆。
　　事后李潇一直觉得蹊跷，就调查了当天酒桌上的人，果然查到有两个人是沈乐葳介绍给李哲的。他顺藤摸瓜，很快就查清楚了当晚之事。
　　他们是受沈乐葳指使，故意在酒里下了药，之后把李哲秘密带到了一个妓院，为他找了一个妓女伺候，制造了他出入烟花之地的闹剧。之后李家大公子经常寻花问柳的丑闻闹得满城风雨。
　　李潇断定散布谣言一定也是沈乐葳所为。他本要去找沈家理论，但是被父亲拦下了。父亲那时要依仗沈府壮大生意，就不得不咽下这口气，母亲还以死相逼，让他答应就当什么都不知道，一辈子把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本来一个成年男人会出入烟花之地并不是什么不可饶恕的大事，但李哲骨子里清高，这于他而言如同杀了他。从这件事他也深知沈乐葳并不是真心喜欢他，他们之间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他更不想自己的事连累李府。况且他确实对沈乐葳有情，就想着既然事情已然如此，这个污名他就背了，就当他们之间的婚事从未提及过，此事到此为止。
　　无奈李潇只能妥协，但他可咽不下这口气，他发誓这笔账，早晚要跟沈乐葳清算。可让他万万没想到的是，沈家竟然把他们李家当成他们沈家后院的白菜了，任意践踏挑选。
　　那天他回到府上就听说大哥离家周游四海去了，他很诧异，一向只爱琴棋书画的大哥，怎么突然要闯荡江湖，而且走得这么决然，连个告别都没有。
　　他去找父亲后才知道，原来沈家知道他现在在王府跟着世子做事，而且深得世子信赖。想着日后他定会飞黄腾达，就提议让沈乐葳与李潇订婚，也算是继续他们两家之前要结亲的愿望。
　　李老爷思前想后，这于他们李家百利而无一害，而且沈家在朝堂上有人，李潇若做了沈家的女婿，日后想要进一步荣升，光耀门楣，将指日可待。就没跟李潇商量，做主答应了这门亲事。
　　李哲就是听说了此事，才会离家，他没有办法接受自己曾经爱慕，且差点成为他夫人的女子，如今变更成了他的弟媳，更没有办法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日后与他们同在一个屋檐下。
　　他想要的只是安宁，也为了弟弟不因为自己而心怀愧疚，耽误了前程。所以他离开了，他让自己扛下一切，来换得李府上下清宁。
　　李潇不能接受哥哥的离开，更不能接受这门婚事，他不敢想象哥哥心里有多痛苦，但还要为了他们而独自漂泊。在那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年代，李潇只是成了众多牺牲品中的一个。
　　但他不是李哲，不会事事得过且过，以他人为重，更不会妥协任人宰割。也就是从这一刻起，他加重了对沈家和沈乐葳的仇恨，包括他大哥的那一份，日后他要一并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