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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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胁是没有用的。
顾宇星感觉这小孩儿是不是没能理解“揍”的意思，否则凭什么没反应？而且居然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你他妈到底是智障还是变态啊，”顾宇星扯开小孩的手，抱着她把人往墙根边一放，“别跟着我啊，该上哪儿上哪去。”
结果小孩儿还是跟上了他。
“哥哥，跟我玩儿。”
这是沈思妍和他第一次对话。小孩儿的那声哥哥喊得非常软乎，软到他甚至不好意思再甩脸色。顾宇星扯起嘴角回了个假笑。
“但是我不想和你玩儿。”顾宇星说。
沈思妍瞪着大眼睛哼哼一声，突然抬起头张开了嘴。
这又是在干什么？
顾宇星不解地往旁边的空地挪了两步。
沈思妍张嘴的姿势维持了几秒后，又恢复到了正常状态。继续走到他跟前儿，拍了拍他的大腿，同时嘴里又蹦出几个字：“手机，给我手机。”
顾宇星挺无奈：“你爸死了，你还想着玩儿呢？”
“死了？”小孩儿皱了下眉头，“手机给我，我要手机玩……”
“真难为你了，”顾宇星一指前厅的方向，“怎么不找你老师去？”
说来奇怪，那个老师怎么偏偏这会儿不在？
顾宇星吸了口气，但这和自己又有什么关系？
自己明明是出来透气的，结果气儿没透成，还来了个难甩的小孩儿。
顾宇星转过身。
他现在只想沿着门边的小巷子走下去，至于去哪儿——都行，把下午邱辞带着他走过的路再走一遍也行，总之他不愿意再回灵堂。
朝大门右边连着走了五六七八步，他没忍住回了个头。
果然。
个傻孩子还跟着呢。
见他停了下来，傻孩子坚持不懈地又拉上了他的衣角。
铁了心要玩儿啊。
自己的爹都死了，居然还想着玩儿？甚至全部心思都扑在玩儿上？还偏偏找上了他爹最不喜欢的，当叛徒的大儿子。
“你也是个叛徒。”顾宇星盯着她嘀咕了一句，伸手捏了捏她的脸。
小孩儿的脸特别特别特别软乎。
软乎的小脸蛋带着双大眼睛，正与他对视着。
顾宇星眯缝了一下眼睛。
沈巨华死了——
可眼下他的儿子和女儿，居然都不为他的离逝感到痛心？
听说人死后魂魄还会在世间游荡几天，那沈巨华的魂魄有可能会看到他俩吗？
这么一想，事情突然变得有趣了起来。
“陪你玩一会儿也行，”顾宇星把手机从兜里掏了出来，又蹲下身，“主要是想让你爸看看咱们兄妹情深。”
沈思妍见状就想抓。
“急什么，”顾宇星拍开她的手，“输个密码。”
顾宇星低头按了一串数字，屏幕刚到跳到桌面，小孩儿突然毫无防备“啊啾”一声。
再扭头一看，沈思妍人中附近挂了两条，晶莹剔透的……
鼻涕。
“我操。”顾宇星连忙从兜里掏出纸巾，整张纸对着沈思妍的下半张脸盖了过去，又胡乱抹了几下。
“怎么真跟祠堂那傻子似的！”顾宇星也不知道抹没抹干净，毕竟自己照顾小朋友的经验为零。
沈思妍对哥哥给自己擦鼻子的举动没什么反应，手指倒是一下不歇地在屏幕上点着。顾宇星看了眼屏幕，只见她打开了某个带着音符图标的视频软件。
“都是跳舞的男人，”纸巾在脸上最后蹭了两下，感觉差不多是擦干净了，顾宇星又扯了下她的丧帽，“小屁孩儿欣赏得了么？”
沈思妍没搭理，继续滑动屏幕。
顾宇星陪着她一起看。
大概前几天视频刷多了，这会儿推送的内容大同小异。
漂亮小男孩儿扭扭扭……连着扭了好几条，直到刷出个上半身不穿衣服的肌肉男被皮鞋尖尖勾住了下巴。
“牛逼，”顾宇星没想到沈思妍居然给这视频点了个完赞，“谢谢你帮我点赞，但是吧。”
这特么就不该是小孩子看的东西！
顾宇星抬起右手，才捂上沈思妍的眼睛，一声响亮的喷嚏又落了下来。
这回没再甩出鼻涕，但有几滴口水喷上了手机屏幕。
顾宇星哪儿能忍，只好再次拿出纸巾：“小女孩儿家家能不能讲点儿卫生！”
带着纸巾的手刚碰上手机，猝不及防，沈思妍一个弯腰，头顶着他的肚子撞了过来。
这一下直击胃部。这种短暂又强烈的撞击，跟被锤子突然锤了下没什么区别，顾宇星整个人的重心也乱了。
他一屁股坐倒在地，地面上的泥巴混着许多爆竹碎屑全蹭在了裤子和外套上。
“操！”顾宇星一摸，衣服上全是触感潮湿的污垢，终于破口大骂道，“沈思妍你傻逼吧！”
小傻逼一口气跑回了前厅。
顾宇星找到她的时候，她正蹲在白天收礼金的那张桌子底下，抱着手机乱点。
耐心已经消耗殆尽。本就不喜欢小孩，他伸手朝着桌底用力一拽，沈思妍便被硬生生拖了出来。
劲儿使得稍大，出来的时候小孩儿就哭了。
“这招没用，”顾宇星握拳，“还哭？”
原本只想吓吓她，不料到小傻子直接张口咬上了拳头，又小又尖的牙齿陷入肌肤。
疼啊！
小女孩儿咬人居然也这么疼！
顾宇星下意识把手往回缩，始作俑者却在此刻加大了力度，二次咬了上去。
这一口更是！非常非常非常非常！
疼！
顾宇星的五官已经扭成一团，他奋力一甩胳膊，全然忘了手边有个小孩儿。
小孩儿跟着摔倒在地。
也恰恰是这一摔，沈思妍发了出尖锐的叫声，连喊带哭得朝着棺材那边跑了过去。
顾宇星都还没看清是怎么回事，嘭一声，棺旁突然起了火。麻布燃了起来，火团跟着点燃了棺材边的两个花篮。
有人大嗓门儿喊了声灭火，又有人拎着暖壶胡乱浇了一把，火团瞬间蹿得半米高。
“不怕不怕！”崔淑仪从侧边的房门里冲了出来，手上原本提着的东西被丢在了一边，她抱着沈思妍，“不怕不怕，妈妈在。”
顾宇星头一回碰上攻击性这么强的孩子——沈思妍张口咬在了崔淑仪的肩膀上。
真下狠口，连自己亲妈都咬。
手背隐隐作痛，顾宇星看了看，破皮了，某几颗牙印上渗出了血。
他刚伸出另一只手，结果后背被猛得撞了一下，指尖直接从破口上蹭了过去。
顾宇星拧着眉毛，一抬眼。
“思妍妈妈，你怎么样？”老师一嘴普通话，边安慰着边从崔淑仪怀里接过，一把抱起了她，“我带她出去一会儿！放心，我来安抚。”
老师张开手，手掌盖在了沈思妍的白色小丧帽上，抱着她出了前厅。
此时棺边的火也灭了，顾宇星凑过去看了一圈，棺材周围的黄色麻布全是水。
但是没有他的手机。
顾宇星转身出了前厅，结果看见那老师抱着沈思妍，才走出院门几米。
沈思妍不喊了，但还在哭。在那老师身上也连捶带踢的，与此同时，她头上的白色小丧帽也掉了。
顾宇星原本只想跟在俩人后边儿走着，帽子一掉，他小跑着上前捡了起来。
“帽子。”顾宇星说。
老师没回头，一双大手布着小孩儿的脑袋继续超前走着。
“跟你说话听不见？”顾宇星心里的怨气不少，一把拽住了老师的胳膊，把拾起的帽子胡乱塞到沈思妍怀里。
老师看了他一眼：“放手。”
三人所处的巷子里只有两盏昏暗的灯，老师脸上是什么表情顾宇星看不清。
“你带她上哪去？”顾宇星语气不大好。
“等会儿说，”老师转身继续往前走着，“思妍现在需要安静。”
顾宇星没松手，加大了手头的力度：“我有东西在她那儿。”
老师蹙着眉，再次扭头，“思妍现在状态很不好，实在不行你跟我后面行吗？安静点儿。”
俩人就那么相互盯着僵持了几秒，顾宇星松开了手。
最后三人在祠堂门口停了下来。
顾宇星抱怨地看着门头：“又是这儿？”
“怎么？”老师看了眼顾宇星。
顾宇星摇摇头，这祠堂还真是和傻子有莫名的缘分。
小傻子还趴在人肩头哭着呢。
“别哭了，”顾宇星把帽子重新戴回沈思妍的头上，“再哭揍你。”
“还吓她？”老师又扭头看向沈思妍，语气温柔，“思妍，咱们进去玩一会儿好不好？
“嗯。”沈思妍眼里虽闪着泪花，但很快又说了一声，“好。”
边说手还边在鼻子周围搓着。
顾宇星发现沈思妍的鼻孔下边儿又开始反光，只能又从兜里掏出纸巾，抽了张贴着她的脸抹着。
“轻点儿，脸都要被你蹭破了。”老师边说边把手搭了过来，俩人的指尖无意识碰到了一起。
顾宇星迅速收手：“唉，烦死了，你爱擦你给她擦。”
老师嗯了一声，手上动作非常轻柔。
顾宇星盯着他的手指，视线移动到他的头，然后是上半身，脚。这老师高子比他还高些，穿了身长大衣，还带了副银框眼镜。
挺有气质呢。
但是这样的人，怎么就看上他那个非主流表姐了呢？
“再拿一张。”男人说。
顾宇星边哦了一声边又递过去一张。
沈思妍也不知道是冻得还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用了三张纸。
一路过来，大概也就十来分钟，老师抱着沈思妍尚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她的情绪已经有了极大的好转，苦恼和攻击人的行为都停止了。
“我带她进里面待一会儿，”老师半蹲着把沈思妍放了下来，拉过她的小手，又抬头看着顾宇星，“你在外面等，没问题吧？”
“？”顾宇星看了看祠堂前面的大片空地，黑得甚至有些恐怖，“我一个人在这儿站着？！”
“那你先回去。”老师说。
“先把我手机给我呗，”顾宇星把外套拉链拉到最顶端，又把帽子盖在头上，“给我就走。”
贺扬抬了抬眉毛。
顾宇星蹲了下来，刚伸出手没作任何动作，沈思妍就躲到了老师的背后。
“不是，”顾宇星双手抱着膝盖，“装怕我啊？”
“行了，”老师弯腰拍了拍顾宇星的肩膀，“你还是在外边等一会儿吧。”
老师领着沈思妍进了祠堂。
顾宇星就在祠堂外边儿的石凳上坐着，双手朝兜里摸了摸，除了一包快空的纸巾和一个火机，什么也没了。
他坐了一会儿，实在无聊，就倚在祠堂的门边。
从这个方向看去，沈思妍和老师，一大一小两个背影，在长廊并不明亮的灯光下，在一排孤树残枝旁边的那个小小背影此刻非常安静。
远处传过来微弱的哀乐声。
他顿时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多大一会儿他又回了门口的石凳子上坐着。抬头看了看天，黑咕隆咚的，一颗星星也没找见。
“看什么呢？”耳边猛得响起人声，顾宇星一惊，下意识把脑袋往后缩。
“小心！”一双手掌及时地撑在了帽子和墙面之间。
顾宇星扭头，老师已经收回了手，并到了他的正前方。
连带着身后漏出来一截白色衣角。
“沈思妍，”顾宇星歪头，“躲人后边儿干什么？”
“她有话和你说。”老师往右侧偏了偏身子，沈思妍露出脑袋。
“哥哥。”沈思妍拉着老师的衣角，看了顾宇星一眼，又迅速把脑袋缩了回去。
“思妍要说什么？”老师蹲下，摸了摸沈思妍的头，“哥哥，什么？”
“哥哥，”沈思妍顿了顿，“对不起。”
“你要对着他说，”老师一指顾宇星，“思妍你要对哥哥说，不是对老师说。”
沈思妍立即垂了眼皮，还是躲到了老师身后。
“嗨，这小孩儿，”老师牵着沈思妍到顾宇星身旁，又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什么递了过去。
“下次不要给她了，”老师说，“她一闹情绪手头有什么砸什么。”
顾宇星嗯了声，把手机塞回上衣口袋：“谢谢。”
“应该早点儿自我介绍的，我姓贺，单名一个扬字，”老师半侧着脸，扯起嘴角，展示了一个极为官方的笑容，“你是顾宇星吧？”
“嗯？”顾宇星抬了抬眉毛，“你知道？”
“你家的情况，”贺扬继续说，“我大致了解了一些。”
顾宇星看着贺扬。
也是，他在这儿住了好些天，村子本就不是能留住秘密的地方，就算沈莉不提，崔淑仪不提，沈巨华不提，村里还有若干张嘴能和贺扬说上一二。
路边的灯不太亮，只给贺老师的侧脸打了些微弱的光。镜框下边儿的鼻子还挺高，鼻梁中间有个结儿。
“怎么了？”贺扬扶了下镜框，扭过头，“盯着我？”
“不是，”顾宇星迅速扭头，“我看沈思妍……她挺听你的话。”
“嗯，小丫头平时也很乖。”贺扬笑着，伸手指了下顾宇星外套的口袋，“在里头刷了一会儿手机就平静了。”
顾宇星疑惑：“什么？”
“她看了看你的相册，视频软件什么的，”贺扬长长舒了口气，“看到些跳舞的小男生什么的吧，一直帮你点赞呢。”
顾宇星脸色倏地绿了。
贺老师说话全然不顾两位当事人的感受，简直公开处刑。
沈思妍听不懂，可他！！
顾宇星只能轻笑两声试图缓解尴尬。
梅开二度。
“不过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思妍她看不太懂，”贺扬继续道，“可她毕竟是个小姑娘吧，就算带着好奇心无意看见那些，也不是太合适。”
贺扬扭头：“你好歹是她哥，注意点儿啊。”
静默了几秒，三人到了巷口，巷口的光线一下子明亮了很多，顾宇星正想着说点儿什么，突然发现贺扬脸颊上的，深深的酒窝。
贺扬在笑？
笑多久了啊？
他为什么笑啊？
“你笑什么？”顾宇星皱眉，“想着什么了那么好笑啊？说出来让我也乐乐。”
贺扬扭头看着他：“啊？”
“装傻呢，”顾宇星扯起一边嘴角，终于还是没忍住，“贺老师不刷擦边视频吗？”
他后半句话音量不太大，贺扬跟没听见似的。
三人静默地又走了半分钟，快到沈家门口的时候，贺扬把头往顾宇星那边凑了凑，说道：“刷。”
贺扬轻轻咳了咳嗓子。
“你嗓子痒还是缓解尴尬？”顾宇星看着他。
“嗓子痒。”贺扬迷瞪了下眼睛，视线突然下移，“手疼吗？我可以帮你上点儿药。”
贺扬把沈思妍送回前厅，又到了院内：“走。”
“什么意思啊？”跟在贺扬身后的顾宇星突然停了下来。
看样子贺扬想往屋子侧边的方向去，那边儿有个小门能上二层。
沈家的房子主要有两个区域，一侧是厨房，另外一侧是前厅。前厅这边是主区，除了一楼的两个房间，二楼还有一间小房间和一间杂物间。
贺扬回头看了顾宇星一眼，指着台阶道：“忘了和你说，这几天我住楼上呢。”
“先上来吧，”贺扬笑笑，“咱们聊聊。”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