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火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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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父装模作样在家里忙活半天，看见所有人都离开了家，在客厅里坐着看了一会电视，走回房间里。他一边哼着歌，一边收拾行李，不多时提起一个小包，走到玄关。
男人回头环顾这个生活没多久的家，想了想又折回房间，从皮夹里掏钱。他一边用沾着口水的手指数钱，一边念叨：“别怪我狠心无情啊，人生在世都只为自个活，我能给你们的也就这些了。”
黄海荣在厨房收拾，抬起酸痛的脖子，不料看见许父提着包出门的背影。她顿觉大事不妙，擦干手上的水就给楚红芳打电话。楚红芳接到电话，嘴上笃定地说“不会的，不可能，他应该是有事出去”，手里却急忙放下活，穿着厂服就飞奔回家。
回到家，颤抖着打开门，一次次呼唤无人回应，她走进房间，看见桌子上放着一沓钱，整整齐齐的十张百元纸币。她知道，自己再一次被抛弃了。
许安回家，看见楚红芳瘫坐在地上，身上还穿着工作服，一张脸上毫无生气。她心里有种直觉，并没有多问，走遍家里每个角落，并没看见男人的身影。她已经清楚了，这个男人肯定又跑了，理所当然的事，只是楚红芳看起来好像无法接受。她没有理会这个天真的女人，走去厨房，发现没有晚饭。但她也知道楚红芳受了打击，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自己多说多错，就蹲在地上穿鞋准备去学校旁边买点吃的。
楚红芳看着她冷淡的样子，心里生起一股无名火。她觉得许安是在嘲笑她，咧开那张樱桃小嘴，笑得直不起来腰：“我说他靠不住吧，就只有你，傻乎乎地上当，被这个男人骗了一次不够，还要上赶着被骗第二次。”
心里的那股火蔓延到全身，也烧进了脑子里。楚红芳的脑子里只有愤怒，好像火山即将爆发，热气蒸腾，乌云密布，飞沙走石。她慢慢站起来，走过去，理智已经没有了，火山下的怒火喷涌而出。她拿起玄关的钥匙盘就往许安背上砸过去。
许安感觉后脑勺下面一阵剧痛，还没有作出反应，回头看见楚红芳发红的双眼。她知道大事不妙，顾不上系鞋带就想拉开门把手往外逃。
楚红芳对上那双狐狸眼，眼前的许安就突然变成了许父。她双眼通红，面目狰狞，愤怒和恨意让她额头上青筋暴起，一把揪过许安的头发：“你也要跑是不是？怎么你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你这个贱人！负心汉！骗我一次还不够，我打死你！打死你！”
许安整个人都被扯过去，倒在走廊，她想要跑进房间，可是刚走两步楚红芳就像恶鬼一样抱住她的腿，然后整个人压了上来。两个人都倒在地上。楚红芳的嘴和手一刻都没有停歇，她怒骂着，掐着许安的胳膊，捶打许安的背，抓许安的头发。
可是这样还是不够，楚红芳依旧愤怒，像是从地心深处的力量破体而出，她整个人都要炸开，只能摧毁眼前的一切。她四处寻找着，终于发现柜子上的鸡毛掸子，她抄过来不停地抽打，一下两下三下……力度一次比一次狠，鸡毛掸子和许安身体接触的声音清脆而又响亮，还有许安的惨叫声，都让楚红芳解气。
像是上瘾一样，坐着打还不够，站起来才更好施力。一声声抽打混合着一句句惨叫，楚红芳心中火山的熔浆终于喷发，巨大能量终于发泄出来，舒坦的同时毁灭一切，带来致命的灾难。
许安觉得自己要死了，背部传来一次次的抽打，每一次都是剧烈的疼痛，痛到许安甚至觉得自己的身体已经适应了，麻木了，然后又被下一次的疼痛给抽醒。她满头大汗，浑身都湿透了，头发黏在脖颈处。开始她还试图和楚红芳沟通，告诉她你应该去找那个死鬼。后来她已经清楚地知道说什么都是徒劳，自己是楚红芳唯一的沙包。她不再开口，紧紧咬住牙关，想节省力气挨过这一顿，可是身体的本能驱使，还是忍不住地闷哼、呼叫。
许全轮到值日，这天回家就晚了十几分钟，他打开门，一眼就看见楚红芳抡着鸡毛掸子抽打许安。地上的许安面色苍白，满脸都是汗，蜷缩成一团，像一个没有生气的任人摆布的漂亮玩偶。许全又惊又怕，冲过去，一把护在姐姐身前：“你疯了是不是，你要打死她是吗！”
楚红芳此时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无法接受一次又一次的抛弃，尤其还是自己全心全意地相信那个人已经改变了。她就像一个小丑一样，对着台下的人展示自己的胜利，却没想到观众席的所有人都在看笑话。甚至她的两个孩子也在台下，一个无动于衷，一个趾高气昂，像是早已料到这是自己的独角戏。
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
一遍遍的抽打下，鸡毛掸子的把已经摇摇欲坠。她看着许全护着许安，心中怒火依旧燃烧着，发疯似的拿起桌子上的茶杯，狠狠地砸了过去。茶杯砸在许全的背上，然后又飞了出去，许安听到到挡在自己身后的人闷哼了一声。
茶杯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楚红芳愣住了，看着手里的鸡毛掸子，又看着地上的茶杯碎片，还有地上趴着的许安和许全，她终于回过神来。鸡毛掸子静静地落在地上，藕断丝连的把终于断了，昭告着这场惨剧的结束。
她看着两个孩子，有些慌乱还有些害怕，她不知道自己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她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所有的愤怒都发泄在了孩子身上，但是她知道她不应该这样殴打自己的孩子。她有些后悔，张了张嘴，想说点什么，可是喉咙里发不出任何声音。
许全愤怒地看着她，一言不发，扶起许安走进了房间。许安趴在床上，像个会呼吸的布娃娃，既没有悲伤也没有愤怒。
许全给她擦汗，看见她的背上都是触目惊心的打痕，一条条纵横交错，像闹市的地下管道，杂乱、密集而又不堪入目。轻一点的只有肿起的红色痕迹，更多的已经发紫发黑，难以想象楚红芳当时下了多重的手。
许全鼻头一酸，不敢细看：“我去买药膏。”走了两步，想到要打开房门就要看见楚红芳，又气又怒，回头问：“她为什么打你？”
“从小到大，她打我需要理由吗。”许安趴在床上，看向前方，眼神却涣散，“她那个便宜老公跑了，我回来就撞在枪口上了。”
许全听了心中百感交集，他气楚红芳打她，他后悔自己今天回家晚了，他更无可奈何的是每次受伤的都是许安。他深吸一口气，走出房间。
楚红芳坐在地上，看见许全出来，茫然地问：“她怎么样？”
许全冷笑无言。他看着这个头发散乱、神情恍惚的女人，却无法开口责骂她一句。他不是许安，对着楚红芳，他束手无策，连反抗、鸣冤的立场都没有。
“妈妈，求你，下次有什么事冲我来好不好，放过姐姐吧。”许全觉得好累好累，他是痛苦的创造者，也是痛苦的承受者。
楚红芳看着面前儿子失望疲惫的眼神，终于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她不敢进房间看一眼许安，她一向有点怕这个女儿，她知道从今以后自己只会更加害怕她。她今天经历的事情太多了，她已经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敲开黄海荣的门。
黄海荣正在和李知吃饭，打开门看见楚红芳凄惶的脸，吓了一跳。了解完前因后果后，暗骂许父真是几十年如一日的懦弱、自私、虚伪，同情好友的同时又不免觉得她愚蠢、冲动，怎么能对自己的亲女儿下这么重的手？只是这些话在楚红芳面前说不得，以后人家关起门过日子，和和美美，自己倒显得多管闲事。
她安慰楚红芳：“许安是你亲生的孩子，你辛辛苦苦养她这么大，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不可能怪你的。母女哪有隔夜仇，你这两天让她好好休息，不去学校，然后给她做一桌好菜，好吃好喝伺候着就好了，只是以后千万不能打孩子了。”说完就让李知去开导许安。
李知不想去，但是耐不过哭哭啼啼的楚红芳和善解人意的黄海荣，只能硬着头皮端着碗去了。她在房门前踌躇许久，终于敲了敲门：“是我，李知，我给你送饭来了。”
许安第一反应是躲，可是自己无处可躲，破罐破摔地想，反正她们都已经知道了，自己也没什么好避的了，索性用被子蒙着头闷声地说：“我吃不下。”
李知沉默片刻，许安以为她走了，却听到她的声音：“那好，我放着，你想吃了就吃。我这里有药膏，你让我进去给你涂药。”
里面的人没有应答，李知就推门进去了。她把碗放在桌子上，拿出药膏，撩起许安的衣服，给她上药。
许安心里设想的话全都没有出现，身后的人没有任何情绪，只能感觉到背后轻柔的抚摸，手指触到肌肤的那一刹那两个人都有些颤抖。
许安嘶地一声疼得叫了出来，李知轻声说了抱歉，手下的力度更轻了，她惊异于许安皮肤的细腻柔软，和这个人看起来截然相反，只是上面的青紫痕迹实在太过显眼。
两个人的沉默太过尴尬，许安开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惨？”
“是，很惨，明天还会更惨。”
许安觉得这个答案非常李知，偏头去看碗里的菜：“黄阿姨今天做了什么？”
“葱爆羊肉，青椒肉丝，鱼香鸡蛋。”
许安不紧不慢地眨着眼睛：“怎么刚好都是我爱吃的菜。”
李知把药膏放下，端起碗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火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