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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妻焰梅 ...

  •   月上枝头,韩程躺在床上思虑万千辗转反侧之际。

      窗外突然掀起来一片嘈杂之声。一人声音离耳很近,就像是只隔着一层木板喊,

      “走水了!走水了!快来人救火!”。

      韩程心头一跳,猛地冲出去就往摽梅房间赶,果见房间里火势迅猛。

      想也没想就冲进去,拐进卧房就见那安国公正将她逼至窗边。

      韩程拔刀就刺,烟熏火燎之间刺中了安国公靠近心口的位置。

      摽梅眼见救星,从窗上跳下埋在韩程怀里。

      韩程抱起她就从窗跳下,咚地一声落在地上,撑起来遁入一旁树林。

      好容易掠到一片清净地,只听一声闷哼,韩程便挣扎着歪倒在一边。

      摽梅忙跪下看他,发现他手上背上早被火烧焦了一大片,脚也像是骨折了。

      “将军,我们回去吧,你需要医师。”摽梅扯着笑看他。

      韩程心疼地捏捏她的手。“我们不回去了,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我们不管这些事了,去找个世外桃源简单生活?”

      摽梅哀凄地注视着他,“将军可是担心我?将军不是还要娶我,给我名位?不是还要为将士安魂?”

      韩程看着她,就像望着一个遥不可及的梦,一句走吧却也是再也没有勇气宣之于口。

      “韩程!你要是逃了,就是抗旨,就是谋逆!是要被砍头的!还不快滚回来!”

      “陛下已传口谕,封摽梅为尤妃。由本国公带回去,你可以安心上路了!”

      安国公捂着被简单处理的伤口,在外叫嚣道。

      韩程顿感血气上涌,顾不得身上的伤口,就挣扎着拿起刀,眼神狠厉地像是来索命的凶煞。

      摽梅拦住他,缓缓摇头,依偎在他胸口。

      韩程也紧紧的回抱住她,顾不得皮肉绽开的疼痛,像是两个濒死的人在做最后的告别。

      直到他们被带回驿馆,韩程早就发起高热晕过去了。

      摽梅焦急地等着医师,安国公见状在一旁冷笑道,“想要医师?我可没说一定要带活的去,半死不活的正好,让人省心。”

      摽梅咬咬牙,愤然道:“当年你是凭借渑谷一役才能重回丰和!”

      安国公一听这话,乐道,“你怎么不说那谢家又为什么这么着急的把他往火坑里推?”

      “谢家这两年与你们颇为交好吧。用他一人换一国太平,何乐而不为,送你们一程,已是念旧情啦。”

      摽梅见状,心里凉了半截,猛地拔下发钗,狠狠地抵着自己的脖子,

      “你不是说要带我回去交差吗?若我死了,皇帝必定不会放过你的!”

      娇美柔情的脸变得决绝而狠厉,发簪刺破皮肤,滚出极艳丽的颜色。

      安国公怒极,原就因为说漏了嘴,才勾起皇帝的兴趣,要他务必带回来。

      本来打算在路上尝尝鲜的,结果又闹了失火这一遭事,现在人又要死要活。

      美人再烈再娇蛮,也是让人怜惜的,但要是太麻烦……

      最终安国公还是屈服于那渐渐深入的发簪上,不甘心地召了个医师。

      摽梅好容易才感受到韩程渐渐降下来的体温,才感身心俱疲,瘫软在榻边。

      又无端想起沉在香炉里的人骨串,不由得描摹起韩程带疤的眉眼。

      她看着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带着决绝而深切的意味,就着月光,在他耳后发际边掐出了一个染血的月牙。

      待韩程醒来时,已经是后半夜了,身上无一不叫嚣着疼痛。

      巡视之后却没有看见摽梅,心中又是一紧,连忙踉跄地跑出去寻。

      摽梅,摽梅!

      一间,又一间,最后在走廊窗外远远望见她,一身红衣站在林中空地,连影子都没有依靠,就一个孤零零的倩影。

      红裳的极艳与月的极冷,似是天与地的勾连,某种生死力量的对抗,某种染血的征兆。

      韩程踉踉跄跄地下楼,缓缓走近她,认出这是她亲手绣的嫁衣,很精美,很好看,还有一些地方的花纹没来得及绣好。但只要是她,就已经很完美了。

      “很漂亮,在我的记忆里,你一直都该是这样鲜艳而美丽的。”韩程理了理她飞扬的发丝,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摽梅注视着他笑得很甜,眼睛里盛满月光,轻轻吐露真心,“会的,一定会的。将军,我真的很爱你,真的。”

      韩程注视着她含泪的眼,眼里满是溢出来的爱,眼角微红,抖着声音,

      “我知道,我知道。我喜欢看你的第一眼,喜欢看你笑,喜欢看你躲在花阴,喜欢看你拿着梅花笑。”

      “所以,你能不能再等等我……不用太久……只是再等一等我就好……求你……”

      摽梅轻抚着他的疤,碰碰他微红的眼,

      “他们为你而死,这疤也是你为他们受的。你不说,我也没有问,我知道他们也在等,所以,我就不等了。嫁衣,好看吗?”

      韩程颤抖着抚摸嫁衣上的梅花,娇艳欲滴,那般脆弱柔美,却诞在凛冽寒冬。

      他本以为可以带给梅花春日,却没想到反而将梅花死在春日的前夕,冬日的黑夜里。

      刀被抽走,地上绽开一朵朵梅花,而他的梅花,死在了他的怀里。

      他的生气,他的命,就这样随着梅花一同静静地消散在冬日了。

      “好看的,好看的,怎么会不好看呢……”

      韩程心脏发麻地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要耗尽浑身力气,去强吞下那口氧气。

      “可,死去的人,怎么能和活着的人一样?”

      “与其念着死去的,不如留下活着的人,可是我,可是我终究还是没能把你保护好,我,我还是没能……”

      手上鲜血的温热唤起了他的神智,他愣愣地看着梅花在他怀里凋零。

      “离开吧,没有我的拖累,去做你该做到的事,死去的人,才可以毫无负担的跟着你。”

      摽梅轻抚着那枚月牙伤口,感受着身体的热度在逐渐流失,冷却,消失。

      最后只能感觉到只有滴落在脸颊的泪,滚烫而深重。

      韩程紧紧握住她的手,眼泪夺眶而出,“求你,求你等等我,我真的求求你,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神啊!我杀业繁重,我因果报应!杀了我就好了!折磨我就好了!求你把她还回来,把她还回来!她过得那样苦,你们怎么忍心!!!夺走她的一切后,又夺走她的命!!”

      韩程死死的抱紧摽梅,任温热的血爬上他的衣襟,有温度的沉重,好似他们还在拥抱,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

      韩程感到心中一片空寂,梅花没有了,凛冽的冬日也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

      是啊,一切都没有了,一切都没有了意义。韩程抚摸着刀身,眷恋地抚过那层血,还带着温度。如果他也用这把刀,算不算血脉相融呢?

      韩程一手扣着她的手,一手抵上脖子。一息后放下刀,也放下了她的手。

      韩程双手握刀,置于胸口,抵上一处陈年旧伤。一息后,放下了刀。

      韩程躺下与摽梅相拥,提刀欲砍,终究是停在耳后,抚上那月牙痕迹。一息之后,断刀起身。

      驿站的一间房里陡然燃起一盏烛火。

      向离刚一闪身出现,被韩程掐着脖子惯在墙上,怒吼道,“是不是你们做的!说啊!是不是你们做的!”

      向离艰难地说道:“不是,主上只叫我等候,必要时救出摽梅姑娘。”

      韩程反应过来,喃喃道:“火是你放的?救火也是你喊的,任渊早就知道……可你们为什么不救她?”

      向离回道:“不干涉主子们的决定,是暗卫的必修课。”

      韩程僵硬地像一个雕像,沉默良久后,陡然青筋暴起,夺下向离的刀便冲出门去。

      向离跟在后面瞧着韩程发疯,一把刀捅杀了一个又一个人。

      可惜主子要他的命,不然自己必定作壁上观,直接眼睁睁看着他发疯把自己给耗死,才懒得出手相助。

      只能说,爱情使人盲目罢。向离如此这般想到。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多伟大,逼杀摽梅的又不只是那双手,还有架在脖子上属于韩程的刀。

      一刀又一刀,一间又一间,推开黑暗中的门,杀掉黑暗中的人,吞掉黑暗中的声。

      驿站后半夜终究是无声无息,晨光熹微的时间显得比人定时还安静。

      洒扫的人揉了揉眼睛,正疑惑着林子里的空地上突然出现的烧焦痕迹。

      昨日起火也烧到这里来了吗?疑惑之际,走上楼,随意推开一扇门,竟看见满屋的血沫横飞。

      那人吓得摔倒在地后,惊恐得说不出来话,忙滚下楼梯,涕泗横流地冲向大门,想唤来驻守的士兵。

      结果顿感脖间一凉,栽倒在地,眼睁睁地看见窗外一人骑一瘦马离去,呼喊之时只感自己喉管里尽是粘稠液体,耳边只余气泡爆炸的声音。

      无力无望。

      谢家本来是这两天想寻个时机就任都督,结果不知为何在朝上总是被打断,一直没寻到机会。

      上达天听的折子也没个踪影,递给任府的拜帖也被尽数退了回来。反教谢家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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