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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计收降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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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秋之下,气爽天清。卓卧石叼着一根草嚼巴嚼巴地躺在牛车上。
任千忧盘着腿望天,欣赏着云卷云舒,雾浓雾浅。
“那草有那么好嚼吗?什么味的?”任千忧不解道。
“好嚼啊,特别香,不信你尝尝!”说罢就从自己草帽上拔了一根怼到任千忧嘴里。
任千忧咬住一嚼,干巴涩苦,像是嚼了一嘴的柴灰。连忙呸呸呸地吐掉,撇着嘴道:“没有上次那个酸浆草好吃。”
卓卧石哈哈一笑,直夸任千忧有口福,会吃。
“哥下次给你带点,但是你最近都不咋出来了。哥只能团吧团吧给你弄成草球扔进来。”
任千忧耸耸肩,“我那舅舅你又不是不知道,压榨得我没有一点空,就连出来玩的时间都有任务。哎,别草球了,直接草房子吧,边住边吃。”
卓卧石无所谓道:“那你和哥走不就成了?哥家里事也多,但哥出来好些年倒也自在。”
“枕山席地好不快活?黄冠草履岂不妙哉?正好哥只留丰和几天,到时候哥来找你!”
任千忧想想那种日子都兴奋得发颤,虎牙咬了咬下嘴唇后还是放下了。摇了摇头道:“罢了,你就当我念家吧。”
卓卧石看他几眼没说话。卓卧石在外游闯,练得一身腱子肉,皮肤黝黑,比庄稼汉都黑,真是难以想象和富可敌国白白嫩嫩的卓家有什么联系。
想到出门前任无涯交代的事,任千忧就一阵发愁,一次又一次咽下去的话终究是郁结成气,团在喉管处,噎得发慌。
卓卧石一巴掌拍在任千忧肩上,豪放地笑道:“看你憋得,有什么是不能和哥说的?别说是上刀山下火海,就算是摘星星摘月亮我也干得。”
任千忧被拍懵了好一会,气道:“看把你能的?不过是想问问卓家动向,看你这二不挂五的样子,想必也够呛!”
卓卧石也发觉自己的力气有点大,扣着脸尴尬道:“看你郁结,不得把这气拍散咯?不过你说的也是,哥与卓家互不干涉,确实是不太清楚。”
然后忽然想到什么,“不过最近边境不太平,卓家又挖了好些铁矿出来狠发了一笔财,哥只是叮嘱了一下小心为上罢了。你拿这个给你舅舅交差可够?”
任千忧点点头:“差不多罢,不说了,你现下要去何处?”
卓卧石顿时坐端正,堆笑道:“好地方,你只管跟着哥!”
次日。
酒肆之中,说书人一拍板,酒客就知道该清耳朵以听了,
“说起将军打仗,就少不了抛头颅洒热血,自古将军喜美人,我们今日就来讲讲霸王虞姬……”
任千忧坐在一旁聚精会神地听着,手指敲着剑鞘,嘴里叼着酒杯,含糊道:
“就算是同一个故事,讲的人不同,听着也别有滋味呢。”
花坞笑含笑道:“看来这地方还挑对了,你今日怎么想起要我陪你?卓卧石呢?”
手上又拿起一个新杯子,给任千忧倒满酒,推到他面前。
任千忧一脸嫌弃,眉头皱地想拧出水来,
“还说呢,上次他骗我去寺里,结果在佛像面前喝得酩酊大醉,还念叨着要仗剑天涯,佛祖高坐不如下凡耕地。”
“幸好我拉住他,不然他都要爬上去和人家佛祖称兄道弟了,最后还是被赶出门外的。啧啧啧。”说罢,又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猛然打了一个寒颤。
花坞笑笑了笑,觉得这确实是他能干出来的事,糊涂劲犯了,还一定要拉着旁人。
又一拍桌,酒肆人人拍手叫好,
“多谢各位客官捧场,那小老儿就再说说这最近发生的大事!有消息称那位韩夷王,就要被送回去啦!”
说书人故意吊着胃口,摇了摇扇子。
任千忧没趣地摆摆手,有些不耐烦。
花坞笑有些疑惑道,“渑候打了败仗,胥蛰主张和谈,对方却要韩夷王作为和谈条件,昨日的消息,今日就被这般宣扬了,还真是......”
任千忧瞥他一眼,“有人希望这些事发生,我自然是要助力一二的。要怪就只怪韩夷王没朋友了。”
花坞笑再一次感叹他的玲珑心思,“谢家忙于撤回玄安,在此关节上自然是希望息事宁人。据说安国公与韩夷王有旧,但其觊觎韩夫人已久,现下正是落井下石之机。”
“这些事自然有人会操心,走,陪我过几招去。”
任千忧提起剑,捅了捅了花坞笑,花坞笑欣然应允。
三日不到,定帝下旨,要韩夷王韩程作为使者前往边陲,洽谈和谈事宜。
摽梅对镜失神,晶莹的泪珠滚落,划过脸颊,被一双粗粝的手抹去。
“将军,”摽梅泫然回头,微咬唇瓣,口脂沾到牙齿上,殷红地像是口中溢出来的血。
“抱歉,本来下月该是吉日大婚的,只能委屈你再等等了。”韩程轻抚着她的脸,眼里是化不开的深情和哀伤。
摽梅摇摇头,“妾不在乎那些的,妾只是怕......将军此去,九死一生......若是.....”
却再也说不下去了了,咬紧了嘴唇,强忍着不想哭出声来,惹得两人伤心。
韩程怜惜地将那快要见血的皮肉解救出来,“我本是降将,如今不过再降一次,只要能让我们两个好好活着,这些都算不得什么。别怕,我定会护你周全。”
摽梅紧紧抱着韩程,两人相拥,就像是想将血肉连在一起长,再也没有办法分开。
摽梅次日一早便跪上佛寺,诚心发愿,身披忍冬绣饰披风,虔诚的插上香,向神祈愿,求平安,求逢凶化吉,求向死而生。
跪起之际,摽梅身旁突然落下一层阴影,抬头一看,居是一个肥头大耳,眼如鼠目的人。
一身金银,手上却拿着一串素色却少见的珠串,个个圆润饱满,点缀着血色蝌蚪纹,显得格外异色。
“美人在此求什么?求佛不一定能得到,但只要是美人求我,我必定有求必应!”
摽梅置若罔闻,刚要起身离开,安国公立马上前挡住去路,
“美人可是不信?我可是安国公,美人所求,不过是我一句话的事情。”
说罢,安国公就将那串褪下来塞给摽梅,“这是我送给美人的见面礼,是我托人从战场上寻了好久才凑齐的十八颗。”
摽梅被拦住,本想耐下心周旋,听到这句话后,却不住地开始发抖,“什么战场上?”
安国公不安分地袭手,想要一亲芳泽。
摽梅惊极,啪地一巴掌甩过去,那安国公脸上霎时有了巴掌印。
那安国公急得跳脚,招呼着侍卫就要绑了摽梅,“你那好情郎都要死了,你还不如跟了我,还能保了一条命!”
摽梅奋力挣扎,不是咬手就是踹人,但一双双手很快就将她按得没法挣扎。
大声呼救之际,寺里居然没有一个人敢上前。是了,谁会为了一个弃将的府里人去得罪一个身份显赫的国公呢?
铮地一声,剑鸣突现,安国公被人飞来一脚踹倒在香炉边,还压断了几根香。
押着摽梅的侍卫也被另外一把气如贯虹的剑击退,来人正是任千忧和花坞笑。
“姑娘还是把那珠串扔了吧,佛门之地,见这种凶煞血腥的物件怕是不妥?”
任千忧散漫地踩着安国公的胸口,抽出剑在他脖子上比划。
那安国公陡然睁大双眼,怒极:“你是什么人!敢这样对我!”
“我想想,大概是你招惹不了的人?”任千忧手一抖,安国公脖子上立马出现了一条血线。
安国公惊惧地盯着他,却再说不出一句话来反驳。
任千忧有些嫌恶地睨着安国公,再踹了一脚后,走到摽梅身边,用剑尖挑起那掉落在地的珠串,一抛就抛到了香炉里。
“人骨串珠,还真是死后都不得安宁,烧成灰总比被人日日盘在手上的好。”
摽梅这才知道刚刚拿在手上的是什么,脸色霎时一白,盯着那被埋在灰里的骨串,忽然想到什么,不由得漫上一股心酸,和另一种不可名状的情绪。
花坞笑在前扶着摽梅离开,任千忧在后跟着,瞟了一眼摽梅插的香,原本是三根等高的平安香,如今最右边的被压断了一截,变成了一短两长的……
次日安国公就被韩程拦截在街道上,被押着跪了四个时辰,也被砸了四个时辰的烂菜叶子。
帝怒其挑战皇室权威,要求安国公与谢家即刻带韩夷王赴边城。
谢家只是派人护送,又献计将韩程和摽梅行程分开,设立锁链式路线,以一定时期汇合。
安国公只给他们用些汤水,说是怕吃饱了会有力气跑。
今日便就是第二次汇合,韩程虽然乏力,但说话骑马未显半分疲软,好容易才到驿站。
韩程还未推开房间门,就发现藏有人息,按了按刀就推门进去了。
一见来人,韩程先是惊愕,然后似又是明白过来,坐在来人对面问道,
“任司徒不在丰和指点江山,反倒如此有闲心来看我,不知道所求为何啊?”
任无涯点着桌面,“不是我求什么,而是你求什么。将军此去,是会以叛国罪被论处的,当然我是不信将军会坐以待毙,毕竟...”
任无涯倒了一杯茶,推到韩程面前,“毕竟将军私兵盘踞,只消等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即可。”
韩程猛然一抖,心神大乱,不由得开始考虑在这里杀了任无涯的可能。
昏暗的房间里炸开一雪白的刀光,拔刀一砍,将要刺入脖颈,却被一柄长剑震得手臂发麻,差点脱手。
韩程这才看清黑暗里站着一位少年,虎口被震开一道口子,鲜血顺着刀锋滑下,流到剑尖后却半点未曾滴下,鲜血被吸入剑身,却依旧剑光森然,持剑人也面不改色。
韩程收刀坐下,喝掉那杯茶水,“我所求不过是活着,倒是你,处心积虑的将我逼到这田地,又让你这小辈救了摽梅,所求为何?”
任无涯笑了一声,“我可没逼将军,是别人让将军一步一步陷入此番境地。你求的是摽梅,想给她被承认的身份。求的是地位,可迎亡故英灵。”
“我求一将,可助我成事的名将。留在这里,总比白手打拼来的快的。跟着我,才会是生机。”
韩程这才思量起来,任无涯已经是一手遮天的司徒之职,朝中官员全被他捏在手心里,连自己的底细都被摸得如此清楚。
如今又尚了公主,身份如此显赫,却还想收服将士,连自己都不放过,难道是是想要皇位?野心还真是不小。但有此能力心机,说不定......
“我拒绝,司徒洞若观火,想必身边不缺成事者,司徒所求太大太险,我只是想带着摽梅活着,其他也只是妄求。”
“再者,司徒身边就有一个良将,虽说年纪轻些,但也不妨事。昔日霍去病未及弱冠便可立下赫赫战功。”韩程盯着任千忧道。
任无涯押了一口茶,不做评价,“昔日诸葛被三请出山,我也是耐得下心请第三次的,将军若是想通了,就在房间点一只烛火。自会有人来接应将军。”说罢也不做久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