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卜勒定律》乾九九

45、严肃

　　Nancy没想到，自己包裹成了这样，还能给人认出来。她一把扯下口罩，诧异看着林逐星：“为什么，你怎么认出我的？”
　　林逐星很想告诉她就她身上那个香水味，她怎么会闻不出来，学校里喷同款香水的人也有，只有她最浮夸。
　　然而林逐星并不想理她，默默往旁边挪开一个位置，从她的语气可以推断，大概又是没事找事。

　　“你看看，又是这个样子。”Nancy一脸无奈，“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晚了，道歉有用的话要警察做什么。
　　林逐星看她一眼，不讲话。
　　Nancy：“之前的事情很抱歉，我知道这件事给你带来了很大的困扰，我想你应该不会原谅我的，但是我来就是想告诉你，美术馆画展你作品的事情，我真的不知情，我爸爸是校董委员会的成员，如果有需要我可以帮你。”

　　“算了吧。”
　　林逐星一个字都不想多说，关于美术馆那件事早就没有了下文，知道了是有人故意为之，但抓不到那个人，警方也压根不管，说是她们的私人恩怨。
　　Nancy：“我也是才听说，我的意思是如果那个人是我们学校的，我爸爸能帮你找出来。”

　　“不是你干的？”
　　“我？”Nancy震惊，一脸玩笑看着她，“Lin，你还真以为是我吗？”

　　谁知道呢。
　　单看Nancy敢来找她的态度，看上去确实不像她，但那时候美术馆开展的时候Nancy见到她时的语气，又让人觉得好像她们确实有仇，不过过去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现在说这个又有什么用。
　　下一堂课是素描课，看拉丁美洲的黑人老师进到教室，林逐星好心提醒：“要上课了。”
　　她们这堂课的老师很凶，不允许有不是本堂课的学生逗留在教室。

　　“我再说一句。”Nancy看了眼讲台那处正在放包的老师，“Reddit上的那些事情，我不知道是谁曝光的，我正在帮你查，如果有消息我联系你，校园通讯录上的号码能联系到你吗？”
　　Reddit？林逐星愣了一下，“什么事情？”
　　讲台上的老师开始扫视四周。
　　Nancy：“你还没看到吗？算了，你还是别看了，说不定课后就会有校董委员会的成员来找你，到时候你就保持沉默，我陪你一起。”

　　Nancy的一番话说得云里雾里，林逐星没大听明白，一堂课上下来都有些心不在焉的。
　　一堂课两个小时，今天多半是在讲些理论知识，林逐星越想越不对劲，打开手机下载Reddit。
　　平日里，她很少会使用外国软件，Nancy所说的这个软件，却让她觉得好像在哪碰到过。
　　细细一想，是多米尼克那天给她看的。那个类似微博和贴吧结合体的app。

　　Nancy的话让林逐星右眼皮一跳。
　　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传统，相信一句“左福右灾”的话，刻在DNA中，只要眼皮一跳就会下意识想到这话。

　　右眼皮一直跳个没完，看到手机的小蓝圈加载完毕，林逐星点开这个app。
　　没有注册，直接点入主榜。

　　全部与她无关。
　　什么也没有。
　　是虚惊一场。

　　骗子？
　　林逐星真是吃饱了撑着，才会在意Nancy说的乱七八糟的话。
　　人太善良老容易相信别人的鬼话，直到一节课过去大半时间都浪费在这个app上，林逐星才发觉自己真是见鬼了。
　　然而刚出教室，看到多米尼克，眼皮的狂跳提醒她事情似乎并不简单。

　　“Lin。”多米尼克看到她，朝她快步走来，“待会还有课吗？”
　　林逐星摇摇头。
　　“那我可能需要占用你一点时间，有空吗？”
　　林逐星点头。
　　多米尼克：“去咖啡店吧。”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直觉不是好事，多米尼克还从来没有过那么严肃的表情。

　　学校外最近的一家咖啡店步行只用三分钟，从教学楼出去，多米尼克一路都没有讲话。
　　到咖啡店，他才开口询问：“卡布奇诺你可以吗？”
　　林逐星平日不喝咖啡，但此时此刻怪异的氛围，促使她点了点头。

　　两杯卡布奇诺，浓郁的香气扑鼻。
　　林逐星抿了一口，多少还是不大习惯。
　　多米尼克说：“冬天喝卡布奇诺，感觉胃里暖洋洋的。”
　　他笑起来，看向林逐星：“你觉得呢？”

　　人到中年，经过岁月的洗礼，笑起来的样子不会像个孩子一样单纯，多半有些皮笑肉不笑，像是藏着些什么东西。
　　多米尼克笑起来便是这样，这种时候，给林逐星极不好的一种预感。
　　“教授…”跟多米尼克也算熟悉，林逐星忍不住说，“你找我是有事吧…有什么事要不直说吧，你这样笑….”
　　有点害怕。

　　“没事啊，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跟你随便聊聊。”多米尼克看她紧张，贴心问，“要不要给你来点甜点？”
　　林逐星摇摇头。
　　多米尼克放下咖啡，叹了口气说：“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
　　知道什么？
　　“校董委员会吗？”两件事撞到一块，林逐星下意识想起Nancy今天来找她所说的。

　　“他们找你了？”多米尼克的表情变得诧异，看上去隐隐有些生气，“我都跟他们说了这件事交给我，他们怎么能这么不守信用！”
　　“没有，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林逐星看向多米尼克，声音不自觉颤抖，“是关于我的什么事情吗？”

　　“嗯。”多米尼克点了点头，“这件事比较严肃，你要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
　　“你还记得你入学时申请提交的作品集吗？”
　　“记得。”
　　作品集是每个申请艺术类院校的学生，在入学前都要上交的一份资料，在她们这个专业，没什么固定的形式，林逐星交的是一本自己打印着自己作品的相册。

　　听说过有人在入学后被发现作品造假开除学籍的事情，林逐星意识到多米尼克今天来找他事情有些严重。
　　“是校董委员会现在发现我的作品集有问题？”

　　中国学生，聪明就聪明在一点就通。
　　这是多米尼克最喜欢林逐星的一点，他点头又摇头：“是存疑。我知道那是你的早期画风，我替你同校董委员会解释过，但网上的舆论影响太广，你知道的，有些美国佬，宁愿相信网上不实的信息，也不会相信你的解释。”

　　“网上到底怎么了？”事情串联在一起，知道Nancy想告诉她的也是这件事，问题是她搜了半天，什么也没有找到。
　　多米尼克没有多说，拿出手机，“我给你发邮件，证据还在收集，我有一个朋友是律师，网络上的事情你不用担心。”

　　邮件里，多数是图片。
　　在林逐星不知道的时间里，舆论从两天前就已经开始发酵——一个匿名网友爆出最近出入头角的明日之星大部分作品是靠模仿一位已归隐的画家，从笔法到笔触，再到作品风格的相似度。
　　接着不久又有人爆出Lerin就读于佛罗伦萨美术学院，在去年六月时就因为抄袭同学的画作被遣送回国。
　　再之后是一些关于Lerin的个人资料，详细程度到不亚于被人开盒。

　　前面的事情是只需要解释清楚就好，越到后头，越离谱。
　　直到匿名网友的又一条爆料，爆的是Lerin的入学作品集，按道理这些东西是应该保密的，却被他发布到了网络上。

　　多米尼克看林逐星看得差不多了，才说：“现在校董委员会那么高度重视这件事，你作品集的泄露，大概是前阵子学校储藏室的钥匙丢失，目前还在调查。这几天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注意到学校附近多了很多人？”
　　人的劣根性，喜欢凑热闹，记者们就喜欢出现在有话题争议的地方。
　　林逐星平常上完课就回家，很少在外闲逛，对此倒是没有特别大的感觉。
　　多米尼克：“所以我的建议是，这几天你先在家里休息，等事情告一段落再回学校上课，网络上有你的照片。”

　　林逐星明白了。
　　手机里那些消息对她不利，校董委员会来找她，他们谁也不相信，可要想证明自己的清白，她不可以直接承认自己就是hesper吗？
　　她又不是拿不出自己是hesper的证据，公道自在人心，别人看了就会明白。

　　林逐星把自己的想法告诉多米尼克，多米尼克叹了口气说：“Lerin，你还太年轻，不懂得舆论的压力，群众只会选择他们所看见的，最要紧的是我们要找到幕后的黑手，这样才能还你一个清白。”
　　说着，多米尼克顿了一下。
　　“下午我在论坛看到有人注册了名为hesper的账号，那个人应该不是你吧？”

　　开什么玩笑。
　　林逐星也是才知道这件事，自然不会是她。

　　多米尼克：“那我们先不要惊动她，这事情交给我，我来引她出来。”

　　“嗯。”林逐星心情有些低落，才知道人烦起来，真的是一件事接着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