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卜勒定律》乾九九

44、哪次

　　知道应沐辰曾花高价买了她的一幅画，并不知道是这一幅。
　　仙女星系是距离银河系最近的大星系，距离地球有245万光年，早期画这幅作品的时候是在某站上看到了一个视频，那时候的笔法还很稚嫩。
　　许多作品都丢了，再次看到自己曾经的作品，好像是应了赵樱那句话——画得并不咋地。她此刻也是这样认为。

　　“这……”林逐星看着画，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她想问艾伦到底看上这画什么了，但想想多米尼克也不会知道。
　　正是下午放学的时间，教室里的人陆续离开，林逐星想了想，最终只说：“替我跟艾伦说句抱歉吧，以后有机会再合作，或者他看上了哪个作品，我送他。”
　　“抱歉的话就不用再说了，你男朋友肯定帮你解释过千万遍了。”多米尼克笑了笑说，“就是你确定要送他作品吗，只怕他会全部都想要。”

　　“对了。”多米尼克想起一件事，在手机里点开一个app，“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软件，最近你的作品在这上面很火，已经有人专门来找我问我，说想给你做一个访谈，你觉得怎么样？”
　　“访谈就算了吧。”林逐星不是那种喜欢把自己故事讲给所有人听的那种人，下意识摇头，“…我最近状态不好。”
　　“先别急着拒绝，你可以想想。”多米尼克点开这个app上的一个榜单，类似中国微博的热搜，“你先看看这个。”

　　Star of Tomorrow——Lerin.
　　纯英文的报导，大致是那天她画展的有关报道。封面是她那副巨大的《光环》。

　　林逐星看的时候，多米尼克问她：“Lerin，毕业后你有什么打算吗？”
　　“嗯？”林逐星看东西的时候确实是专注的，没注意听，只应了一句，“什么？”
　　“我是想说你有没有考虑继续念下去，或者是留在意大利，用你的画打开欧洲艺术界？”

　　林逐星抬起头，愣了一下摇头：“我奶奶身体不好，毕业后我可能打算回国。”
　　“回中国吗？”多米尼克的表情略带惋惜，想说什么，最后却又问她：“你的论文到什么进度了？”
　　林逐星说：“快写完了。”
　　多米尼克：“本科阶段的论文不难，好好写都能过，到了研究生阶段，稍微就会有些难度了。”

　　林逐星好像明白多米尼克要说什么，但他没有讲下去，她就当自己没有听明白。
　　一个人要装睡，你再怎么样也叫不醒他。
　　最后多米尼克确实什么都没说，等她看完那篇报道，只笑着跟她说：“不要觉得自己不够好，懂你的人都会欣赏你。”
　　林逐星自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此刻的心情平平，并不能自己的身上看到这个道理。

　　圣诞假后的一周，恢复上课，课程时间更加紧凑。
　　林逐星与假前没什么不同，该上课上课，该吃饭吃饭，唯一不同的是感觉自己好像开始收获到了一些关注的目光。
　　以往上课，她都会一个人坐在教室的某个角落，一个教室的同学们都各干各的，一周下来，竟有好几个同学来她身旁问她是不是Lerin，林逐星想他们大概是看了什么报道，淡淡应了，但还是有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感觉，倒是让同学们不怎么敢与她多搭话。

　　到周五，应沐辰很不巧这周要去出差，无法来找她，林逐星就自己一个人去乌菲兹美术馆看展。
　　回家时，没曾想在一家路过的酒吧门口，遇到了Nancy和Amelia一行人。
　　Nancy和几个人喝多了，Amelia拖着她们往街边走。
　　两个都是她不喜欢的人，林逐星当没看见，打算快步走过。

　　那头Nancy正正抬着头，看到她的脸，下意识问：“Lin，你怎么在这？”
　　Amelia因为上次同她的矛盾，属于是走在路上也不想招惹她的那种想法，听到这话，拉住Nancy：“你喝多了，别随便看到什么人就觉得自己认识好吗？”
　　“我真认识她，我不会看错的。”Nancy一下挣脱Amelia朝她跑来，“就是这个脸，我不会认错，用中国话讲，就是我欠了她五百万一样。”
　　没跑几步，Nancy又停下，胃里大概是在翻江倒海，下一秒一滩呕吐物浮现在路上。

　　林逐星面无表情，预判到她要吐，扭头朝另一头走去。
　　绕点路回家，总好过听Nancy在这发酒疯。

　　Nancy也没想到，自己低个头的功夫，她会往另一边走，有些气急败坏回头对Amelia发火：“你看！就是这样，我到底做了什么，每次她见到我都这个鬼样子！欠钱了好歹也要跟我要钱我才能还吧！”
　　Amelia摇摇头，不跟醉鬼一般见识。
　　Nancy又说：“我上周看到她在第九街办画展我都没好意思进去，就怕给她赶出来，中国人是不是都那么记仇的？”
　　Amelia无奈：“…是你上回先偷了她的底稿，人家很难不跟你一般见识吧。”
　　“那我这不是….”Nancy词穷，“总之后来她不是画出了更好的作品！”
　　“……可是还没展出就被人毁了，对她来说，应该会很可惜。”
　　“所以她不会以为是我吧？”Nancy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天大的事情，朝林逐星离开的方向飞快跑去，边跑还边喊着：“Lin，你先别走啊，别走，我有话跟你讲。”
　　然而Nancy的声音消散在风中，林逐星听不见，就算听见了也不会回头。

　　回到家，跟应沐辰打电话，林逐星很自然忽略了这一段，只跟他提起自己今天下午跟多米尼克了了会天。
　　应沐辰此次出差的地方在一个非洲的天文台，两个只隔了两小时时差，他那边是晚上十一点。
　　“聊什么了？”应沐辰饶有兴致问她。

　　“你可以先说说你跟他聊过什么。”林逐星靠在沙发上，想笑，“你什么时候背着我跟我教授还有艾伦联系上的？”
　　应沐辰知道她是知道了，坦然承认：“你睡着的时候。”
　　“那决定送画呢？”
　　“….也是你睡着的时候。”

　　“哪次？”
　　林逐星当然知道应沐辰只有这时候有功夫可以跟他们去联系，每次他们做完，她都会累到倒头就睡，不知道他精力怎么那么好，每次醒来的时候看到不是在看她，就是搂着她在看手机。
　　那种时候也不想多去问什么，只想抱着他什么都不讲。

　　应沐辰的声音含着笑意：“可能是在卫生间出来那次。”
　　“有好几次！哪次啊？”
　　“生气了？”
　　“没有。”林逐星声音闷闷，“那是你买来的，是你的东西，就是不知道艾伦怎么看上的。”
　　应沐辰沉声说：“你可以这样想，他看上的不是作品，而是你，他觉得你值得被大家看见。”
　　总觉得这话怪怪的，但他这样一讲，林逐星心情好像好了很多。

　　之后又聊了几句，应沐辰要去工作，林逐星挂断电话后钻进画室。
　　从跟应沐辰关系更近一步，楚晗离开之后，她就把那个房间恢复成了原来的格局。

　　忙活了一晚上，又是到天微微亮才去睡觉。
　　林逐星的日子开始渐渐和最开始一个人的生活没有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就是多了一个应沐辰，有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都会跟他交流。
　　但圣诞假后，应沐辰的工作似乎比之前的要忙，有时候他们打不上电话，林逐星发的消息他不会第一时间回复，要等到很晚才能回复。

　　两人的作息实则大不相同，林逐星白天上课，晚上熬夜画画，一天就睡几个小时，放学了可能还会先补个觉，至于应沐辰，上白班时还可以抽空跟她聊几句，但是上晚班的话就实在没有机会。
　　林逐星想到圣诞假期中途送楚晗回国的时候，楚晗问她，应沐辰平常是不是都不会发社交动态，ig是空白就算了，连微信朋友圈也是空白。
　　林逐星那时候表示不信，后来问过应沐辰才知道，原来是他设置了分组，可以说有一部分内容只有她一人特定可见。
　　现在他就连发朋友圈的频率少了很多，更多的生活日常，直接发到了她的聊天框中，但她全身心投入到创作中，能与他分享的内容很少。

　　这天在课间，才到下一个上课的教室，林逐星收到应沐辰发来的一张保温盒的照片。
　　L：你单位不是有食堂，自己带饭吗？
　　Europa：给你带的，今天要去普拉托会经过佛罗伦萨
　　L：你要去普拉托干嘛啊
　　第一想到的不是他要顺路给她带饭，而是普拉托是被誉为意大利最危险的城市，很多小偷，专抢华人，很危险。

　　Europa：跟卡萨帕一起，去拿个数据。
　　Europa：这个点你应该要上课了把，我们刚上高速，还要一点时间才到，如果放学了你就去家里等我

　　林逐星正想回复，身旁坐下一个人。下意识回头看，发现对方带着毛线帽及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什么装扮？林逐星挪回眼睛，潜意识要离这个人远一点。
　　这人没有带画架，显然不是这节课的学生，怕不是个什么变态。

　　还没挪开，又在空气里嗅到一阵极其浓郁的香水味，皱眉回头，盯着那个人，“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