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梦》雍西岸

33、第 33 章

　　台上的语文老师从一篇范文扯到了“晚来风急”
　　又扯到了李清照的晚年生活对其文学成就的作用

　　不知道要讲多久才会再回到范文

　　杨草低头写着作业
　　仅挂了一只耳朵听

　　忽然，崇建旻冲进了班里，大喊了声

　　杨草手中的笔“啪嗒”落地，脑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往教室外冲了出去
　　云衔替她拿上挂在座椅的外套紧跟了上去

　　两个人跑得快
　　崇建旻总算在停车处，追上了他俩

　　“坐我车送你们去吧”
　　“不用了，老师，我们骑车去一样的，而且二医那边在修路，你的车开不进去。”
　　杨草掏出钥匙，解开自行车锁

　　“那行，手机拿着，到了给我打电话。”
　　“嗯”
　　杨草接过手机，塞进了裤兜里
　　“你们路上一定要注意安全，别着急，不然反而耽误了时间。云衔你看着她啊”
　　崇建旻叮嘱道
　　“知道了老师”

　　俩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去

　　到医院了
　　杨草拿出手机拨打阿婆的电话，不小心还点错地方
　　很快，阿婆接通了电话
　　杨草着急开口
　　“阿婆，阿公不是只是胸闷吗怎么进了抢救室？你现在又在哪儿呢？”

　　“草儿…”
　　“我被隔离了。他们让我做了核酸，检测结果还没出来，但是我现在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你阿公昨天本来只是有点不舒服，今天早上不知道为什么更难受了，还发烧了。送来医院才知道是被传染了，本来都是保守治疗的，但是下午他突然就开始吐血了然后一直喊疼，他旁边那个机器一直在响，他就被送进了抢救室。”

　　阿婆的哭声从电话那头传了过来
　　“那个…那个医生说你阿公是高龄群体，这个传染病死亡率高，他…他…还说…还说…”

　　阿婆哭声和话语声混成了一片
　　“还说什么啊阿婆？”

　　杨草的语气略显焦急
　　“说…让我们随时做好…死亡的心理准备…”

　　杨草的心直直地沉向崖底

　　“然后我担心你见不到他...最...最后一面...赶紧给你班主任打了电话。”

　　杨草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稳住心神
　　“那你先在那边好好呆着，也别太担心了。阿公这边一有消息我就告诉你”
　　“好。”

　　杨草挂了电话
　　坐到抢救室外面的铁椅上

　　这铁椅没有丝毫温度，冰冷刺骨
　　抢救室的走廊开着空调，又没什么人
　　杨草仿佛坠入了冰窖

　　一旁的云衔将手中一直拿着的外套轻轻地盖在了她的身上
　　“穿上吧，别再把自己搞感冒了。”

　　杨草木讷地穿上
　　“谢谢”
　　又木讷地道谢

　　“你现在有不舒服吗？”云衔问
　　“没有，昨天在学校测了核酸，没被传染。可能是因为我之前没怎么跟阿公说话。”

　　此后，两人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

　　杨草呆呆愣愣地盯着眼前洁白的地面

　　她突然有点后悔去寺庙的那日没拜拜
　　甚至开始觉得现在发生的一切是她对神佛不敬的惩罚

　　漫长的等待并没有使杨草内心的忧虑减少半分
　　反而愈发杂乱

　　杨草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抢救室的灯
　　每一次却都亮着

　　她既期盼又恐惧
　　因为她不知道灯灭之后，走出来的会不会是死神

　　她不知道自己在外面等了几个小时
　　抢救室的灯才熄灭，门被打开

　　杨草猛的站起来
　　看向走出来的医生
　　“医生…”
　　她的声音莫名发哑

　　“病人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后续还得留院治疗，观察一段时间。”
　　“好，辛苦医生了。谢谢，谢谢，谢谢…”
　　杨草对着出来的医生一一鞠躬

　　人散后，她靠着墙缓缓蹲下
　　渐渐笑了
　　又忽地哭了，眼泪大鼓大鼓地往外泄
　　明明抽泣声极小，却仍跑遍了空荡走廊的每一个角落

　　她紧紧抱住了自己的双腿，整张脸埋在了膝盖里

　　云衔去帮她接热水回来就看到这么一幕
　　小小的身子蜷缩在墙边，看上去一碰就能碎掉

　　云衔没有上前，只是靠在杨草看不见的墙边

　　两天后，阿婆的检查结果早已出来，没有被传染，医疗人员都觉不可思议
　　只能说阿婆很幸运

　　杨草母亲来的那日，是个周末

　　云衔跟着杨草来看望阿公
　　三人正坐在病床边，嘻嘻哈哈的逗阿公笑

　　杨草母亲直接越过二人着急地询问阿公的状况
　　她的手上拎着个大包，嘴里喘着粗气
　　一看就是赶路而来的

　　确认了阿公真的没事后，她将手上的包丢在了地上，大哭了起来

　　阿公赶忙安慰起她，杨草只淡漠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她不哭了
　　也终于看到杨草在这里

　　脸上的神色忽的就变了
　　“阿公阿婆年纪这么大了，你就不知道照顾好他们吗？还害得你阿公得病，去鬼门关走了一趟。”

　　杨草满脸的不可思议

　　一旁的阿公赶忙招呼杨草母亲闭嘴
　　“是我自己要跑去买鱼饵，才一不小心被传染的。跟草儿没关系。”

　　“那她不会拦着你不让你去嘛，这么大人了，这点事都不知道吗？我告诉你杨草，要是你阿公阿婆出现了什么意外，跟你脱不了干系。”
　　杨草母亲瞪着双眼，面目可憎

　　这个表情，杨草再熟悉不过
　　以前的她见到这个表情是觉得难过、生气
　　现在却只觉得可笑

　　“差不多得了，曹睛。”
　　曹晴，是杨草母亲的名字

　　“指责人上瘾了是吗？”

　　曹晴闻言气极了
　　“你怎么跟我说话的！我是你妈！”
　　“是嘛，你要不说，我还以为我没有呢。”

　　“你说什么？！”
　　曹晴是个要面子的，即使再生气，音量也不大

　　“曹晴，从我出生起，我的吃喝拉撒就全都是阿公阿婆照料的，生病也是他们陪在我身边，第一次来月经时，也是阿婆教我该怎么做的。我请问你又做了什么？更别说在首都的那段时间，你有多恶心，自己心里没点数吗？连我的朋友都比不上…”

　　话还没说完，曹晴拿起一旁放着的水果刀，就要向杨草扔过去

　　云衔立马站起来，想要把水果刀从曹琴手里拿来
　　却不小心被割伤了手掌

　　血顿时侵染了刀片

　　曹晴慌了神，手中的水果刀便被云衔抽走了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
　　曹晴着急忙慌地对云衔道歉

　　杨草也站了起来，瞳孔里满是震惊
　　“你是真疯了。”
　　说完，拉着云衔就往外走

　　云衔伤口不深，简单地包扎了一下血就止住了
　　“抱歉，明明是我的家庭问题，还导致你受伤了。早知道当时就不同意让你来了”
　　“没事，这点小伤很快就好了。倒是你要是被水果刀砸到了，指不定会怎样。”

　　杨草眼眸微动
　　“死不了人。走吧，回家”

　　杨草又拉起云衔往医院外面走

　　一路上，杨草一言不发
　　云衔知道她在难过

　　杨草不开心的时候从脸上看不出什么
　　只是不说话

　　到了该分别的路口
　　云衔开口，打破了沉默
　　“你...还好吗？”

　　杨草弯了嘴角，眼里却没有笑意
　　“我好得很，回去了，拜拜”
　　她好像急着逃离似的，转身就走了

　　在云衔看不到的角度
　　慢慢地，她眼眶红了，怎么也控制不了

　　一个带着厚壳的人，其实只需要一声关心，身上的什么都会自己卸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