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外梦》雍西岸

26、第 26 章

　　杨草吃完早餐，沿着集市道路挑挑逛逛

　　遇到新奇的烟花爆竹便买一些
　　她和周月月他们过去最爱玩的老三样也必定是要买的
　　阿婆给的钱不多，差不多装满了一袋杨草就不再挑选烟花爆竹
　　挑起了零嘴

　　每逢年前的集市，许多摊子就会开始售卖五彩缤纷的糖果
　　有些包装得很是好看，杨草便买了些打算尝尝
　　但大多数都是中看不中吃

　　逛到最后杨草去了巷子里许奶奶铺子
　　那的糖果包装简陋，却很是好吃

　　小的时候，洪水还没有淹没沟通河对岸的道路
　　杨草常常和周月月来这买糖吃
　　但更多的时候是许奶奶送她们吃的

　　两人最喜欢许奶奶亲手做的一款棕黄色的糖
　　每次要 回河对岸的时候许奶奶就会用刀割下来一块
　　然后用锤子砸成小小的碎块装进塑料袋里
　　让杨草和周月月路上拿着吃

　　只可惜洪水过后，俩人也只有赶集的时候才会来一趟
　　却也不是每次赶集都会来

　　按照从前的记忆，杨草在巷子里拐了两个弯，便看见了熟悉的木牌子
　　岁月的洗礼使得上面的字迹模糊不清
　　许奶奶曾经说过上面的字是她亲自用毛笔写的

　　杨草走到铺子门口时
　　许奶奶正招呼着店里的客人
　　没有注意到她

　　她便坐在门口的竹凳上等许奶奶忙完

　　过了一会
　　许奶奶送走了店里所有的客人
　　才发现杨草坐在门边
　　但因为杨草背对着她，一时间没有认出来

　　“需要买些什么？姑娘”许奶奶开口问道

　　杨草闻言转过身，站了起来

　　许奶奶这才认了出来
　　赶忙绕过柜台，面带欣喜地说：
　　“草儿！你怎么有空过来了？放寒假了？”
　　“嗯，放寒假了，跟阿公一起来买点年货”
　　“这样啊，那你要些什么，奶奶给你拿点”

　　“还是跟以前一样就行了”
　　“好好好”
　　说着许奶奶就往柜台里走
　　杨草注意到她的脚步远不如从前稳健了

　　许奶奶从柜台里拿出一个透明的盒子
　　杨草看到里面装着熟悉的棕黄色糖块

　　“现在腿脚没以前利索了，都做不了多少”
　　许奶奶语气带着些歉意

　　“没关系的，我也不要很多”
　　话音刚落，许奶奶就拿小锤子把盒子里的糖全敲碎，倒进了塑料袋里

　　杨草欲言又止
　　最终只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后面，许奶奶又把铺子里其他东西给杨草东装一点西装一点
　　边装边和杨草聊天
　　不知不觉就装满了两大袋

　　杨草连忙喊要拿不动了
　　许奶奶才停手

　　给钱的时候又是一场拉锯战
　　许奶奶一直不肯收钱
　　而杨草是无论如何也要把手里的现金全给许奶奶的

　　最后，杨草叹了口气，说：
　　“许奶奶你这样我以后都不敢来了”
　　许奶奶这才不情不愿地收下钱

　　杨草离开前叮嘱她：“你要记得照顾好身体，铺子不是一定要天天开，累了就休息一下。下次赶集要是有空我就和周月月再一起过来昂”

　　许奶奶点点头：“好好，回去注意安全啊”
　　“嗯知道了，拜拜”

　　许奶奶挥了挥手
　　目送杨草离开

　　杨草的身影消失在巷子拐角前
　　又回头看了一眼

　　许奶奶还站在铺子门口
　　她的身影比从前要佝偻了些
　　人好像也矮了些

　　杨草忽然清晰地感知到时间的变迁

　　心中悄悄攀上些许感伤
　　朝许奶奶又挥了挥手
　　便消失在了拐弯处

　　杨草按照和阿公约定的时间到了渡口
　　她环顾了四周，没看见阿公的身影

　　正奇怪阿公居然迟到了
　　转头便看见他向这边艰难地走来
　　像个移居的蜗牛

　　阿公的背上背了一大袋东西，几乎要把他那破包挤烂了
　　手上拖着的手推车也被塞得满满当当
　　车上还压了一麻袋不知道什么东西

　　杨草面带疑惑地迎上去
　　：“你怎么买这么多东西啊？又不是只能赶这一次集”

　　阿公将背上的包递给杨草：
　　“都是过年要用的。”
　　“那也用不着这么多啊”

　　阿公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渗出的汗
　　“今年你爸妈要过来跟我们一起过年。吃完早餐你妈打电话过来说的”

　　闻言，杨草手上抓麻袋的动作一顿，又迅速恢复如常

　　“什么时候回来？”
　　“过个六七天吧”
　　“噢”

　　杨草摆好麻袋，拍了拍手上的灰尘
　　便不再说话

　　阿公看了两眼杨草
　　随后张了张嘴，似乎打算说些什么

　　杨草却在他之前开口道：
　　“船来了”

　　阿公望向河面，果然看到一艘白色的船开了过来

　　不久，便稳稳靠岸

　　爷孙俩跟着人群把东西搬到船上

　　岸边的人全上来了后，船迅速向对岸开去

　　杨草依旧选择站在船头
　　此时已经接近正午
　　阳光晒在身上，远比清晨暖和

　　她的心情也比清晨时复杂多了
　　回到家，她帮着整理年货，收拾屋子
　　接着吃晚了点的午饭
　　又收拾一阵
　　才慢悠悠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打开手机，点进和周月月的聊天框

　　杨草：我爸妈今年过年回来
　　周月月秒回：啊？我还以为今年他们不来了

　　杨草：我原本也以为...毕竟他们之前都是提前至少一个月说的
　　周月月：那你现在...

　　杨草：心情复杂...有点不知道到时候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周月月：你想怎样就怎样，不要去迎合他们，要是不自在就来找我

　　杨草看着周月月的回话，无奈地笑了笑
　　她要是在爸妈回来的时候跑去找周月月一定会被说不懂事

　　最后她给周月月回了“好”
　　便将手机随意地丢在了床上
　　自己也躺了上去

　　她盯着天花板
　　叹了口气

　　她不敢跟周月月说她内心其实有着些许期待

　　因为她不知道这份期待到底该不该存在
　　她觉得这份期待让自己看上去有些可笑

　　一个星期后，杨草在房间里听到外面掺杂着阿婆声音的吵闹声
　　她不由得握紧了笔杆

　　接着她就听到阿婆喊她的声音：
　　“草儿，你爸妈回来了！”

　　此时的杨草已看不下去题目
　　将手中笔帽扣上后
　　缓缓走了出去

　　刚出房门就看见杨博乐坐在摇椅上玩手机
　　杨草注意到他脸圆了一圈，想来是父母挣了更多钱后他吃得比从前更好了

　　杨博乐沉浸于游戏中，没有注意到杨草
　　杨草也没有和他打招呼
　　径直走向院子里

　　原本空旷的平台停了一辆对杨草来说很陌生的小轿车
　　她的父母和阿婆阿公忙着从小轿车的后备箱上搬东西下来

　　杨草也跟着帮忙搬东西

　　收拾完所有东西的时候已经接近饭点
　　杨草的父母坐在客厅休息片刻便去往厨房准备晚饭
　　杨草也回到房间继续写习题

　　一道题没思考多久，杨草眉头紧皱
　　放下手中的笔
　　起身去将房门关上了
　　门外的游戏声实在是吵得很

　　晚饭时，天还没完全黑
　　所有人就端着饭碗拿个凳子坐在院子里吃

　　刚坐下的杨草余光注意到她的母亲坐在了她的身边
　　眼睛不自觉地眨了眨

　　接着耳边就传来了询问：
　　“你阿婆说你拿下了省赛第一，真的假的？”

　　杨草怔愣了一瞬，随即点点头
　　“嗯”
　　“那你这次期末成绩怎么样？以后是不是直接可以保送？”
　　“还行，进了年级前十。这次竞赛只是极具参考价值，而非决定。”

　　杨草母亲脸上露出意外的神色
　　“你现在成绩这么好了？”

　　杨草张了张嘴
　　又想起她的这位母亲向来只看结果，不在乎过程
　　但凡她多询问一点自己的近况，就不会有这样惊讶的语气

　　最后，杨草只回了声“嗯。”

　　杨草母亲并没有察觉到什么不对，继续对杨草说

　　“你之后多参加点竞赛，争取保送。听说保送的都不用交大学学费，到时候就能省下一大笔钱了”
　　杨草不知道为什么懒得解释了，只是敷衍地点头答应

　　此后，俩人再无对话

　　这是杨草母亲第二次主动问杨草成绩
　　第一次是中考
　　那次她问的是：“你这个成绩能免高中三年学费吗？”

　　年夜饭前夕，杨草母亲想去老房子那看看
　　顺便把杨博乐从游戏里揪出来

　　于是，一家四口有了独处的时间

　　路上，杨草母亲问她：
　　“当时着火了你在干嘛”
　　“在云衔家，和周月月他们一起玩”
　　“你还和他们玩呢，还以为...”

　　杨草几乎是瞬间就猜到自己这位母亲狭隘的心思
　　反驳道：
　　“他们很好”

　　似乎是觉得不妥，又补充道：
　　“知道着火了就立马和我一起去救火”
　　“噢”

　　俩人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一旁的杨博乐却好奇起来：
　　“什么着火？”

　　他的母亲向他解释了起来
　　他的父亲此时也开了口，叮嘱他不能随便玩打火机

　　不久，三人又聊起别的
　　杨草插不进话，但她知道，是杨博乐小时候的一些事

　　她开始放慢脚步
　　渐渐地，便落后于三人
　　她就这么跟三人保持一段距离地走着

　　后来，她看着前面三人手牵手嘻嘻哈哈，许久未发现身边少了人
　　自嘲般笑了笑

　　明明他们看起来才是一家人
　　无论你怎么试探，都是如此

　　杨草的脚步更慢了
　　当她看不见前面三人的身影时，停下脚步
　　转身走了回去

　　一个人走回去的路，也不难走

　　杨草父母要离开的前一天恰逢杨草十七岁生日

　　吃早午饭时，阿婆跟杨草父母说：
　　“今天是草儿生日，你们下午带她去镇上买个蛋糕给她过过生日”

　　杨草闻言看向了他们

　　杨草父亲没有开口说话
　　杨草母亲却皱起了眉头：
　　“没必要买个蛋糕了吧，做碗长寿面吃就行了，我小时候过生日也是这样的”

　　杨草收回目光，继续低头吃饭

　　反而是一旁的杨博乐赶忙说道：
　　“买蛋糕！我喜欢吃蛋糕。”
　　“乐乐，你以后生日会给你买的”
　　“可是我现在就想吃。而且姐姐今天不也是生日吗？”

　　杨草母亲一时语塞
　　最终还是在杨博乐闹起来之前答应去买蛋糕

　　饭后，一家四口去订蛋糕。
　　杨草第一次坐上了父亲开的小轿车

　　座椅柔软舒适，不似三轮车需要搬个小木椅才能坐着，还硌得慌
　　车辆行驶平缓，不似三轮车那般颠簸
　　车内也感受不到在三轮车上的那股寒风

　　但是此时杨草的心情却远比坐在三轮车上沉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