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收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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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脑中兴奋的血流支撑她站立至今，终于隐约有了退潮的迹象。疲惫和痛感漫过身体，江铎只想原地躺下长睡一觉。她取出银匣含了几粒药丸。聊胜于无。
“姐，你没事，太好了！”白及越过尸身跑向江铎，每踏一步便溅起一朵血花。
“我在你们庙里杀人，还把观音像给毁了。”江铎脸上带着浅淡的笑意，“你说这可怎么办？”
“这不是正好嘛，观音是靠塑像观察人世，现在塑像毁了，祂啥也看不见啦。”白及左看右看，找到那块雕着眼睛的残片，把它拣起来摔个粉碎。“喏，这样就没问题了。”
一丝震惊掠过江铎脑海。她没来得及开口，又听对方道，“庙里不让见血，可是血是牠们流的，破戒的自然也是牠们，跟黄连姐有什么关系？”白及明显已经彻底站到“黄连姐”一边。
“你说得对，”江铎颔首，“现在咱们该去看望老大了。”
夏煜不让开灯，也不开门窗，倚着被褥坐在角落里，像头奄奄一息而依然警惕的狼。白及徘徊在门口遭她剜了一眼，讪讪地退出去，江铎把枪拔出来留在门外，迈步走入房间。
“被打成那样还走得动？你干什么去了？”夏煜的声音比起昨夜已经微弱许多。
“拿为你祈福做借口，把你帮里的男人全杀了。”江铎如实回答。
“哈，”夏煜嗤笑，“我就知道。连等我咽了气再杀都不肯？你就这样心急？”
“等不了。”江铎淡淡道，“你死了，帮里人心不定，我再杀人太不合时宜。我先杀过人，你再死，别人忙着给你送终，也就分不出精力惦记我做的事了。”
夏煜气得呼吸粗重了几分，“你为了做这个当家的，真没把人当人看啊。”
“夏煜，我一点也不想做帮主。”江铎轻声细语，“我很喜欢做警察。”她顿了顿，“我也承认我不在乎你的生命，或者说，谁的命都不在乎。当你的目标无比宏大的时候，你就没法真正地在意那些具体的人。我曾以为两者可以兼得。很遗憾我做不到。”
“江铎，你从来都没想着做黄连。”夏煜喘着粗气，“到现在你还在胡扯，说什么不在乎，明明你宁愿被我杀了也不想动你那个警察朋友一根毫毛！”
“可是我知道你不会杀我。夏煜，你不论多么易怒，到头来总能做出理智的选择。那只是你冲动时候说出的气话，并不能当真。而且，谁都会有例外不是？”
江铎走得更近了些，轻轻坐在夏煜床角，“不错，我爱她。难道你就不爱你的那位故人？爱到愿意因为一点相似就接纳一个曾经的警察做你的属下？”
“你全都知道。”夏煜半阖上眼睛，幅度极小地摇摇头。
“我不知道。都是我自己猜的。”江铎毫无保留，“上学的时候，有位留洋归来的教授私下里给我讲过她的故事。是说她和旧友因为理念不合而分道扬镳。你觉得巧不巧？她帮那个人杀了军阀丈夫，邀她共建一番事业，结果那人回绝她的邀请，找了一座小城落草为寇。”
夏煜一言不发。这是无话可说的默认。
江铎见状换了个话题，“晚上要吃饭吗？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
夏煜像被这句轻飘飘的问询打中一般，猛地坐直身体，“江铎，你跟我说实话，我这病是不是你害的？是不是？！”
“大家不都觉得你是被我气病的吗？”江铎无辜道，“这不就是我害的吗？为什么还拿来问一遍？”
“少装蒜！”夏煜怒目圆睁，本就凸起的眼球更显骇人，“我又不是一直活蹦乱跳到昨天夜里才变成这样！当然，我从很久以前就觉得力不从心了，但是自你开始给我做饭，我身体变差的速度比得上之前好几年的累积！”
“真敏锐，夏煜，”江铎真诚道，“你去学医定会如有神助。可是，”她探过身去，把声音放得很轻，“你没有证据。”
夏煜听了她这变相承认的一句话，更是怒上心头，“我怎么没有证据！叫她们去查，我不信查不到你下蠹的痕迹！”
“我没有下蠹。”江铎叹口气，“叫我上哪儿买药去？还需要不被你尝出来？而且，”她坦诚地摊摊手，“其实我每次都多做一份留给值夜的人。几乎所有人都不止一次地吃过我做的饭菜，你去问问她们，可有什么不适没有？”
“那你到底是怎么……！”夏煜一口气堵在胸口，一时说不出话来。
“夏煜。”江铎起身走到她面前，躬身俯视她眼睛，“你想要一个真相？还是想要别的什么？”
一只手伸向她的颈部，夏煜暴怒地睁大双眼，可它只是轻轻地在她皮肤上点了点便立刻移开。“你有没有去看过大夫？她是否说，这是瘿气，叫你切勿动怒，少生忧思？”
“你可知道瘿气分了许多种，它们其实不能混为一谈？”江铎像个耐心的医生，循循善诱道，“你这一种，不仅不能发怒，更要少食海味、少用食盐。夏煜，你做到了哪一条？”
夏煜的眼神万分复杂。
江铎不再同她对视。她慢慢直起身体，在床头投下一片深色的影子。“夏煜，我实在累得很。非常抱歉。晚安。”
月色与雪光平等地洒向每个人的面庞。有人沉睡，有人睁眼，也有人永远安眠。寂寂长夜里，又不知谁入了谁的梦。
“江铎。”有谁在唤她。
她转过头去。日光太刺眼，她看不清那个人的轮廓。
“江铎，好孩子，这星期的文章便让周瑾来吧。你能来我家坐坐吗？我女儿想要见你。她是警察局的科长，听了你的事，很喜欢你。”
“你毕业之后，竟然不准备留在京城吗？那我这里的差事，不知你是否看得上眼？”
“是的，非常危险。也很压抑。也许你不能再回来做警察了。是的，小谢也不能知情。”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考虑好了。你且正常工作，时候到了，我会通知你的。”
“江铎，昨天晚上的事已经知道了吗？你该走了。小谢肯定会怀疑的，我已经安排人扮演一个执迷不悟的角色，到时候你要表现得失望一点。”
“不要难过，江铎，我不是能留在这里在为你送别吗？我会安抚小谢的。祝你成功。不要回头。”
不论美梦、噩梦，是光怪陆离还是记忆回溯，是激情澎湃还是平淡无奇，梦总有醒来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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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杉被电铃声惊醒，她第一次如此痛恨那声音，让她无法挽留一场梦。
她看一眼钟表。送奶工今天来得这么早吗？还是王安永又遣人找她在休假里强制工作？不，也许是姐姐要见她。不论怎么说，她怀着一点报复心态，慢条斯理地把衣服穿得比平日还齐整，这才从容走过去开门。
来人左手夹一本书，右手提一捆菜，偏头问她：“警长大人来得这么慢，莫非是家里不欢迎我了？”
晨光熹微，她笑意盈盈。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收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