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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风起望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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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传说,世界每沉寂千年,就会迎来鼎沸时期,周而复始,从无例外。
阳光透过枝丫的缝隙洒在青石板上,这条有着千年历史的古道被晒得暖洋洋的,让往来的旅客生出些许倦意,林薇也不例外,好在她并不赶时间,索性就直接躺在古树下去会周公。
若是寻常人还会有所警惕,这里虽是官道,防得住一些害人的妖魔,但防不住窃贼的歹念,乱世之中,山匪、强盗、扒手层出不穷,若是没有一点傍身的本事,大多数人出远门都选择结伴而行。
但奈何林薇她不是普通人,她是个修士,不是半路出家,坑蒙拐骗的假修士,是正儿八经的,有师承的修士。
在妖魔鬼怪出没的世界里,掌握驱魔除妖本事的人总是站在顶端,普通人和修士之间仿佛隔着一条鸿沟,不论寿命还是武力,修士寿二百不觉老,普通人百年之后早已化作黄土一捧,修士可踏云而行,遁地而走,一日三千里不觉累,普通人日行百里已是极限。
古树下的林薇与周公交谈甚欢,清亮的蝉鸣与旅客的脚步声、交谈声相互交织,让这条有着千年历史的古道充满生气。
古道名叫连云道,位于云州西北,从望云山起,于落城终,串联起数个城镇,虽然已有千年历史,但如今仍是往来交通贸易的重要通道。
越过千年的历史,马蹄声,驼铃声,依旧能让后世之人,窥见昔日的繁华,斑驳的石板和路边老人口中代代相传的故事,历史的传承在他们身上有了淋漓尽致的展现。
连云道的起点望云山其实很久以前叫云山,后来有了望云宗才改名叫望云山。
林薇师承望云宗,是第七十三代传人,也是宗门内唯二的成员,一个是她,一个是她师父,很难想象一个偌大的宗门就只有二个人,但现实就是如此。
然而据史料记载,上古时代的望云宗是人尽皆知,天才辈出的大宗门,开山祖师凌云仙尊更是有天下第一人的头衔,每到祭典之时,百鸟贺鸣,万宗来拜,是当时当之无愧的第一宗门。
至于以上记载是否属实,那就不得而知了,记载均出自一本名叫《望云宗记事》的书,是林薇从藏书阁的犄角旮旯里给翻出来的,翻出来时灰尘已将书面遮得严严实实,看不见半个字,也就是放在望云宗,若是换个其他地方,早就被当成垃圾给扔了。
至于为何落魄到代代单传,名声不显的现状,林薇也不清楚,从前她问过师父,师父只告诉她,万物轮转,盛极必衰。小时候的林薇不懂,长大后的林薇也不纠结这些。
林薇是她师父林寻月捡到的,在大雪天里,在连云古道旁的枯草里。
用师父的话来说,那天天上飘着鹅毛大雪,冻得人手脚泛僵,他完成委托,从落城除妖回来,途经此道,在割得人脸疼的寒风声中,听见了微弱的婴儿哭声,他循着声音找去,扒开一堆枯草,看见了一个小脸冻得通红的小娃娃,环顾四周,发现没有人,便把她抱回了望云宗。
后来师父下山打听有谁家丢了孩子,只是一直没有消息,也就不了了之了,自此她就留在了望云宗,成为了林寻月的徒弟,取名林薇。
林薇在山上长大,几乎不怎么下山,少有的几次也是随师父去镇上采购,师父在望云山四周的乡镇上很有威望,他是有真本事的人,与那些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是不同的,每次有人来望云宗找他办事,他也都会去,索要的报酬也不多,大多时候委托人都能承担,不能给的他也不强制要求,都说有钱再给,反正望云山就在这里,又不会跑。
所以经常有山下的百姓用扁担挑着蔬菜水果来山上道谢,口口相传的名声是这个时代对人能力最大的肯定。
随着年龄的长大,林薇有时候总会梦到自己在另一个世界,不同于这个世界的青砖石瓦,那个世界高楼林立,有用铁铸成,能带人飞行的铁鸟,它能带人飞跃千山万水,相比于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陌生的,却又令她倍感熟悉。
她问师父为何她会做这样的梦,师父说这有可能是她的前世,是她的上辈子,他说天地的辽阔并不拘束于一个世界。
林薇想可能是上辈子投胎的时候孟婆汤喝少了,没忘干净。
山中无岁月,在云卷云舒中过了一年又一年,不知不觉中林薇已经从一个小娃娃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少女,按照宗门规定,十八岁的林薇已经到了下山游历的年纪。
望云宗入世历练的规矩,是祖师爷定下来的,他说不入红尘,怎懂人间的酸甜苦辣,修行若只是埋头苦修,又哪里有那么多人为追求大道而身消道殒。
告别了师父和宗门里的大黄,林薇就这样开始了她的红尘之旅。
在风雪里出生,在望云山上长大,鲜少接触尘世的她对这个世界抱着巨大的好奇,它是否像书里写的一样光怪陆离,充满趣味,她有很长的时间来探索这个世界,她不知道她要走多久才会再次回到望云山,师父用了二十年的时间,她又会用多久呢,她自己也不知道。
阳光的颜色变得有些暗淡,不似正午般灿烂,青石板上来往的人少了很多,行人的脚步相比之前也快了很多,没有人想在荒野露宿,而不在荒野露宿,也是前人的经验,虽然这里是官道,相对而言比较安全,但夜晚总会在人心上笼罩一层名为恐惧的面纱,而妖鬼也确实更喜欢在夜间出没,没有人想遇见他们。
与周公互道离别后,林薇从地上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检查了包里的钱财,发现没有遗失就沿着古道继续向前走。
地上的草随风轻摇,天上的云随风飘摇,一切都好似一幅画,画中的女子衣着青衫,背着行囊,腰间别着一把长剑,乌黑的秀发在风里自由摇曳。
沿着古道走了一个时辰,没有看见任何驿馆,林薇感叹临仙镇卖的地图真不靠谱。
又走了几里路才遇到一个开在路边的茶棚,棚里有几张泛黄的木桌,有些桌腿的颜色泛新,是新修缮的,桌面上洒落的茶汤还没有被擦净,渗透进桌面,长时间的沉积,最后留下一片深褐色的茶渍,它们是这家店历史的痕迹,也是口碑的证明,无论是茶的香,还是价格便宜,至少有一样抓住了过路旅人的心。
走进茶棚,一股茶香扑面而来,林薇找了个没人的地方坐着,询问茶棚里伙计有什么茶。
“这位姑娘,我们这里有绿茶,白茶等上好的茶,但我最推荐你喝桃茶,这茶是落城这边的特产,卖得最好,好喝又不贵,路过的行人都会来我们这里喝上一碗茶,若是遇上不渴的,也会拿水囊装上满满一袋拿走,我们这店是分店,总店在落城,你去落城打听就知道,我们店的口碑有多好。”茶棚的伙计说得头头是道,眼里满是自豪。
“既然能在落城开店,又何必开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岭开店,而且落城的茶钱也定比这里收得贵。”林薇疑惑,这地方离人烟远,想要将茶叶和水运过来就是一件麻烦事,有钱人出行往往自备茶水吃食,哪里需要来路边摊购买,而往来喝茶的行人,大都不富裕,哪里有钱喝贵茶,所以这茶也卖不出价钱。
“姑娘,看你不像是落城这边的人,我也就直接和你说了,这里的茶钱确实比落城的便宜,但是薄利多销,这边的行人多,茶便宜大家都愿意买,其它茶先不说,就这卖得最好的桃茶,原料就出自桃村,而桃村就在这十里地开外,也不远,运过来要不了多少钱。”伙计说着到一半,眉宇间却带着几分忧愁,似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原来如此,那就来一壶桃茶。”林薇听了他的话也不免好奇,她倒要品尝一下这茶到底有多好喝,若真如同他所说,走之前她也要打上满满一袋。
伙计将桃茶端来,放在桌子上,林薇倒了一杯,慢慢喝了一口,茶水从舌尖淌过,一股桃的清甜味在口腔炸开,待茶水经过喉咙流入胃里,只感觉满口留香。
这茶确实好喝,林薇连着喝了几杯,等到只余小半壶茶时才开始慢饮,一边喝着一边又伸手招来伙计,她要打一袋桃茶带走。
伙计听了林薇的话,眉宇间的几分忧愁更甚,叹了一口气说道:“姑娘,今天卖你的那壶桃茶已经是茶棚里最后的了,桃村那边没送桃子过了,我们想买也没办法,若是想喝茶,只能打其它的,若是以前,定是给你打上满满一壶,只是最近出了那事,我们也没办法,唉。”
没送桃子?那事?什么事?林薇刚想问,邻桌喝茶的人便开口了。
“是桃村的怪事吧,我听说他们村里的桃树一夜之间果子全落了,而且不出半个时辰,地上的桃子就开始自行腐烂,装在箱子里,放在水里,什么办法都用了,这桃子就是要烂,也不知究竟怎么回事。”
这件事情打开了大家的话匣子,茶棚里的人都开始发表自己的看法。
有人说道:“说来也是不巧,我十天前还去过桃村,那时候树上的桃子又大又圆,一个个跟天上的仙桃似的,美得很,我都订了点,想着做点蜜饯给家里的孩子解解馋,没想到昨天在镇上遇到桃村的人了,给我说这桃子得病了,不卖了,我问得了什么病,结果那人一个字都不说就走了,脸难看得很。”
众人听了他的话,频频点头,这事确实颇为奇怪,都说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但也没听说过千桃万桃都落地的。
“莫不是桃村惹了什么脏东西。”另一个人小声说道,若是妖怪干的,那这件事就说得通了,他们连人都吃,霍霍桃树更是不在话下。
“妖怪不去吃人,难道去吃烂桃子。”有人反驳道。
“不是妖怪,那你说是什么,就算是下了毒药,但也没听说过这么毒的药。”
“……”
茶棚里的人开始争论桃村怪事到底是不是妖怪所为,林薇也对此感到有些好奇,她在望云山上看见过不少精怪,但他们大多从有灵智开始就在望云山上修行,未曾下山害人,他们身上的灵气干净纯洁,与书中记载,吃过人的妖怪相比截然不同,拿人增长修为的妖怪,灵气视之可见血色,闻之可嗅腥臭。
林薇决定去落城之前,得先去桃村走一遭。
天色渐暗,茶棚聊天的人也都渐渐走了,林薇也启程出发,虽然没有带一壶桃茶走颇为遗憾,但也只能怪自己时运不济,这怪事也被自己碰上了。
林薇沿着连云道又走了一个时辰,天色彻底暗下来了,不过今晚的月光很亮,不打灯笼也能看清路面,这个世界的星空是明亮璀璨的,如同琉璃,不同于她梦里的另一个世界。
林薇从连云道的岔路口向左走,在这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唯有左手边的竹林里有一座庙子可以供人休息一晚,这是地图上标注的,还好这次的标注是正确的,不然林薇真就要裹着毯子照着月光,在野外睡上一晚。
从左边的小径一路往里走,繁茂的竹叶将月光遮挡住,月光透过竹叶落在地上,就像破碎的玻璃,一小块一小块的。
竹竿在微风吹拂下左右摇摆,竹叶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很轻,轻到林薇听见了自己踩在枯叶上的声音,但却又勾着人的耳朵,让人难以忽略。
走了一会儿,映入眼帘的是一座镶在竹林里,岁月痕迹明显的古庙,红漆已经斑驳掉落,瓦片有的不翼而飞,有的只剩半片,屋檐下与门口的蛛网可见这庙子没有人烟。
林薇走过去,将门轻轻推开,灰尘从里面涌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