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小传》幽235

5、和光小镇

　　萧元轻轻点了一下头表示自己听到了，对声音的来源丝毫不感兴趣。一旁的方淳赶忙提醒道：“她是青荷谷谷主孟锦瑶师姐。”见萧元没有反应，方淳又补上一句：“有人和你说话的时候你要看着对方。”

　　萧元机械地把头转向声音的来源，那是一位披着一个白色带兜帽的斗篷，梳着双马尾的女孩。若仔细观察，还会发现那兜帽上还有两只兔子耳朵。她个子小小的，脸也圆圆的，留着齐刘海，更显得天真可爱。她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萧元，换做是其他人，或许会有些招架不住。

　　这孟锦瑶是仙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也是仙门一直认为最有可能成为新任仙君的人。可也不知怎地，天玦偏偏就选了从未出现在人们视野中的萧元。

　　萧元“嗯”了一声，再次表示自己听到了孟锦瑶的话。

　　孟锦瑶说完，目光转向一直站着的高肃卿，只不经意地扫了一下就迅速把目光收了回来。

　　青荷谷与枕星门都是仙门大派，表面上的关系也说得过去。如今青荷谷已经表态，高肃卿本也无意与瀛洲为敌，便带着高弘也表示了对萧元的支持。

　　“君上。”孟锦瑶突然说：“高上仙是如今我仙门修为最高之人，虽然不是一派掌门，但可否请君上赐座？”

　　萧元方淳对视一眼，达成一致。萧元道：“可。”

　　仪仗弟子搬了个椅子过去，高肃卿下意识地谢过萧元之后坐下。在他沾到椅子边的瞬间，他停住了——除了萧元之外的所有人都在看着他，而坐在他前面的小掌门高弘，还在自顾自地东张西望。一时间室内的安静让他无法行动。

　　萧元的目光再次落到方淳的身上，轻轻摇了摇头。方淳很快反应过来：“没有要说的就结束吧。”

　　“仙门左右护法人选，青璘会武时再议，时间另行通知。散会。”萧元脱口而出。而后，不等众位掌门行礼说一句“恭送君上”，他就第一个离开了。只留下二脸茫然的方淳和唐瑢善后。但见唐瑢恶狠狠地盯着萧元的背影，眼里几乎要射出刀子来。

　　高弘依旧不在状态，对面的青菏谷孟锦瑶仪态堪称完美，君上和他身旁站着的方淳也是互动融洽难掩默契，一切都是那么自然而然。

　　是的，自然而然，也包括自己。高肃卿这样想着。

　　萧元回了长生殿，不顾形象地瘫倒在床上，双眼空洞地望着房梁。拂尘则被他随手甩在旁边的桌子上。他虽然茫然，但很清楚自己身为瀛洲掌门，自当以振兴瀛洲万年基业为己任，这仙君纵使再不想做也不能随便禅让。

　　车到山前必有路，能走一步算一步。

　　“呼！累死我了累死我了！”方淳进门就直接扑向床的怀抱。床上的萧元见状赶紧给他让出一块地方，无奈胳膊晚了一步，被方淳死死地压在后背下面。

　　“嘶……”萧元深吸一口气，愣是没说一个字，耳畔只有方淳那一声心满意足的“舒服！”

　　方淳丝毫没有感受到后背下面的异物，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大概是完全打消了要对萧元发刚才是如何劝走那些掌门的牢骚之后，方淳把脸转向萧元问：“你下一步如何打算？青璘会武如何筹划？”

　　“去妖界。”萧元一反常态，很快给了回复。

　　方淳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一脸差异地望着萧元：“你……你去妖界干什么？”

　　萧元没有说话，只是用左手缓缓把右臂挪走，又确认了三遍这可怜的右臂还是能动的，才慢悠悠地飘出两个字：“找人。”

　　方淳伸过去帮忙的手尴尬地悬在半空中进退两难，直到他想缩回去的时候，一阵冰凉的纤维质感包住了他的手——萧元示意方淳把他拉起来。

　　方淳照做，他本来还想问问萧元去妖界找谁干什么，但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了：“需要我陪你吗？”

　　“明日出发，从凡界，和光镇入妖界。”萧元转身甩掉斗篷，一袭锦缎一样的长发落了下来，在夕阳的余晖中泛着乌油油的光泽。

　　“是。”方淳站在萧元身后，恭恭敬敬地做出了回应。

　　萧元打开柜门，翻出里面最后一块冰，法术解冻之后，赫然是一只表面金黄的烧鸡。他沉着地转回身面对扑过来的方淳连着烧鸡和他的手套一起扯走，只是不知道这烧鸡被冻了多久。

　　那白皙的手指如玉箸一般，完美，修长。

　　月下，长生殿后一块凸出的石台上，一位玄衣少年面朝大海，抚琴和涛声。琴声平和但不成曲调，也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方淳斜倚在苹果树下吊嗓子，任海风吹落的花瓣，点缀在他的白衣上。

　　方淳喜欢唱歌，和萧元的琴声不同，他的歌喉得到了整个瀛洲的赞赏。不过，为了避免总有些师妹们围前围后，方淳已经很少在人前唱歌了，萧元也渐渐地成为了他唯一的听众。

　　“星辉引清梦，帘卷落花残。故人琴声起，余音锁重山。”

　　萧元琴声一转，和上了方淳的歌声，琴声也变得不那么诡异，看来，他心情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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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淳本想把此事告知秋水长老，但萧元似乎没有这个打算，他也不打算多嘴。妖界与仙界对峙多年，若是萧元真的能好好外交一番与妖界交好，倒也算是……

　　想想也是不可能的！

　　天色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场雨过，估计苹果花就要掉光了。

　　萧元提着快雪剑出来，方淳终究还是问了一句：“不通知长老了吗？”

　　萧元张了张嘴，却隔了很长时间才说：“不了。”

　　他当风而立，目光深邃悠远。方淳对面望去，那个常相伴自己左右的人，还是不要总去揣测人家的心思。

　　这次的路程倒也顺利，路上萧元还塞给方淳一大袋金子当零花钱。方淳嘴上推脱着，钱袋子却抱的紧紧的，最后只好“恭敬不如从命”。

　　和光镇是凡界和妖界的分界城，妖界的妖说：“出了和光镇东门，就到凡界了。”凡界的人说：“跨出和光镇西门，就到妖界了。”至于这座小镇到底属于哪一界，一直是修行界无数大未解之谜之一。尽管如此，这城里的人和妖的生活分外和谐。自有目光聚焦到这座城开始，这城里就从未出过妖吃人，人驱逐妖之类的恶性事件。

　　路上有《有字天书》的指引，行程倒也顺利。萧元驱剑落地，指了指前面不远处人影攒动的地方，便跟着方淳一前一后地向城里走去。

　　这和光镇和凡界普通的城镇并无两样。男女衣着，悉如外人。只是听说，妖界里能化成人形的妖不是居住在妖都，就是居住在这和光镇了。

　　摸着怀里硬硬的黄色物体，方淳四处张望着寻找各种卖食物的地方。只是……周围人的目光好像都在看着他。再仔细辨认，方淳发现这目光的终点并不是他，而是他旁边的黑衣人萧元。此刻，萧元如同刘姥姥进大观园一样欣赏这镇里的风景，丝毫不在意路人奇怪的目光。

　　“注意形象。”方淳悄悄拉了一下萧元的袖子，低声提醒到。

　　不料萧元立刻向方淳投来了疑惑的目光：“为何？无人认识我。”

　　在无言以对的尴尬给了方淳一记重击之后，方淳又迎来了更大的打击——路人们都看出来这个白衣公子认识那个黑衣人，而且他俩是一起来的。

　　路人甲：“那个白衣公子可真俊呐！那黑衣人是他什么人啊？”

　　路人乙小声嘀咕：“那黑衣人的穿着可真奇怪？他是不是丑的没法见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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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路人议论纷纷，方淳真的想找个地缝拉着萧元一起钻进去。奈何地缝没找到，人却越聚越多。恍惚间，方淳瞥到了一个门还开着的小茶馆，古旧的匾额上写着：有故事的茶馆，里面空间很小，应该挤不下去那么多人。于是他拉起萧元，直接从人群中撕开一条口子，冲进了那家小茶馆。

　　然而谁都没有发现：人群中，一个不起眼的身影悄悄挤了出去，转身向西门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