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最后十分钟开始》陈小闲

2、死生（2）

　　如果当你睁开眼，发现自己的生命只剩最后十五分钟，你会怎么办？
　　不用怀疑，这就是摆在我面前的问题。

　　我刚醒来，还没缓过神，连眼睛都没完全睁开，就瞧见眼前有一只悬浮在半空中的黑色方形电子表。

　　14′59
　　14′58
　　14′57
　　盯着它看了一会儿，我实在是忍不住，把心中憋了许久的话倒了出来：“我是陈悠……对，我的名字是陈悠。”
　　可是，我为什么着急地重复自己的名字？

　　我纳闷地发了一会儿呆，感受着心中那股焦躁的无名之火在噼里啪啦地乱窜。
　　烧得人心烦意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我迅速地把禁闭室逛了一圈，但是除了那只惹眼的黄色箱子，以及紧闭的门，我再找不到其他值得我琢磨的东西。
　　至于为什么我称呼此地为禁闭室……不为什么，似乎这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它就该是禁闭室，天经地义。

　　13′48
　　13′47
　　13′46
　　就在我一筹莫展地瘫坐在靠椅上，皱着眉头沉思之时，我听见了“笃笃笃”的敲门声。

　　“……你还好吗？”
　　一个好听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尽管听上去闷闷的，跟没吃饱饭似的，但这并不妨碍我对门外人产生良好的第一印象。
　　我蓦然想起来，我不是个颜控，但我对悦耳动听的声音毫无抵抗之力。
　　对方用我觉得特别好听的声音说：“别着急，我已经想到救你出来的办法了。”
　　我心中一喜，赶忙走到门边，贴着门和对方说话：“你怎么救我？难道你有开门的钥匙？”
　　对方答得毫不犹豫：“没有。”
　　我继续问：“那你会撬锁吗？”
　　对方理直气壮：“不会。”
　　我哭笑不得：“那你怎么救我出去？”
　　总不至于心念一动，我就被瞬移到门外了吧？

　　“虽然我现在没有钥匙，也不会撬锁，但我一定能救你出去，我也必须成功。”对方的语气听起来是那样的信誓旦旦，“就算赔上我这条命！”
　　我结结实实地愣了一下，严重怀疑自己的耳朵瞎了：“不至于吧……你、你……”
　　外面这人到底是什么来头？怎的一言不合就玩儿命？

　　“悠悠，我已经打听到了，开门的钥匙在老爷子手上。我这就把钥匙抢来，救你出去！”门外人说完，便没了声音。
　　我听见那人的脚步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
　　听上去，此人倒是与我颇为熟识。我托腮沉思，但困惑随即涌上心头：可我的确不知他姓甚名谁，以及为什么舍命救我。
　　我像一个喝断片的醉汉，瞧什么都云里雾里，看什么都恍惚不清。
　　死亡倒计时、逃不出的禁闭室、门外的陌生人……一切的一切，都似一场幻梦。
　　可我愈发急促的心跳又时刻提醒着我，我真真切切地在害怕、在恐惧，我无比迫切地想要逃脱夺命追魂的死神镰刀。

　　11′06
　　11′05
　　11′04
　　“悠悠，我回来了！”门外再次响起那个动听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欣喜，“我、我拿到钥匙了！我这就……”
　　“嘭——”
　　却听一声重物撞地的闷响。
　　令人猝不及防。
　　我怔住了。
　　这一刻，有什么东西在揪着我跳动不止的心。
　　拧开，掰碎，再重新拼好。
　　一些本属于我的记忆，瞬间如开闸放水般灌入我的脑海。

　　“诺亚——”
　　下一刻，我不受控制地惊叫出声，发疯似的拍打紧闭的门：“诺亚！诺亚你没事吧？！诺亚你说话啊——有人吗？！回答我啊！诺亚——”
　　无人应答。

　　10′01
　　10′00
　　9′59
　　这时，我忽然想起，在醒来之前，我做了一场怪梦。
　　在梦中，我只剩最后十分钟的生命。当死亡倒计时结束，我就会迎来死期。当时我也狠狠拍了门，可终究无人应答。
　　但是，它真的只是一场梦吗？

　　我无力地跌坐在地上，心中那个荒谬又可怕的想法越发强烈。
　　如果，十分钟的死亡倒计时并不是梦，而是真真实实发生的，那么，在上一个十分钟里，我敲门无人应答……或许是因为诺亚在倒计时十分钟前就已经……
　　但……怎么可能？！

　　8′06
　　8′05
　　8′04
　　“不，这是有可能的，除非、除非……时间被回溯了？”我不可思议地喃喃自语，如同第一天才认识这个世界的孩子，“这像是梦里才会发生的事……我、我是在做梦吗……”
　　哪怕我再不愿相信，摆在面前的事实也逼着我不敢怀疑。
　　意料之外的是，我的接受能力远比我想象中的强。
　　我迅速收拾好了情绪，慢吞吞地爬起来，走到那只金色箱子跟前，半蹲下来，准备与它死磕到底。
　　既然一切都有挽回重来的余地，那么，我现在需要做的，就是尽可能地发掘未知。这样，下一次，或者下下次，我逃出去的可能性才会更大。
　　而这只金箱子是个突破口。
　　密码是四位阿拉伯数字。
　　我抓了抓头发，开始胡乱摆弄。
　　1234
　　4321
　　2468
　　1357
　　…………
　　3′38
　　3′37
　　3′36
　　一连试错了十几次，我像泄了气的瑜伽球，一筹莫展地瘫在地上，一边打滚一边感叹生无可恋。
　　“算了，下次问问诺亚知不知道密码好了……”我有恃无恐地自言自语。
　　自从猜到“时间回溯”的bug存在，我的情感波动就变小了许多。因诺亚之死而生的撕心裂肺之感，也很快散去，仿佛从未存在过。
　　我漠然地想，反正还有下次，反正下次诺亚会“活”过来，反正……反正这一切肯定不是真的。既然不是真的，那我为什么要在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