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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她就是那个“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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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个不安的夜班。
“大夫!大夫!…”一声嘶吼在破晓的晨光里显得更加急促和恐惧,一位爸爸抱着一个男孩急匆匆的冲进诊室。
“大夫!我孩子怎么了?!”诊室里马潇潇冲出拥挤的人群,闻声跨到男孩旁边。看到男孩青紫的脸,她一把抱住男孩放在诊查床上,两手扶住男孩的脸,把头侧向一边,男孩的口鼻里流出了白色夹杂着血水的脓液。
“神绮,吸痰准备!”马潇潇的手已经按在了男孩的胸前,心肺复苏。
上负压吸引装置,调节压力,打开吸痰包,连接吸引装置,整个过程不超过5秒。
“绮绮,你在这里啊,你快看看豆豆这是怎么了?!”
听到声音,神绮一个激灵,一夜的困顿瞬间烟消云散,再一看这不是邻居家的豆豆吗。心中一惊,熟练地把吸痰管插入豆豆口中,大量的血色脓液被吸出来。
心肺复苏,吸痰,复苏气囊加压辅助呼吸,可是不管怎样,也回天乏术了,豆豆就这样离开了。
豆豆妈撕心裂肺,“绮绮,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我的豆豆,豆豆,豆豆啊……”
神绮的泪水夺眶而出,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只是用手臂紧紧得把她搂在怀里,“王姨,王姨,…”
孩子的爸爸在一旁,抽泣着,悲伤的情绪弥漫着整个诊室。
咽后壁脓肿破裂,脓液堵塞气道,呼吸窒息而亡,这是医院给出的死亡诊断。
豆豆,六岁,马上上一年级了,活泼可爱,住在神绮楼下。
“姐姐好!”每次见面豆豆礼貌的问候总是回响在耳边。
看着豆豆家人处理完一切,伤心的离开,神绮再也忍不住,哭了。
处理完这一切,已经是日出东升,也到了下夜班的点,在医院荷塘边,神绮把头埋在臂弯里失声哭起来。
“医生是干什么的?”不知道什么时候韩风已经坐在了旁边。
“救死扶伤,可我没有做到。”神绮擦擦眼泪,看着荷塘里叶上初阳,波光粼粼。
“医学是神圣的,但却是一门缺陷学科,所以有时候我们无奈,也无助。”韩风说。
“这是我进临床以来在我班上送走的第一个小朋友。他是我邻居,他很可爱,很懂事。”
“特鲁多说过:有时是治愈,常常是安慰,总是去帮助。”一只手,外科医生的手轻轻的抚摸着神绮的头,眼睛安静地望着远方,那目光里有似乎有一丝伤痛,却充满了坚毅和自信。
“师兄,你为什么学医?”
“喜欢!你呢?”
就这么简单,真是惜字如金,神绮想着自己为什么学医,说来简直是笑话。
“我也是因为喜欢,你是喜欢医,我是喜欢学医的人。”
“高展?”
“啊?…”神绮无奈的叹了口气:“才不是,如果是就好了,看得见摸得着。”
“……嗯?”
神绮看向韩风,眼神里充满了茫然,“你试过喜欢一个人吗?只见过几面,聊过几次,甚至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家伙。”
她看到韩风眼神忽然飘了一下。
神绮继续,“九岁那年暑假,我妈妈急性阑尾炎住院,那几天早上我经常到这里来,就在这里,我遇到一个大哥哥,他说长大了他要做医生,从那时起,少年懵懂的我好像有了人生目标,也想做一名医生。”神绮想着自己的初心竟是这么的不可思议。
韩风平静而温和的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惊喜,转瞬即逝,嘴角的笑容匪夷所思:“你不是高中才来到这座城市的吗?”
“是啊,那年暑假我跟妈妈来A市看望姨姥姥,在这里她突然急性阑尾炎了。”
韩风看着神绮突然笑了,很释然,一副云开见明月的样子。
神绮看着韩风一脸后悔:“哼,我就知道你会笑我,早知道不说了,我是不是很傻?”
“嗯,很傻,傻得可爱!”他看着她,眼里全是她,写满了温柔。
十四年前的画面一直在韩风的眼前晃悠,那一年他十六岁,爸爸韩立民查出了肺癌,爷爷希望爸爸去美国治疗,可是作为安和医院的心胸外科首席专家,韩立民依恋这里,也信任这里,于是他义无反顾地选择留在安和治疗。
当时,韩立民得的中央型肺癌,是心胸外科最难治疗的,因为肿瘤包裹着大血管,手术难度非常大,选择留在安和治疗,除了信任,也是希望自己在行将就木之际能够再为安和医院的心胸外科做一点贡献,不管手术成功与否都能为以后的类似手术积累经验。
手术后没多久,由于大出血,韩立民去世了,韩风一个人跑到了医院南侧的荷塘边伤心地哭泣。
这是他经常来的地方,每当早上八点钟,爸爸和其他医生开始查房,他就会一个人来到这里,他喜欢这里,看荷叶卷舒开合,赏荷花亭亭玉立,叶上初阳,他最大的理想是成为爸爸那样优秀的医生。
可是那天,纵使八月的阳光如此骄艳,可此刻他的心情是暗淡的。
一个小姑娘轻轻地戳了一下他的肩膀,递过来一根棒棒糖,“哥哥,别伤心了,没有什么是一根棒棒糖解决不了的。”
一双干净、明亮的大眼睛跌入他的眼帘,明静清澈的眼神,灿若繁星,齐刘海,娃娃头,稚嫩的小脸,清雅灵秀。
“你叫什么名字?”韩风问。
“神绮!你呢?”
“小北。”
她给他讲月亮和星星的故事,在一个宁静的夜晚,星星说:“因为我知道,每当我闪烁时,总有一颗心在为我跳动。”妈妈说,不管遇到什么困难,总有人关心和支持你的。
他给她讲他爸爸和叔叔们的故事,救死扶伤的故事。
从医院大礼堂外面撞上那双眼睛开始,韩风就再也没有忘记过那个眼神。无数次他回忆十四年前的那双眼睛,还有那个名字。他渴望她是她,因为他喜欢,他又害怕她是她,因为他不清楚她是不是同样喜欢他。
十四年很久,足以改变一个人,那个时候,她才八九岁,如今她已经二十三岁,已经亭亭玉立,她有男朋友吗?她有喜欢的人吗?她还记得自己吗?这些日子,他忐忑、试探、犹豫、克制。
这一刻,他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她还是十四年前的那个她,她没有忘记他,并且因为他,她选择了他喜欢的专业。
“给。”
棒棒糖?一个大男人也随身携带这种充满粉色元素的东东?
“没有什么事是一根棒棒糖解决不了的!不是吗?”韩风眼睛微微睁大,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神绮一脸懵,“这不是我的台词吗?怎么被你说了呢?”
韩风似乎有点失望地笑了笑,把棒棒糖递给了神绮:“我该去上班了,回去好好睡一觉。”
“哎,师兄,等等”,神绮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票,“晚上在城市大剧院有一场音乐会,很治愈的,你有空吗?”
韩风接过票,看了看,嘴角闪过一丝笑容:“好,下了班我来接你。”
神绮笑笑说:“不用,我自己去,我在剧院门口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