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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急诊第一个夜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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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很快，令人闻之丧胆的急诊日子马上就要开始了，据说几个小时不吃不喝不抬头是常态，两个月下来脱层皮。
研究生、住院医和年轻的主治医师轮转急诊是必须的，要知道急诊的抢救水平那可不是在内外妇儿的书山题海和普通病房可以练就的。
今天是神绮在急诊的第一个夜班，跟马潇潇师姐搭档，两个人对桌坐。
小夜班从下午三点一直上到晚上十一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预示着又是一个忙碌的夜班，急诊的夜班需要强大的身体和心理素质，否则伤不起啊。
神奇一边询问着孩子的情况，一边手里不停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孩子出现血尿多长时间了？”
“就是今天下午上厕所的时候，他上完厕所出来说让我过去看看，我一看这马桶里怎么有点发红呢？以前他尿完就冲了，从来没有让我看过尿的颜色，这次也不知道怎么了，大夫你说巧吧，尿完居然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出问题来了，.......”
“哦，最近感冒了吗？”神绮打断了家长。
“没有感冒，哦，以前小的时候经常感冒，长大了不怎么感冒了，小时候孩子不好好吃饭，特别瘦，现在吃饭比以前强了，身体也壮实了，小时候吃饭那个费劲......”
神绮不得不又打断家长：“我先看一下孩子的嗓子，”神绮拿过一个压舌板：“宝贝张大嘴，啊......。”
扔掉压舌板，转身继续敲击键盘：“在家里有不舒服吗，没有吃什么药吧。”
“没有，没感冒，也没拉肚子，身体一直挺好的，我们邻居那个小孩跟我儿一般大，三天两头感冒，......”孩子妈妈恨不能把孩子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情况都汇报给医生，生怕漏掉了啥有用的信息。
“哦，好的，那我们先去做一下检查，可以吗？”
“好的，医生，哦.....对了，前几天同学跟他打架了，摔了一跤，会不会跟这个有关系？”
“没有关系。”神绮笑了笑，把检查单递过去，“先去查个尿和血，结果出来再来找我。”
家长嘴里讲出来的病史，她们提炼、浓缩，写在病历上，还要时不时地把家属的思路带回现场，唉，这真是一个锻炼脑力的绝佳机会，但这，也只是急诊工作的冰山一角。
“大夫，你看看我们孩子吧，借过一下。”
“这都排着队呢”
“怎么插队呢？”
大家七嘴八舌。
“我孩子都发烧一下午了，先给我们孩子看看怎么了？。”
“我们孩子也发烧，没病谁来这里啊。”
“排队去！排队去！”
“我不管，我就得先看，我们早来了，只是刚才出去上了个厕所，拿了个东西。”说着，这个妈妈抱着孩子挤过人群，站到了神绮的面前，引来众人的鄙视。
神绮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师姐，看到师姐波澜不惊的样子，示意神绮继续工作。
“这位家长，您稍等片刻，看完这个孩子，就给您看好吗？”
“行，反正我们早来了。”
“真是不自觉。”“谁家孩子不是孩子啊？”“就是，没病谁来这里，什么人啊？！”
就听后面的家长轮番炮轰指责。
但这位妈妈就是充耳不闻，定力十足，直直地站在那里抱着孩子，用两个胳膊肘极力地阻挡着试图往前冲的家长，孩子爸爸紧跟其后。
“来，家长，您坐吧。”上一个病人看完了，神绮示意这位妈妈坐下，“后面的孩子先等一下，这个孩子比较着急。”
“大夫，我们孩子烧了一下午了，还有点肚子疼。”旁边的妈妈开始诉说孩子的情况。
经过一番问诊和查体之后，神绮开了一堆单子：“去抽血查血常规、尿常规、心肌酶，做一个心电图和心脏彩超，然后去药房拿药，打针。”
“你几岁啊，年轻的吧？你会不会看病，我孩子感冒了，你让我们查心肌酶，还做心电图，还做B超。傻逼！”孩子爸爸说，虽然最后两个字说得没有那么理直气壮，但是神绮和潇潇都听到了。
“您孩子现在有腹痛的情况，需要做。”
“我们孩子肚子疼，怎么还做上心脏彩超了？”
“发烧会引起很多并发症，如果您不想做，请在这里签字。”马潇潇穿过人群走过来说道。
“我们不签，我为什么要签字，你们医院就是欺负我们老百姓啥也不懂。”孩子爸爸嚷嚷。
神绮有点坐不住了，她抬起头看看师姐，师姐点点头，四目相对，了然于心，神绮继续工作。
“我是医生，我建议这个检查您是要做的，如果不做呢，就请在这里签字。”
“我不签！太黑了。”
“这个检查是有必要的，如果您就是不想做，就要签字，您回去以后一定要关注孩子的精神状态，如果有任何不适，或者恶心呕吐，一定来医院就诊。”
“快点，要做就做，不做就走。”
“就是，这么多人等着呢。”后边的家长已经不耐烦了。
“什么玩意？！”说完，孩子爸爸龙飞凤舞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一把夺过检查单，推搡着孩子妈妈走了。
“您好，请坐，请问孩子哪里不舒服？”马潇潇心平气和，继续工作，神绮在心里为师姐竖起了大拇指。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转眼同事已经来接班了。
换好衣服，神绮跟马潇潇一起往外走，路过输液室，“绮绮，你等一会儿。”
师姐走进了输液室，径直走到了刚刚那对吵架夫妇身边，看了一眼孩子，“我还是建议你们要做这些检查，如果孩子有什么不舒服一定找护士。”
夫妇两人看看师姐，然后面面相觑，孩子妈妈说：“要不，咱们去做吧。”师姐冲他们点了点头，转身走了出来。
刚走出输液室，就听到孩子爸爸说：“做什么做，就是为了挣钱，前几天老二家的孩子就是感冒，花了大几百，现在医生太黑了。”
神绮叹了口气，“唉.....”，转头看师姐走到护士站，跟值班护士交代了一下，“一定关注一下输液室11床，我担心孩子出现心肌炎。”
“刚才我看到了，您放心吧，走吧。”值班护士说。
走出急诊的大门，看着皎洁的月光洒在下班的路上，忽然觉得外面的空气都是清新的，“终于下班了。师姐，我们去吃宵夜吧，我请你，今天跟着你收获满满。”
“吃宵夜啊，听者有份吗？”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韩风从急诊室走出来。
“你们两个去吧，多吃点，把我那份也替我吃了，她说她请客，哈哈哈。”马潇潇冲着韩风说。
“潇潇。”韩风礼貌地打招呼。
月夜里剩下韩风和神绮：“走吧，吃宵夜，你请客。”
“潇潇师姐，工作起来跟平时不太一样。”神绮边走边说。
“嗯？”
“以前我总觉得她对病人过于冷淡，凡事都照章办事，缺少一点......嗯……人情，今天第一次跟她一起上夜班，她其实很关心病人的，她是一位好医生。”
“嗯，总结到位。”
“唉，师兄，你也下夜班吗？”
“嗯，你打算请我去哪里吃饭？”
神绮眼珠一转，“我知道一个好地方，走吧。”
走了几步忽然转过头，看着韩风站在原地不动，“走啦，师兄！”
韩风皱起眉头问：“还去那里吗？”
“那里早关门了，带你去另外一个地方。”她拉起韩风就走，韩风眉头皱得更紧了，嘴角却翘得更高了。
门诊楼西侧有一条小街，大家都唤做“海右市场”，穿过市场继续往北走，有一个卖炒面的餐车。
几个小桌子和几个小凳子摆在路边，稀稀拉拉的人来这里吃炒面。
“大爷，来两份炒面，一份不辣，一份多辣。”神绮找了个位置坐下，冲着餐车方向喊到。
“哎，姑娘又来了，等着，这就给你做。”大爷答应着。
神绮拆开一次性筷子，两根筷子互相刮擦了几下，“大爷大妈七十多岁了，他孙子在我们科住院，紫癜性肾炎，孩子没有父母，我们科的人经常来，照顾他们的生意，师兄以后要常来哦。”
韩风学着神绮的样子刮了刮筷子，心想，总以为她没心没肺呢，还挺有爱心的。
“师兄，你跟潇潇师姐是一级的吗？”
“你怎么知道？”
“聪明如我，她硕士毕业快四年了，你博士毕业快一年。”
“她对待病人干什么事都是照章办事，一点情面都不留，但我又觉得她是一个好医生，她一定是个有故事的人。”
“我跟她是大学同学，她虽然没有读博士，但一点不妨碍她优秀，业务是非常棒的，跟她好好学吧。”
“师兄，讲讲师姐的故事吧。”
“八卦！”
神绮刚夹起来的面被三下五除二的塞进嘴里，嘟囔着：“八卦是汉族传统思想文化中自然哲学与人文实践的理论根源，是思想、智慧的结晶，是大道之源好嘛。”
“八卦也能被你披上正义的外皮！”
“嘿嘿，我这也是关心师姐嘛。”
两个人吃着面，听韩风讲潇潇的故事。
刚工作一年多的时候，她门诊上一个患儿发热，腹痛，她认为需要做心脏检查，但是家长坚持不做，求她少做检查，家里确实没钱。
潇潇心软了，就同意先观察观察，并告知患儿家属，如果孩子精神不好，一定要跟医生说。但是没想到孩子后半夜爆发性心肌炎去世了，后来家长不依不饶要求赔偿，并且说，“医生当时没有告知要做检查。”
家里来了很多人在门诊上吵吵闹闹，最终医院决定赔偿病人家属十二万元，科里只出两万元，剩下的都是潇潇自己解决，医院开会讨论的结果是，每个月从马潇潇的绩效工资里扣，扣完为止。
足足一年多，马潇潇没有发绩效工资，就靠每个月的几百块钱的基本工资过日子。
那个时候马潇潇还要供自己的弟弟读书，照顾生病的父亲，真的很困难。
从那以后，医院规定，病人不做的检查要签拒绝治疗同意书。
那时候医闹非常猖獗，以至于投诉办在招人的时候都会问，“你跑得快吗？百米速度是多少？”
第二天，神绮和潇潇都不约而同的打电话问了昨天那个拒绝做检查的孩子的情况。
后来孩子精神不好，当时值班医生又建议他去做心脏检查，孩子父母同意了，幸亏做了检查，心肌酶很高，入住了小儿心脏科，现在孩子一切安好，她俩如释重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