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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雪地 ...

  •   荣飞电器业务转型后,于述飞注册了一个新公司,专门承接大单子。开年后的第一大单是毛鬼签的,一个新楼盘的团购。庆功宴上,久不露面的李佳佳也出现了。这一笔的提成拿到,他们完全可以在荣县买套新房。
      在老家养了大半年的李佳佳神采奕奕容光满面,加上毛鬼开年就赚了钱,心情大好,也不管喂不喂奶了,开局就喝了几杯。
      中途觉得闷,她去隔壁小卖部买了瓶冰汽水,谁知刚好就遇到正在买烟的于述飞。于述飞见她面色泛红,结账时便一起买了单。
      李佳佳从小卖部出来,于述飞已经点燃一根烟,一个人站在餐厅外的台阶旁看着手机。
      在李佳佳的印象中,于述飞总不爱说话,总像现在这样,在一身深色夹克的掩护下把自己隐入夜色中,除了那一点烟火,从不向外人展示任何东西。只有安言例外。
      李佳佳喝了一口冰水,向前两步走到他旁边,像是在讲一件自己的事:“上次谢谢你们来老家看我和宝宝。本来想找机会单独感谢,时间总是凑不上。前段时间我还特意给安言发了消息,可是隔了十来天她才回复我,我以为是她在忙,后来才知道她那段时间病了。等下次吧,宝宝周岁的时候我再专门请客感谢。”
      说完后李佳佳笑了笑就进去了,她知道的就只有这些,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她不想充当背叛朋友的人,可她也始终记着于述飞对毛鬼的一份恩情。虽说两个人的感情只有两个人自己能解决,可如果是因为一时赌气,因为互不沟通,而始终没有解决机会,那岂不是太过遗憾!
      李佳佳走后,于述飞把手里的烟抽完了,又点了一支。
      *
      那晚他没有再回饭局,在前台买单后就直接离开了。也没有回家,而是去了凤仪街18号,那个已经彻底沦为仓库的小铺面。最角落的那张单人床还在,只不过太久没人打理有些脏。他也不在乎,关了手机,整个人蜷缩在床上,就这样迷迷糊糊睡了一晚。
      那晚他做了一个好长的梦,梦中好像身体在发烫,全身冒冷汗,又好像一直在说胡话,最后被推进了医院急诊室扎了一针。有人一直在身边来来往往,一会儿有说话声,一会儿有电话在响,好吵!
      他觉得很困,又接着睡了,后来再也没做梦。
      “于哥,你醒了?感觉怎么样?好些了吗?”
      于述飞再次睁眼,陈白的声音先进入感官,紧接着才是一个陌生的天花板。
      “我怎么了?”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开口。
      陈白一脸担忧道:“你昨晚在仓库睡着了,今天一直没联系上你,中午我去仓库拿东西才看你躺那发烧了。”
      原来不是做梦。
      “现在几点?”
      “晚上八点。”
      “回去吧,我没事。”
      于述飞缓缓闭上眼睛,没再说话。
      陈白眼神里尽是心疼和无奈,想说什么,却始终没开口,临走时只留下了一句:“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毛鬼在得知李佳佳和于述飞的聊天内容后,念叨了几句,说就是因为她胡乱插手,才导致事情越来越复杂,都整医院去了。
      李佳佳觉得冤枉,明明自己一片好意,反倒落个讨人嫌。也就看在是安言,要换做别人的事,她才不管。
      “让他去追回来,没让他也去生一场病。平时看着挺聪明,谁知道他这么傻?”李佳佳抱怨。
      毛鬼也无话可说了,他的师傅,他比谁都了解。自己不放过自己,谁都拿他没办法。
      后来两人约定,以后无论站在哪一方,只要是关于安言的事,在荣县这个地方,一个字也不要提。而安言那边,除非她主动联系,以后都不再打听。
      *
      从医院回家的第二天,于述飞在出门时接到一个陌生电话,以为是客户,聊了后才知道是一个品牌商家想要谈下合作。于述飞全天有安排,把见面的事排到了第二天早上。
      约的见面地点就是他的店铺,那天他穿了一件春装卫衣,工装裤,休闲鞋,难得的轻松打扮,让店里的员工也忍不住偷看了好几眼。平日里他习惯了事事亲为,为了省事,时常两套工作服换着穿,耐脏耐磨随便洗,在他身上,好久都没见过其他颜色的衣服。有些新来的同事经常以为他至少有三十岁,否则也不至于如此不修边幅,也不爱收拾自己。
      那天有个新来的小妹妹方才后知后觉,原来自己的老板这么年轻!还这么帅!
      赴约的是一位30来岁的男人,穿着西服,操着一口标准普通话,见面时自我介绍:“你好,我是昨天联系过的,新力电器全屋智能事业部闫漾。”
      “于述飞。”
      店铺靠里有个洽谈桌,平时接待客户都在这里,于述飞也没太多讲究,约在店铺,虽说简约了些,但能看到真实情况,合作更有诚意。
      两人在洽谈桌两旁分别坐下,店里员工倒了两杯水过来。
      闫漾从进门开始就有意识地盯着于述飞看,好像在观察什么,又好像在确认什么。
      于述飞注意到他的动作,但没表露,礼貌道:“闫总是第一次来荣县?不知有哪些方面是我可以帮到忙的?”
      闫漾从自己的思绪中回过神来:“是这样的,于总,我这次是代表新力电器来江市开拓全新智能系列,想找一位合作伙伴作为江市总代理,听说于总在荣县做得不错,技术也好,所以想过来聊一聊。”
      于述飞只停顿了两秒,又很快问:“冒昧问一下,你是怎么知道我的?”
      闫漾笑了下,但明显藏了些尴尬,委婉道:“以前我们项目组的一个成员向我推荐的你,早就说有机会一定认识一下,这不,今年公司刚好要来江市拓展市场。”
      说到这个份上,虽没指名道姓,但答案也呼之欲出。
      闫漾在上次和安言吃饭时就已经察觉到两人的感情状况出了问题,安言不说,他也不多问。这次来江市,原本他也没想过来荣县找于述飞,可之前聊了好几个人选都不太满意,最后才想起于述飞这个人。联系之前他还给安言打了个电话,安言的意思是这是他们生意上的事,她不太懂,让他自己判断和决定。没反对,但也不热情,于是他抱着试试的态度找了过来。
      于述飞神色上没什么太大变化,只不过很快拒绝了他的提议:“抱歉闫总,我这边暂时还没有做江市的计划,我们人手少,荣县这个市场已经很吃力了。”
      闫漾没想到他会这么快下决定,劝说:“要不要再仔细考虑考虑,新力你也是知道的,全国排名前三的电器品牌,智能家电也是未来的趋势,这次拓展江市的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于述飞却淡淡笑了笑:“谢谢闫总,承蒙看得起我,不过我真的没考虑。”
      “如果是因为……”
      “你想多了。”
      那两个字差点从闫漾嘴里脱口而出,于述飞像是早有预判,很快就回答了他。
      闫漾听他这样说,再没坚持的理由。他起身道别:“认识你很高兴,如果有新的想法,随时和我联系。”
      于述飞点头:“一定。”
      送走闫漾,于述飞在洽谈桌那里坐了很久。他拿出手机翻出一个久未联系的号码,但手指在上方徘徊了好一阵,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店里小妹妹见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心里也紧张,过了会儿走来问他:“于哥,一会儿需要帮你叫盒饭吗?”
      于述飞将手机熄屏握在手里,起身道:“不用,我去仓库。”
      一具高大的身影走出店面,就像带走一团沉重的乌云,小妹妹轻轻地吐了口气:“好帅,但也好可怕。”
      *
      南方已经开春,北方的一些城市依然冰天雪地。
      西北边L市的一个小村庄,大雪下了一整晚。早上吃早饭时,秦工告诉安言和王晴,今天外面雪厚路滑,两个女生今天就不用跟着车队出去了,留在家里做饭,顺便把院子的雪扫了。
      安言看了下外面的天气,雪停了,但阴沉沉的。秦工是项目组的老师傅,也是领队人,凡事听他安排。
      这次跟队的实习学生一共有四个,两男两女,都是今年的应届毕业生。整个项目十个人,安言和王晴是仅有的女生。出门在外,又在这样艰苦的环境,男同志对她们还算照应,房间住最好的,吃喝也从不亏待。
      吃完早饭后,秦工带领工程队六人和调研组两人出发了,离这5公里远的一段国道需要安装几个AI摄像头,今天就得完成。
      “快的话中午回来吃饭,没赶回来你们就先吃,不等我们。”秦工临走时交代。
      项目组租了村民的三栋房子,分散几处来住,唯有这一栋是闲户,所以大伙儿吃饭,谈事,都集合在这。
      安言对王晴说:“我把院里的雪扫了,你去后面抱些柴火。”
      王晴表示同意。这里没有集中供暖,村民们都是自烧柴火取暖,平时都是几个男生干这些活,今天只能自己来了。
      王晴和安言同系不同班,也是一个能吃苦的女生,以前在学校时两人几乎没见过面,这次来校外实践反倒熟悉了。
      西北的雪垫得很高,安言以前在南方从未扫过雪,每次看电视上北方人扫雪的画面,都觉得好玩又解压,直到来了这地方才知道那一切都是隔着电视屏幕的幻想。
      她找了一把铁铲,打算先把院子里的雪堆到一处,再用小斗车运出院子。为了方便操作,她把外套脱掉,换了一件小背心,就这样轻装上阵干了起来。
      最开始两下还行,不算太费力,但也就坚持了不到五分钟,手上动作就变得笨重起来。她半张着嘴,大口大口吐着热气,热气又很快消失在雪地里。拿着铁铲的双手被冻得通红,手背上青筋直冒,掌心的刺痛感也越来越明显。
      门口传来了沉重的脚步声,以为是王晴抱着柴火回来了,她便没在意,继续手脚用力。直到感觉脚步声在门口停了好长时间,却依然不见人进来,这才抬头望过去。
      视觉也就是在那瞬间开始迷幻,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
      眼前的人一袭黑衣,一双筒靴,风尘仆仆,一身沧桑。他的眼神里是极力遏制的愤怒,又是难以名状的踏实。一张大半年未见的脸,相隔四五米的距离,依旧俊朗。
      “你怎么来了?”
      在无言的对峙中,安言先开口说话,恍神之后更多的是惊讶。
      于述飞没回答她,转身退了出去,一深一浅踩着雪走到路口的公路上,对停在路边的一辆越野车里的师傅说了几句话,又打了一支烟,这才重新返回来。
      安言双脚灌铅似的杵在原地,体内的血液在翻涌,大脑始终一片空白。她说不清此刻的心情,怨愤?麻木?还是激动?
      几分钟后,离开的人又出现了,这次没停在门口,而是直接走了进来,将身上又厚又长的羽绒服脱掉,披在安言的身上。
      “进去暖暖。”他说着,顺手接过她手里的铁铲,一声不吭地埋头铲雪。
      羽绒外套带来一股热气,是他身上的余温,披在身上那一刻,身体瞬间窜起一股热流。于述飞高,一件外套把她从头到脚都包得严严实实,连冻僵的双手都开始恢复知觉。
      安言站在原地不动,又重复了一遍:“你怎么来了?”
      “你把我拉黑可以,佳佳他们联系你,你总该回一声,他们是真把你当朋友。”于述飞背对着她,平静地说。他力气大,动作也快,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安言面前的一片雪全都被铲走了。
      安言没回答,虽说这里信号不是太好,但她的确看到了那几人的消息,没有回复,只不过是因为觉得没必要了。和过去的人和事纠缠不清,只会徒增烦恼而已。
      院里一阵沉默,只有铁铲摩擦地面和雪面的声音。
      王晴刚好推着一车柴火回来了,看着院里的陌生男子,差点以为走错了地方。愣了好一会儿才说:“言言,来帮我搬一下。”
      安言回过神来:“嗯,好。”说着就要出去。
      于述飞却抢先一步走过去,对王晴说:“你们屋里歇着吧,这里我来。”说完便又开始弯腰搬柴火。
      王晴一脸茫然地看着他,又用眼神询问了安言,安言尴尬道:“你先进去休息会儿,一会儿我忙完这里再和你一起做饭。”
      王晴看着两人怪异的氛围,也不好当面多问,带着满脑子疑问先回了屋子。
      于述飞抬头看着安言:“你也进去吧,我一会儿就好。”
      安言无动于衷地和他对视:“你也看到了,我在这里没事。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你什么时候结束?”他反问她。
      安言觉得莫名其妙,当初走得那么决绝的人,如今竟大老远跑来这个破地方关心她的实习生活。
      “还早,这里结束还有下个地方。”她毫无表情地说。
      于述飞将卸完柴火的小推车放到一旁,这才走到她面前停下,看着她眼睛道:“能不能不做了?”
      安言太久没有这么近距离看着他,他一靠近,只觉得所有熟悉的味道全都卷土重来。
      她镇定地吸了一口气,又摇了摇头:“这种机会很难得。”
      于述飞不说话了,拿起铁铲继续铲雪。
      “你实习就干这些?”他问。
      “当然不是。”安言本想再详细解释,但开口前又忍住了,她和他之间早已不是需要对一个人解释的关系。
      于述飞把院里的雪清扫干净后,又把外面道路上的雪铲到两边,给行人留下一条通道。安言一言不发地在旁边看着,两人之间的疏离和陌生在这一个小时无处可藏。
      *
      这时王晴从厨房出来了,她看到院里被打扫地干干净净,柴火也摆放整齐,笑着对于述飞道:“真的谢谢你,我刚泡了一壶茶,进来喝一口暖暖身子吧?”
      于述飞没立马回答,而是看了安言一眼,像是在征求她的同意。
      还没等安言表态,王晴便主动说:“言言,叫你朋友进来歇会儿喝口水,都忙一个多小时了。”
      的确,干了一个多小时体力活,连口水都没喝。
      安言应了一声,然后才对于述飞说:“进来坐坐吧!”
      于述飞听到这句话后,这才安分地跟着她进去。安言用自己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也不说话,也不提醒他烫。
      于述飞毫不客气地接过来喝了几口,好像根本感知不到烫。只是安言发现,可能是太久没说话,又在雪地里站太久的关系,他张嘴的时候,上下嘴皮都快黏在一块了,差点撕破一张皮。
      “小心烫。”她突然脱口而出。
      于述飞轻轻上扬嘴角:“我还以为不会再听到你主动跟我说话了。”
      安言瞪了他一眼,又偷偷扫了下他身上其他地方,这么冷的天,额头全是密汗,一张通红的脸颊也不知是冒着热气还是沾染着寒气,双手在充血,脚上全是泥。
      也不知道来干什么,干了一上午的苦力活,就喝到一杯热水。
      “跟我来一下。”安言冷着一张脸说。
      于述飞也没问,只默默跟在她身后,进了一个卧室,应该就是她住的地方。
      安言指了指旁边的一个凳子:“你在这坐一下。”说完,又丢下他出去了。
      于述飞在她房里转了一圈,摸了摸她的被子,看了下她箱子里的衣服,又检查了一下门窗。站了两分钟后安言才回来,她手里端了一盆热水,将房间里的一根帕子放里面说:“洗把脸吧,舒服点。”
      说着关心人的话,语气却陌生又疏离。
      于述飞抬了下眼皮:“我没这么讲究。”
      话毕,他走到安言旁边,把她的那双手从宽大的羽绒服中捞出来,伸进热水里。
      “知道来这地方也不知道多带些厚衣服?再待几天你这手肯定冻坏。”他在她耳边说。
      热水浸入皮肤的那一刻,牢筑心中的那堵墙瞬间坍塌。水温激活了她的血液,也挑动着她的脉搏。
      于述飞酥软的声音还在耳边飘荡,安言的眼眸已经被蒙上一层水雾。也不知是沾染了盆里的水蒸气,还是生理作怪,看着握在她手上的那双干燥的手,心中一阵酸楚泛滥……
      “一会儿早点走,这里偏,不好找车。”她哑着嗓子说。
      于述飞在她身后不疾不徐道:“有车,师傅在外面等着。”
      “为什么过来找我?”她埋着头问。
      “没你的消息,着急了。”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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